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巳看着落败四周,叹了口气,林外侍卫匆忙而来,在他耳前几句密语,宗巳喜不自胜拍手大叫:“太好了,快快快通知其他两位执长让他们速速回阁,玊执长要出世了。”
“把姜以奕交给我。”姜觅芩双臂一展,挡住他的去路。
“不要胡闹!这二十年怎么办。”
她盯着地上的姜以奕狡黠一笑:“我自有办法。”
姜以奕像是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对外界干扰没有丝毫反应,时而蹙眉,时而轻笑,但笑着笑着肩膀颤抖起来喉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一颗一颗泪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哭泣,生怕吵到她,只在耳前喃喃细语:“你答应过我的,答应给我一个家的,你不能这样,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侍卫将他从尸体上拉开,但是抱的实在太紧,根本丝毫扯不动,还在原地。
“让开!一群废物。”
姜觅芩用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拨开,但很快又重新握住。
“这是什么。”大幅度移动从叶葻身上掉落了一串银色手链。
“还给我!还给我!”
“想要它就过来啊,过来我就给你。”
姜以奕像是疯了般到处乱跑,趁其不备,落入一张大网中,他在里面抓狂的撕扯。
“不要挣扎了,这网还没见谁能撕破过。”她将手里的手链放在指尖来回转动。
姜以奕终于抑制不住,大声叫喊哭泣,像个孩子滚在地上,拼命撕扯,为的就是能离妻子更近点,他伸出手探向妻子的手,但每就要靠近就会被姜觅芩拉回去,他还是不停的一步一步挪过去,重复再重复,因为他不要让她一个人在那里,她会害怕的,她会怕的,可最终体力耗尽,呢喃一声晕了过去:“今生缘未尽,待重结.来生愿.”
地上的黑花被泪水浸润,金丝包裹的花骨朵开始展开,层层花瓣逐渐绽放,极黑的颜色混合亮金色纹边,他的泪水浇灌让它开的格外绚烂,最终一支丝蔓莲诞生,在风中肆无忌惮的摇曳身姿,蔑视这里发生的一切悲欢离合。
吐出蕊芯,瞬间天空飘起黑色花瓣,层层花瓣绣着金丝边纹掉落下来,每落到一个地方大地被劈成一个小裂缝,枫林上空的屏障变得格外漆黑,戾气大盛,膜最底层被强烈挤压,逐渐出现细小缝隙,血虫来回快速游走,撞击隔膜。
宗巳大惊,命大家赶紧撤退,可是已经迟了。
强大的戾气挤压血虫隔膜,“哗“的一声巨响漫天的血雨混着黑色花瓣飘落下来,粘在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上,擦也擦不干净,躲也躲不掉,很均匀的洒在在场的每一位观看者身上,包括姽姨。
滚烫的眼泪从小兵手背流过,一直没有停止,她张得极大的眼睛,里面盛满了泪,却不甘心让它们下来,血从他的手心流出,他知道这一刻她一定恨极了自己,待全部人离去,才松开穴道。
她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双眼失去焦点般,看周围一切都是模糊一片,她恍惚的从地上爬起往叶葻那里走去。
“快离开,这里快崩塌了。”小兵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刚触过去,就被她狠狠一甩,他盯着还在流血的手呆在原地。
姽姨跌跌撞撞的走到叶葻的尸体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神情麻木,嘴里一直重复这几个字。
花瓣融合血雨砸在她的额头上,睫毛上,脸颊上,混着泪水最终落在地上炸出点点血花。
“你又骗我!”
暴怒声从远处传出,姚于闫立在雨中,压抑太久的愤怒在他的胸口不断翻腾,他的理智已经承载不了积压了多日的怒气。
“你跟我回去,你起来!跟我回去,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招式对付我!”
姽姨侧目,他已经被雨水全部淋透,但身上却冒着腾腾热气,看来他找了自己很久。
“闫哥哥,终于找到你了。”柔媚的女声紧接着传来,带着丝喘息,她夺了身边为她撑伞侍卫的伞,捏起衣裙,小心翼翼走过来。
“闫哥哥,你站这里做什么,这里这么脏,我们快点回去吧,哎呀,这脏水沾我身上了,好难看啊。”
“你先回去吧。”
“不嘛,这里雾这么大,我怕迷路,你带我回家嘛。”她扯起他的袖子,撒娇起来。
“听话。”
“呵”姽姨冷笑一声。
风绥芷一看,惊觉原来是她,马上变脸冲她走过来:“原来是你啊,闫哥哥就是她打我脸,你摸摸,到现在还是肿的。”
“乖,你先回去。”
“不嘛不嘛,你要为我做主,否则我就告诉姑姑听!说你欺负我!”
姽姨受不了他们这样腻歪,起身抱起叶葻的尸体,欲想找一处地方将她安葬,刚抱起,一节长鞭甩过来,长时间淋雨让她大脑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鞭子直直的打到她脸上,鞭子带倒刺,一鞭下去,一块肉活生生的被撕扯下来,然而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低垂的眼望向她:“现在可以让我把她带回去吗?”
“不行!你不行!我可是听闫哥哥说你杀了姑父,我怎么可能放你离开,我想杀了你,嘻嘻。”
“好啊,你来啊。”
这里全是她的人,量她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于是抽出侍卫的腰刀向她靠过去,刚过去,姽姨一个大转身,右腿向右斜前方趟进,压住她右手腕,随即身体往右稍转,含胸收腹往下沉,“咯”的一声,风绥芷手臂断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啊!!!!痛痛痛!闫哥哥救命啊!!”
