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朝。新丰八十四年。京都。
二月初,天刚刚透出些许微光,春雪就这么飘然而下,这场雪并没有下透就停了,徒留处处寒意刺骨的湿滑。
一处青砖瓷瓦的院楼里传出妇人轻柔的歌声,二楼的暖阁里衣着素雅的妇人怀抱婴孩,温柔的轻拍。
远处一阵喧哗,声音渐渐朝着妇人所处的位置围拢。妇人心下一阵惶恐,护住怀里娇儿就躲进了屋子。一转眼的功夫,吵闹的声音就到了妇人门口。门外,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满脸戾气,没等拦路婆子进去通报就要往妇人里屋冲去,婆子猩红着双眼对着家丁身后的人咆哮的几近失声,“二爷,你趁大爷不在,欺负孤儿寡母算个什么!”
被称为二爷的人,锦衣华服高昂下巴,对着靠过来的心腹说道,“把小的溺死,我的七姨娘带回去好好梳洗梳洗,等着爷去好好宠幸。”
被几人拉扯着压在地上的婆子听到这里,目眦欲裂,狠狠的啐了二爷一口,“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要不是老爷在路边捡到差点冻死的你,现在哪容你个乞儿在这里猖狂,欺辱我们正经的三少奶奶!”
二爷嗤笑一声又装腔作势的悲戚,“我可怜的三弟啊,连自己孩儿的面都没有见到就那么去了,可怜天见的,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忍心让他们骨肉分离啊。”说完即可给身旁心腹使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狠戾目光,“阿刚,现在就让他们父子团圆。”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让整个场面凝滞了几秒。
几个家丁慌慌张张的从里屋跑了出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七姨娘抱着野种跳水自尽了”。
婆子一听挣开失神的几人,向里屋跑去,“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啊,你等等老奴啊,老奴去下面给你做个伴。”
二爷脸色一变,目光阴冷,指着婆子的背影厉喝道,“抓住那个谋害三少奶奶的毒妇。”话声刚落,就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扑了上去。
二爷随即脸色一变,悲痛欲绝的伸出双手向着天空咆哮,“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今天一早我就心慌难耐,唯恐弟媳发生意外,匆忙带人赶至此地。可是谁曾想,我还是晚了一步。不过苍天有眼啊,还是让我逮住了这丧心病狂的恶奴。可怜天见的,三弟媳和我三弟唯一的血脉就这么被丢到河里给淹死了啊。”
说道激动处,二爷假装掩面哭泣,遮住了自己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不过一会功夫,他就抬起脑袋,假意拭干眼角的泪珠,神色又是一变,戾气尽显,“把这个毒妇给我乱棍打死,以慰我三弟在天之灵。”
婆子被二爷的爪牙拖了回来,直接甩在地上就上了棍棒,偌大的庭院里只有木棍狠狠落到皮肉上面的噼啪声混合着婆子的闷哼,婆子十个手指扣进地里沁出殷红的血水,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牢牢锁定在二爷的身上。
饶是看惯了这种场面的二爷心里也不由的有些发憷,他强自镇定的开口,“真是晦气,把这一摊烂肉直接丢出去喂狗。”二爷色厉内荏的咆哮之后,就像是后面有人追赶一样,领着一群人匆匆离去,徒留一地的凌乱。
乌黑发沉的天空扬起了点点白意,不过一会功夫,就有雪花触地,庭院中,几个家丁你推我攘的不想上前去抬尸体,见到下雪,不知道谁起了头,没一会功夫几人就跑得没了踪影。
寂静的庭院中央,一片纯白的雪花飘落进婆子眼里,湿润着她有些干涸的眼睛,还有些温热的婆子睁大双眼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瞳孔渐渐放大、失真,一滴血水从眼角溢出缓慢的滑落,仿佛在述说着婆子临死前的不甘和牵挂。
雪,渐渐大了。角落里一个妇人怀抱着熟睡的幼儿,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泪水盈满了她苍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