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练得一日功,一日不练三日空!我爹爹常说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被这场雪耽误了几天锻体,怕是身体的协调性又要打了折扣。”出了酒楼门口,走在镇上的青石板上,逆三九微微皱眉对于休风说道。
路面已干,放眼望去,偶有被清扫在角落阴暗处残有堆雪存积,仍未融化,风有些冷,但不是那么干燥。
“那我们还走路干嘛,咱们便一路跑过去呗,顺便比试下看谁向跑到望月坡啊。”于休风笑着提议道。
“嘻嘻,好啊,看谁先到,谁跑的慢谁就把我们这月的衣服洗了。”话刚说完,逆三九拔腿向前跑去,冲着于休风扮了个鬼脸。
于休风佯怒道:“好你个三九,看我怎么追上你!”
两道疾奔的身影渐渐在镇中的主道上,在斜阳里留下欢娱的笑闹声。已过中年的账房先生停住拨弄算盘的手指,闻声透过卷起的棉帘瞧去,摇头叹道:“年少不识愁滋味,唉,年轻真好啊!”又收回目光埋头于账薄之上。
经过一阵奔跑,二人的身形不分前后并跑在田间小道上,于休风却是身影猛的顿住。逆三九发觉后,向后扭头看却,见此情形疑惑问道:“风哥,怎么停下了?”
于休风不答,垂手而立抬头望着望月坡,脸上渐渐浮起笑容。逆三九循着他目光看去,见望月坡上伫立一女子,亭亭玉立向着他们这边挥手,逆三九诧异道:“苗多多?”
“快跟上了三九!”于休风催促一声便展开身形向着望月坡全力跑去。
逆三九翻个白眼,不满的嘟囔:“见色忘义!就没见过女的。”也迈步跟着跑开的于休风向前跑去。
“嘻嘻,风子哥,我就知道你们今天会来,你跑的好快啊!”苗多多见于休风疾跑过来,心下欢喜,忙迎了上去,掏出手绢正欲给于休风拭去额上的汗珠,却又想起村中长辈说起过男女授受不亲,下意识的止住动作,俏嫩的脸庞飘上两朵绯红。
于休风不明所以,伸手从苗多多手中拿过手帕在额头微微擦拭,将手帕还给苗多多,咧嘴笑道:“多多,这里风大又冷,你怎么在这里?”说完觉得空中有淡淡的香气,他鼻子轻嗅,恍然道:“你这手帕好香啊!”
苗多多螓首轻垂窘道:“额,我恰巧路过这里,看到你们向这里跑来,就、就等你们过来打个招呼。”
于休风见她娇羞模样,心口莫名的疾跳,慌忙说道:“我跟三九经常到此地来锻体修行,偶尔拆上两招。咦?三九呢?”旁边没有逆三九的身影,他转身向后看去。
却是逆三九见苗多多拿出手帕欲给于休风擦汗,有心放慢些速度,至此方缓缓走上前来,开口说道:“哈,还是多多有心,还提了壶水来给我们喝呢。”
于休风闻言看前方地上看去,这才见到地上平平放着一个被棉布包裹的水壶,他惊诧的向苗多多问道:“你居然在这里等我们?”未等苗多多回答,他向前提起水壶,入手有些重,想着苗多多从家中烧好水后提着走这么远的路,又在寒冷的天气里伫立久等,心头着实感动不已。当下将水壶轻放地上,拉起苗多多的双手,只觉入手颇凉,紧紧握在手中,心疼的说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和三九有空必会去看望苗老伯。”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和你。”
苗多多小手被他握着,脸上刚褪袪的红霞又升起,只感觉他这双手好温暖,能一直暖在她的心头。螓首轻抬,迎着他的目光,下一刻却又慌乱的躲闪,最终羞涩的说道:“不是的,我这是来浇树苗路过这里。”
“噗——”接着又“咳咳”起来,原来却是逆三九不知何时已提起茶水,掀开壶盖往里倒些茶水喝了起来,闻言喷了出来,蹲在地上似在强忍笑意,直憋的面红耳赤,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苗多多大笑起来:“哈哈.....多多,你家树苗竟用热水浇灌啊。咳咳”又捂着嗓子咳了几声。
苗多多慌乱的将双手从于休风手中迅速抽出,被人道破心思羞恼的直顿足,笑骂道:“讨厌的三九,我就是来送水给你们喝的,喝水都管不住你的嘴,怎么就不呛死你。”
于休风笑道:“多多莫气,看我替你收拾他!”言罢向逆三九走去,抬腿作势欲向蹲着的逆三臀部踢去。
逆三九将茶碗丢在地上,急忙蹿起向旁跳开,咧嘴笑道:“哈,踢不着。”
“有种别逃!”于休风向逆三九追去。
“戏文里常有那什么指腹为婚,我看你们两个啊,女有情,郎有意,干脆我就做个月老,也给你俩拉个红绳,等以后长大啊,给你二人做个证婚人吧!”逆天九边逃边戏喊道。
苗多多闻言悄悄转过身去,眼中充满向往,怔怔看向远方出神,风哥哥,长大了我一定会嫁给你,做你的新娘!
