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因为交通不是很畅通便利,A惨淡经营的药材生意中的一个运输环节需要投入很大成本,这样就造成利润空间非常小。A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先暂停往省外运送药材的业务。物流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A可不是什么庸庸之辈,他搬到城里建立自己的药材产业链的几个月后,他就找到了解决方案。至于是什么方案呢,那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人弄清楚了。
A的妻子,额我们先给她个名字吧,就叫她“一”吧。一是个勤劳淳朴的典型农家妇女,只会待在家里做家务,无聊的时候就在家里看黑白电视。黑白电视里的黑白影像就像她乏味而枯燥的主妇生活。她从来就不知道也不能理解自己的丈夫在干些什么,但当她的丈夫向她炫耀自己这个这个月扣除了材料及人力成本外赚得不少利润,她就崇拜起他来。
一有一个中午去他的一个药材厂里探望他,拿着一篮子的饭菜。在一间办公室里,她听到嘻嘻哈哈的一阵阵笑声。她推开门,看见一堆人围着A开着玩笑,她羞涩地笑了笑,用方言向A打招呼。A觉得有些尴尬,在众多员工灼灼的目光之下,他用普通话解释说,一是他家佣人。一显然听不懂普通话,但她还是腼腆一笑,对这十几个衣着比她光鲜的员工。是的,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土气,也许这才导致A有嫌妻的情绪。后来一在熄灯睡觉的时候问他,他向他的员工介绍她时说的普通话是什么意思,A不耐烦地叫一不要打搅他睡觉。从那刻开始,一才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有微妙的感情变化。
后来,他们房子的隔壁搬来了以为邻居,一见到他时就知道自己的生活将会出现彩的颜色。那个邻居人是个整日穿着彝族服装的人,他黝黑而线条分明的脸庞上有着异乎寻常的东西:貌似阳光。我们就叫他B吧。什么,你觉得这是个很狗血的故事?那你就错啦,且听我继续讲下去。B是个热心肠,什么都要抢着帮忙,时时都记挂着邻居。一在与他的日常接触中渐渐地对他有些了解,对他的一些事情也慢慢上心起来。一的生活好像不再是单色调的循环往复的枯燥。黑白色的影像开始褪去而换上了彩色。按照光谱学,B就像是将生活这“复色光”进行分光的棱镜或者是其他色散系统,一肉眼可见五彩缤纷的颜色全依仗于B的出现。“日久生情”也许是一条经得起考验的定理,一将自己对B的那份感情深深埋藏,还是专心地做着家庭主妇,纵使A对她越来越冷淡。
作为一个到了城市也恪守彝族传统的人,B与一都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信仰依拉、认为“灵魂不灭”、偶尔出入佛寺……B通彝文经典、对伦理、史诗、神话传说及彝文经典十分熟悉,一经常听B侃侃而谈。无论是过生产性节日、纪念性节日还是社交游乐节日、祭祀性节日,他们都聚到一起过节日。B与他的老母亲一起住,老人家见久了一就开始唠叨两人不能在一起实在是可惜。当然,每到这个时候,两人就开始脸红耳赤起来。
邻里之间总会有爱嚼人舌根的七姑八婆,一些八卦流言就是从她们口中从巷头传到巷尾,所谓三人成虎,便是爱八卦的婆娘们毒害邻里的写照。一与B也不可避免地成为这些闲得发慌的七姑八婆的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子久了,她们不再满足于八卦他们之间有情,她们开始传言他们有奸情,绘声绘色有模有样,让听者不得不怀疑是否真有其事……一对她们在背地里散布的谣言十分生气,但B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他只是说“清者自清”。
那些流长绯短的就算捂住A的耳朵也阻止不了A听闻得知。有一天A下班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熟睡了的一生生地被A拽出被窝,然后被拖到客厅,一惊醒过来,惶恐、震怒地嘶喊着。停下后,A整个人站得摇摇晃晃,指着她骂“************臭不要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背着我偷人是吧……”说完,A拿起桌上的茶壶向她砸去,一连忙闪开。看见A这个样子,一知道A是在发酒疯了。无论一怎么解释,A就是认定她给他戴绿帽子了,还不肯停下那东西砸她。A之所以不对一拳打脚踢,是因为他自小受惯了他爸妈的拳打脚踢,你知道的,那给他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一面对那么多砸过来的物品,躲不及就被砸得淤肿。一时半会A醒不了酒,于是一躲进浴室,将A和一些东西都关在门外。一对着浴镜哭成泪人,她没有想到一桩父母之命促成的婚姻会发展成这样,自己的丈夫竟然听信流言、怀疑自己红杏出墙……她开始后悔跟着A来到城里,开始怀念乡村生活。
