第二天,烛家餐厅。
刀叉摩擦的声响轻轻在这张桌子上回响,烛安脸上的伤痕已经结疤。瓷器细白的光面折射出光彩,玻璃酒杯上印出她冷漠的面容。
浓密的乌黑长发散落在肩头,女孩的面色苍白,浅色的眉下一双灰蒙蒙的瞳孔注视着食物,鼻梁很高,漂亮的薄唇染着一层浅浅的晕红,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白色的针织衫垂落在小腿上,她的脚裸处有一个黑色的野兽刺青。
“承蒙款待。”烛安放下了刀叉,语气依旧是不变的冷淡。
“我看是该让人来教教你什么叫礼仪了!”坐在主位的烛海重重的放下餐具,眸中再次燃起了怒火。
“爷爷!”坐在烛海身侧的烛葵出声,按住了烛海爆出青筋的手臂。她今天穿着一身雪白的短裙,金色的长发被精巧的挽起,露出稚嫩的五官。烛葵在阻止烛海后又转过头来,对着烛安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姐姐,你是烛家的大小姐在餐厅吃饭本来就是应该的,怎么能和爷爷说这么客疏的话呢?再说了,爷爷是长辈啊,在长辈没有用完餐后是不可以放下刀叉的。”
“哼!你要是能有小葵一半的有礼懂事就好了!勉得老爷子我天天被你气!迟早有一天气死我算了!”烛海冷哼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烛葵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这就不用祖父费心了。”眼眸轻轻扫了一眼烛葵,然后再转回眼前的事物,烛安站起身子,把椅子推回原位,继续开口,这次嘴角扯了一抹冷笑:“想要气死您可难了,我还真没必要干那种费心费力的事。”说这话时烛安的眼角淡淡扫了一眼烛海,十足的轻蔑。
“烛安!!你这是什么态度!”刷啦的一声,烛海从主位上猛地站起,椅子被蛮力带动摔在地面吧嗒一声巨响,而坐在烛海身边的烛葵看事态有些往危险边缘踩的情况连忙也站了起来。
“我在尊敬您啊,祖,父。”话语里的您字被咬的很重,烛安扯了一个冷淡的笑,她的面容始终都是平静的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丝毫不见她语气里那样的嚣张跋扈。
“谁给你的胆子!”老人的额头也爆出了青筋,是真的怒极了,竟然随手拿起餐桌上的酒杯向烛安砸去。
“爷爷!”
酒杯里红色的液体撒在白色的针织衫上,一缕殷红的血丝随着玻璃杯破碎的声音混合着玻璃碎片从烛安的额角啪嗒一声落在地面。
“嘀嗒——”
粘稠的血液从下巴落下,溅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烛海一时间愣住了,他没想到烛安竟然不躲避向她砸过去的酒杯。
“这样,您满意了?”又是这样的语气,那个您字被咬的很重。
“你——!”
“哐当——”餐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老爷子!不好了!外面有一架军用飞——”女佣焦急的语调卡在了喉咙里,显然的,她注意到了餐厅里此刻古怪的氛围。
“嘀嗒——嘀嗒——”
额角被玻璃碎片划伤的口子有点深,不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烛安平静的面容,衬的她的肤色更加的惨白。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大小姐包扎伤口!”烛海回过神来,冲着女佣吼道。
于是女佣手忙脚乱的从围裙上拿出一条雪白的手帕和药水,然后走到烛安的面前。
“我自己来吧。”拿过女佣手上的药水和手帕,在烛海再度黑沉下来的眸光里搓开了药水盖子,用手帕捂住,看着药水渗透了手帕然后拧紧了药水瓶,直接捂住了伤口。之后不顾药水带去的酸痛伸手推开了女佣,走出了餐厅。
而被忽略在餐厅里的烛海面色突然就黑了,片刻后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这个孽女要做什么!”
“爷爷,别生气了,姐姐她不是故意的。”站在烛海身边的烛葵再次扶住了烛海的身子,出言劝慰。
“不是故意的?!哼!小葵,爷爷看你就是太单纯了!”而听见这劝慰的烛海却更加不悦,但说话的声音在对着烛葵的时候却柔和了下来。
而被说成单纯的烛葵垂下了脸庞,张开唇瓣呐呐两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声。然而那双垂下的瞳孔里却极快的闪过了戾色。
就在烛海带着烛安从餐厅的正门离开后,一直站在烛海身后被忽略到底的君黎走到了烛安刚刚站立的地方,缓缓的蹲了下来,洁白的手指颤抖着染上地面上未干的血痕,君黎的眼中恐慌和心疼交织成旖旎的风景,最后似叹息般,轻轻的唤了一声:“安安……我该怎么办?……”
到了这个地步,我该怎么办?
……
餐厅之外的花园里。
一架军用的直升飞机已经稳稳的停在空地,机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了两个人。一个少年,一个男人。
“安……”是少年先看见单手拿着手帕捂住伤口的烛安,唇边的笑容刚刚勾勒了一半就消失殆尽。
“阿慈。”烛安也看见少年了,她微微扬起了一个笑容,罕见的温柔。
而这时烛海和烛葵也走出来了。
烛葵敏锐的捕捉到了烛安唇瓣残留的温柔笑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意外的看见了一个耀眼的少年。
少年有一头漆黑的短发,服帖的落于颈后,飞鬓的眉下一双狭长妖异的猫瞳,高挺的鼻梁下淡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显露出主人的不悦。这是一张虽显稚嫩却足够绝色的面容。
是的,绝色。
“受伤了。”在烛葵观察着少年的同时少年君慈已经走到了烛安的面前,节骨分明的手抚上烛安脸侧的血液,他的语气疑惑:“为什么?”
“阿慈,长高了。”而被他注视着的烛安却明显无视了少年的言语,而是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少年的身高,唇瓣又扬起的那种罕见的,温柔笑意。
“嗯,可以保护安了。”君慈握住了烛安比划的手,那双妖异的猫瞳此刻像是孩子,不,或者是像只幼猫一样,微微睁圆,带着明显的得意。
那个人来了。
对了,就是这个人。只有这个人,才能让烛安露出那样温柔的笑意。
纤细的睫羽静谧的遮住了眸中滚动的波澜,烛葵藏住了情绪,然后不经意一般,瞥了一眼一直站在角落此刻脸色苍白的君黎,然后唇角上扬了一个讽刺的笑意,却又很快被她掩盖。
“不知道军部这次来是……”烛海看了一眼烛安与那个陌生的少年,开口试探。
“不好意思烛老爷子,冒昧打扰了,我是军部三级上尉森华,这次来的目的,是带走烛安。”那个一直站在原地穿着军服的男人摘下了军帽,向着烛海微微行了一个军礼,刺眼的阳光从天幕中打下,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睛弯成美好的弧度。而站在烛海身边的烛葵,目光一下子就暗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