“哎哟!”一声惊呼将她的思绪拉回,转身紧张的看前看去,却见逆三九倒在地上。
“没事吧三九?”于休风上前伸手搀扶。
“没事,娘的,这谁家放羊的羊橛子没薅害得小爷绊倒!呸呸!”逆三九气急败坏的起身叫骂,嘴里吐着枯草。
苗多多见到这一幕放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响彻空旷的坡上。逆三九忿忿瞪去,苗多多自知不妥,拎起水壶将散落在地上的杯盖捡起,重新倒了杯水递了上去,“喝点水吧。”
逆三九接过一口气喝了精光,悠悠说道:“以后你嫁给了我风哥,就是我嫂子了,可不能欺负我这小叔。”
苗多多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年纪小小,瞎说什么?!”抢过逆三九手中的杯碗又倒了一杯,递给于休风,“放的时间久,水有些凉了”。
于休风接过憨笑道:“没事,凉了喝正好。”看着被棉布包起的水壶,也不知苗多多在这呆了多久,暗叹口气,也端起茶碗喝了下去。
“风哥,走吧,陪我过两招,咱们再切磋切磋。”
“好啊,走!”于休风转身正欲和逆三九向旁边走去,却是想到什么,对逆三九说道:“你先自己去罢,我稍后就来。”
“哦,快点的。”逆三九也多没过问,径自向旁边走去。
苗多多疑惑的向于休风看去,却见他笑道:”等我一会,马上回来。“转身向着一旁跑去,不多时抱回来一捆木块,在离苗多多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将木块放在地上,摆出几根置于一旁,手中暗暗用力,一束火苗顺着手掌涌了出来,慢慢将木柴点燃。
”好了多多,你先在此处烤火取取暖吧,我要去和三九去修炼。“
苗多多见于休风寻些木块是为了给她烤火取暖,高兴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甜甜的笑道:”嗯,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修炼,你们小心点啊。“
时光总是在悄无声息中流走,来的匆匆,去时匆匆,却又无休无止,令人无可奈何。苗多多蹲坐在火堆旁,偶将身边的木柴掷于火中,含笑看着不远处两道跳动的身影,间或有火光闪动。
经此午后修行,二人均感有些疲倦,但此前笼罩在二人的离别阴霾亦随之疏淡,寒冷山风习习,渐渐吹散汗水,二人携手走回火堆旁。
壶水因在火旁所以未寒,苗多多起身给二人倒水喝罢。于休风开口问道:”多多,苗老伯的身体可恢复的好些?“
苗多多点头回道:“自从你们走后,那伙官差便留下帮助我们重新收拾庭院,并留些银钱给家父医治身体,找了村里的大夫,拿了几付草药,经过这些天的疗养已经好多了。”她笑了笑接着说道:”父亲口中经常念叨要好好报答你们呢。“
于休风摆手道:”这倒不必,朗朗乾坤岂容小人为非作歹,路见不平自当出手相助,请转告苗老伯不必牵挂于心。因近来酒楼太忙,所以无法抽身前往看访,等明天得空,我和三九定当上门探望。“
眼见天色向晚,二人不敢久留,于休风向苗多多依依辞别后与逆三九又急急跑回酒楼。