第二天早晨,一从浴室里蹑手蹑脚地出来,看见整个客厅脏乱狼狈,她对等会自己要收拾打扫感到窝火。一阵鼾声吓到了她,她越过沙发正好看见A睡得正香。A深深的黑眼圈突然让一意识到,A在外奔波操劳已经够辛苦的了,家里还有自己这么个妻子弄出那样的传言……这样一想,一刚窜上心头的怒火顿时消失,现在一有的更多的是对A的歉意。一想要进卧室帮A拿条被子,脑后勺突然发疼,眼前发黑,一就这样倒在了地下,躺在有零碎几片碎片的地方。
B昨夜被一屋里的吵架声和物什碰撞声吵醒了,他一整夜都在担心一,所以他一大清早的就敲响他们家的门。A开门,一见B,就起了防备之心,拳头开始握紧起来。B显得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开口的一句询问就已经结巴起来。A很快就不耐烦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就狠狠地关上了门。
A回家的频次多了起来,可能是怕一与他见面频繁吧,B望着他们家大门默默地想着。他们确实是需要避嫌,那样离谱的流言对一这样善良单纯的妇人得有多大的伤害啊。要是他们不走得那么近就不会有什么恋情奸情什么的蜚言,一与A之间也不至于吵架打架,感情出现缝隙。但“如果”只是一种假设。如今B已经几天不见一了,对她的近况也无从得知。B隐隐想念着一。
许多事情我们无法窥见全象,有些感情注定要无疾而终,没能在暗恋的人的全天在场的一种缺席也许日后想起来一定会觉得遗憾。两年后,B望着一曾经住过的房屋出神,不时会想到一的面容、身影,尽管他知道多想也不会在见到一。哎,有情人呐,你说,怎么就难成眷属呢?就在他以为此生再也无法得到一的音讯、想要断绝对一的一丝半毫的念想的时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那是一个阳光璀璨的春晨,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走进他家,B与她两相对望,透过那双狐疑中露出不知名的怒意的双眼,B望出了她几乎已经失去盼头的生活、她自愿溺水后又做徒劳的挣扎。一眼望穿一个陌生人,这并不是B的特殊技能或者异能,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感觉到了这个孕妇的近期的内心煎熬。
那个孕妇没有先开口说话,就那样直直地站立着看着B,B也没有先问她有何贵干,过了一段时间,孕妇挺着腰径直走进了他的客厅,一点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我们就叫那个孕妇“二”吧,你问我为什么?我觉得她是女二啊。当时,你能想象得到吗,B目瞪口呆了。二呢,还神情自若地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来喝。
B有点生气地问她是谁又来他家做什么,二呷了一口茶水,用轻蔑而恚忿的目光看着他,依然目中无人。这时B真的发怒,他无法忍耐二的轻狂与没礼貌,他怒吼道:“没事就请你出去!我家容不下你这么尊贵的人。”
“就不出去,你耐我何?”二当时这样反问道。
B是个脾气爆裂的人,见对方如此目中无人,于是他抡起袖子拿起扫帚,二见势便赶紧喊道:“别啊,我可是孕妇呢,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行行行,我说找你有什么事还不行吗?”听到这话,B放下了扫帚,正要洗耳恭听,却只是看见二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扭扭捏捏地不肯说出一句话。二踌躇犹豫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了自己突起的肉块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她才轻启薄唇,用小得如蚊蚋的声音问道:“以前你认识A和他的前妻吗?他们以前是不是你的邻居?”
B像是隔着远天远海的距离听到天地之间的一个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