“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你们来啊!”
远处的姚于闫挥手制止住欲要过去的侍卫,怒吼道:“姽姨,我是念你有姜疏一品官职在身,你本最有杀人嫌疑,却屡次冒犯我子姚一族,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再犯,我子姚大军可是随时待命,我劝你赶快放了她。”
“哦?杀人嫌疑,请问我杀谁,犯谁了?堂堂子姚长主仅凭一支钗子就断定我是凶手,你的智商又低出了一个新高度。”
“你!!”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以为你这篇自以为是的谎言可以骗过所有人吗?什么庇焕光,什么精。气所制,什么书中所载,全是狗。屁!”
“住嘴!”
“的确,有些事我承认你说的没错,庇焕光的确是。精。气所化,是不是你爹造的我也不确定,但是我能肯定的是,你爹根本没有死,因为一旦死了,庇焕光也就消失了,也不会是现在的银白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本书就是那本我看烂了的《阳符经》!”
想到极北雪原的种种情节,仍在脑海挥之不去,她自是苦笑一声:“好好,我也服了自己被你选中,成了替死鬼,那么既然你那么想把这个罪名强加在我身上,那我也给你加一个吧,咱们礼尚往来。”
她从胸口处掏出支钗子,一支胭脂红雕羽玉钗,只不过这支冒着月牙微光,底部镌刻着“吾闫”二字,她端在手里细细摩挲,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睛有点酸,却笑了起来:“这钗子是我夫君在我们大婚那日赠予我的定情之物,是他自己做的,虽然有点粗糙,但是这上面的每样东西都是他雕刻的,字却是我刻的。他很笨的,但是他对我特别特别的好,对了他打仗可厉害了,只是他死了,对..他死了。”
她吸了吸鼻子,快速抹去眼角的泪:“是不是觉得这支钗子和你的那支很像,没错,你的那支是假的,我的才是真的,我从不担心它会掉了,因为它一直放在我的心口处。”
“你到底想说什么,又想怎么为自己辩解。”他冷声道,多次的欺骗已经让他不得不多提防她。
“哦,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她抹干净了泪敛了神色,开门见山道:“想说什么?难道这么明显姚长主还看不出来吗?这明显就是有人嫁祸于我!”
姚于闫瞄了眼一直低着头的风绥芷,明白了什么,这一瞄被姽姨看在眼里,讥笑道:“原来智商秀底线的是我啊,倒是现在才看出这原来是你们联手演的一场好戏,我这真的愚昧的很啊。这样的大礼强加给我,我也给你回点礼吧。早闻子姚一族二夫人姜沁温柔娴淑深得姚族领宠爱,更是诞下一子,这孩子还没满月就当上了长主,可前些年,二夫人却突然离世这连带孩子一起消失了,请问这和姚领族的消失有没有关系?”
“这事和你无关。”
“有关!姜沁悉心照顾我数年与我早已血浓于水,可一向心慈无害的她却无故惨死在寝居,子姚从来没有给过姜疏任何解释。你说有没有关系?还是说..”
“姜沁,姚族领全是你成为族领的碍脚石,你先是除掉姜沁和她的孩子当上了长主,可是你不放心,于是你便趁这次大乱绑了你父亲,一来正好可以将罪名扣给姜疏,二来你就可以安心当上子姚的族领了,难道不是吗!”
“一派胡言!”
他立即从身后拿出敛心弓,通体银白的长弓在灰蒙的空中闪现微弱的月牙亮光,弓柄镌刻着“待姰归”三个字,血雨落在弓上,沾染不住,立即滑落下来,又从背后抽出一支银白色翎羽箭,每根银丝细致紧密的包绕着羽毛,箭头闪着银光,随时等待主人的施令,直击正中猎物。
“不,不要,不要用那个,那个是待姰归..”
“放-了-她。”
“不要用那个,不要,那是待姰归!”姽姨拼命摇头,挪动细步退回尸体旁,抛下风绥芷,抱起叶葻的尸体,小小的身子骨抱着,一晃一晃的艰难往前跑,嘴里不停的念着:“不要用待姰归,不要用待姰归..”
巨大的戾气使整个枫林不停的晃动,地面坍塌,裂出一道大口,姽姨被巨大的热气止住,这裂缝下面居然是滚滚岩浆,是不断翻腾冒着热气的熔岩流,脚下的石子滑落掉下去立刻消失不见,跳下去就是灰飞烟灭。
她转身望向他,与他目光交汇,火热的光照在脸上,她的嘴唇在微微颤动,眼眶通红,移到她的眼睛,那一刻姚于闫居然在里面看到了祈求。
“闫哥哥!!你还在发什么呆!她刚才差点杀了我,快射死她啊!”
风绥芷见他一直僵硬的拉着弓犹豫不决便扑过去握住他的手,姚于闫回过神,手却早已经松开,长箭直射姽姨心口,他的臂力极大,这一箭便射穿了她的心脏。
那背上的敛心弓和二十支银丝翎羽箭是取自己的肋骨和背上最厚实的二十片翎丝羽毛制成,下面是翻滚的熔岩流,很热,但是不怕,因为那一箭已经让我如坠冰窟冷透心。
我叫姽姨,也叫姰姽,他喊我小姰,他制了吾闫,我赠了待姰归。
净气那一晚,我前至什涅,他行于青坞。
我让他等我回来,他说待君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