如此平静的过了一个月,潇河镇中并无铁木宗打扮的身影,于休风二人便渐渐将鑫长老之事抛于脑后,不再担忧此事。只是近来大福酒楼却多了一个常客,他就是李书明,此人似乎在此暂居了下来,不过夜晚却是住在春香院,就餐时段总能在大福酒楼见到他的身影,不过点的菜却是换了几番,酒仍是每顿一壶,许是常客加酒楼金主的缘故,平日里金金计较的朱大福居然交待朱旭每次给他将酒饭金额打了八折。
晚上在酒楼后院居处修行打坐,而白天午后待食客散尽,收拾完毕便到望月坡去修行炼体。苗多多仍是每天带壶茶水在此地等待,少年男女的情愫在懵懂中悄悄滋生。在一天的午后于休风与逆三九二人从镇上买些礼品去看望了苗老伯,并得到了盛情的款待,看着苗老伯日渐康复的身体心底下也有些许的自豪和欣喜。
这日傍晚二人返回酒楼,客厅里仍照往常一般来些客人,只不过今日却有些异常。屋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草香味,只见店中食客有三三两两的坐于自己位置,却是眼神不住飘向一处。
那里有十多人围在一张桌子旁,准确的说是围着一个老者,老者身后立于一黑袍青年,却抿着嘴沉默的站在那里,怀中却斜抱有一杆小幡,上面写着仙人指路四个大字,在其左下方似有一行小字,于休风目光较好,待看清时倒是偷偷乐了:这算命的倒是有趣,算不对人家肯定不会给你钱,还居然写着算不对断你财路。
那老者看起来慈眉善目,身着月白华服,加上他长长的白胡子,一副鹤骨仙风如得道仙人的姿态令人看去无形中不由升起一股敬意,此刻坐在那里边抽着烟斗不时吧唧两下,正在向众人讲述着什么。
于休风忽觉有人在拉扯,回过神来见逆三九对他使眼色,却见朱旭正向他瞪眼珠子,忙和逆三九向厨房匆匆走去。途中只听得那老者提高声调,似有些着恼:我老人家遍游各地,见多闻广,焉能做出欺骗你等这些凡夫俗子之事?
于休风闻此言内心一动,脚步未停,在厨房打了些开水,做了些零活便提着水壶开始跑堂了.他在厅中游走,待众人茶碗添满后,也守立那群人旁边竖耳探听。
那老者正是查千机,此刻许是说的口干,呷了口茶,轻捻白须,又端起烟枪使劲抽了两口,缓缓说道:“修行界的事跟你们来说实在太过震憾,那些大能们随便出手便是惊天动地,现在大陆虽说宗门林立,相互制约以致近来民众稍能修养生机,暂而和平。说起来还真别不信,二百年前那场大战,当真是山河断流,大地轰颤,以至于凡民深受其害,老夫游历之际,曾寄住富户人家,咳咳,那是相当客气的非要请我登门小住,老夫原本是拒绝的,不过见那家主盛情难却,不忍拂他美意不是,就后勉为其难的应承下来,不料当时远处天空术法轰鸣,太过激烈磅礴,直引得山洪暴发,河流倒卷,当时方圆二十里全被大水淹没,而那户人家亦未能幸免,水势已漫至半人高,低点的床铺都给淹没住,就除了桌子高点没有淹了....”
此刻众人中有一人打断开口说道:“呀,那些修士平日里只见高来高去,当真为一已之利而不顾万民苍生死活,那老神仙您当时在那里怎么还会让那些修士任意妄为而没劝阻?”
“唉!”查千机长叹一声,其声饱含无尽沧桑之意,“老夫饱经世事,看尽人生百态,早已心灰意懒不愿再理会世间俗事,纵然管得一时,又哪有精力管得一世?众生事,众生执,非老夫一人所力及也!”言罢浑浊的双眼充满深邃望向虚空,似望尽无穷世事。
查千机身后的黑衣青年独孤威紧紧皱眉,眼中充满不屑和鄙夷翻个白眼看向查千机,暗中诽腹:你这老家伙走到哪装到哪,你不装能死啊!
周边众人直听得拍手喝采,为查千机的高人风范深折不已,赞美之声四起!查千机丝毫不以为嫌,捻须微笑,怡然自得。众人问道:”那后来老神仙您后来呢?“
”额,刚才说到哪了?“查千机仍沉浸在谀词潮涌中,似回过神问道。
“您老说到就桌子腿没淹了!”众人提醒道。
“哦,对,那水势颇大,只有桌面还没淹!”查千机说到此处,却没下文,身前众人大眼瞪小眼疑惑的看着他,盼他继续往下讲。
查千机环顾众人轻咳一声,将烟锅在面前桌子上敲道:“嗯,就桌子没淹了。”
众人仍用期冀的眼神望着他,每张脸上充满探求未知的渴望。
于休风在旁见查千机将烟锅敲在桌子上敲的梆梆响,灵机一动,不动声色的从戒指中取出一包烟丝,这还是之前有食客离去遗留在店中被他打扫房间时收起的,挤上前去,将烟丝递给查千机,“老先生,小的这里有些烟丝,您老试试。”
众人此刻方恍然,一时间神色古怪,面面相觑。
查千机笑眯眯的接过,眼含深意的向于休风看了一眼,点头赞许。将烟丝囤入烟锅点着,抽了一口微微皱眉,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摇头叹道:“烟质差劲,得添点料才行。”
于休风一窒,暗道这老者收别人东西还当面嫌弃。因离得近,见查千机掏出一绿灿灿的石块,那石块竟散发出阵阵灵气,令人心旷神怡,连得体内的真气都要压制不住似的蠢蠢蹿动。于休风心中暗惊,不知为何身体竟出现这种状况。
恰在此刻,朱大福与李书明一前一后从后院来到大厅,朱大福眉头忽皱,身形止步,轻嗅两下,双目圆睁满脸震憾之色。
这是?!
极品灵石!!
朱大福不顾身后李书明的疑惑,转头向查千机处看去,这一看目中现出愠怒和心痛之色,却是见查千机用手指向那石块轻轻捏去,那极品灵石立化为粉末,被他撒到烟锅之内。
“暴殄天物,暴殓天物啊!”朱大福心中痛惜不已,极品灵石在风明大陆极为稀缺,就连他也仅仅只有两块而已,但从未舍得用过,以备冲击提升法华境所用。随即想到极品灵石坚硬无比,而此人却用手指竟能轻易捏碎,其道行修为当深不可测,又浮现出忌惮慎重之色,悄悄将手中玉戒指轻转两下。眼底有一抹疑惑,竟怔在原地以探个究竟。
查千机惬意的满满抽了一口,随后竟冲着于休风吐了出来,于休风猝不及防,竟被烟雾喷个正着,他显有怒意,随即竟没觉得这烟意料中的呛人,随之而来的竟有种身体飘然的感觉,愿意沉寂其中。他愣神之际查千机又朝他吐了口烟,说来也怪,这烟雾竟随着他吐出凝而不散,全被于休风的身体给吸收了去。
直到此刻烟锅内再无烟雾飘出,查千机才心满意得将烟枪宝贝似的收入腰间,冲着于休风笑道:“多谢小哥了,老夫有此爱好,每天必非要抽上几口过过瘾才可。”
于休风急急摆手道:“老先生不必如此,小子要此物无用,只是免得浪费才收藏起来。刚刚听老先生说过您广游八方,那么小子向您打听下,离此地百十余里外北方的洛河村您可曾去过?”
查千机紧皱眉头,似在极力思索,又向身后的独孤威问道:“咱们从北边过来可曾路过这个村子吗?”
“好像应该是没有,那里只是山野之地,并无村落人家。”独孤威深思了下终是坚定回道。
于休风摇头惊呼:“怎么会这样,一定是你们记错了,那里明明有个小村子的,更有百十余户人家。”说完不知为何竟突然直挺挺的倒下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