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安小七收到了秦翱发的信息,他晚上不回家吃饭。
安小七想,倒是正好,否则今晚她也没法回家给他做饭了。
下了出租车,安小七抬头仰望着这座奢华辉煌程度堪比皇家城堡的建筑。阵阵江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和裤脚,安小七格外清醒,在这样的场所宰那家伙一顿,也值了。
她抬腿朝里走去。
说了预定的位子,侍者彬彬有礼地将她引至目的地。远远的,安小七看见乔莎和一位看起来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正对坐着聊天。
她没有注意到,跟她们的位子隔着两张餐桌的左后方,一道深远的目光打从她进来,就一直追随着她。
“抱歉,我来晚了。”安小七朝乔莎对面的男子伸出手去,说,“你好。”
那中年男人乍一看见安小七时,显然有些发愣,继而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安小七直接从公司过来,还穿着上班时的职业装,整个人显得干练又兼具那么点小气场。
最后,那男人将打量的目光落到安小七细致的脸颊上。他朝安小七递过手去,笑道:“乔小姐的朋友真是秀外慧中,气质斐然。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当他朝安小七伸手过去的时候,安小七又把手收了回来,人也坐了下去。
突然被闪,那男人脸上的笑和伸出去的手一样尴尬。
“坐吧。”安小七示意还站在那儿的男人坐下。反客为主,此时被她诠释的淋漓尽致。她笑着看着乔莎,问,“这位是?”
“郭总。”乔莎配合道。
“郭总,”安小七喝了口水,说,“乔莎跟你说过我吗?”
“当然,”那男人似乎被安小七的气势震慑住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小七,说,“刚刚我们还有说起过你。只是万万没想到,作为朋友的两个人,全都如此美不胜收,但又各具千秋。”
“朋友?”安小七笑着转动了一圈手里的水杯,她将杯子放下,看着那男人含笑盈盈,说,“莎莎,你有详细的跟郭总介绍我们的‘朋友’关系吗?”
“我……”安小七的这声“莎莎”,令乔莎后脊背泛起阵阵阴风。尽管往后的桥段对她们俩都不陌生,但不得不说,今天安小七的表现实在精彩。
那男人的目光同样显得很懵。
安小七看着他说:“我和莎莎从认识到确立关系,已经将近十年了。”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侧过脸看着乔莎,出其不意地将乔莎的一只手握在手心里,说道:“莎莎,有些事情,我以为不用说出口你就能懂;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天长地久的承诺,就会顺其自然的相伴到老;我以为,从你第一次像这样,让我牵着你的手的时候,就把你的一生都交给了我;我以为,从此往后,我们都会这样充满信任地牵着对方,爬山,涉水,一起经历和承担生活中所有的磨砺和苦难,分享两个人的幸福和美好,直至生命的尽头……
“莎莎,别让这些都只成为‘我以为’好吗?别再找那些男人来试探我了好吗?到如今,我的心意,你该懂了吧?”
乔莎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她几次想把自己的手从安小七的手中抽出来,但每次安小七都加重了双手的力道。
就在乔莎差点控制不住跳起来,要把安小七的嘴用力捂住时,对面的男人早她一步站了起来,说道:“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乔莎果真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但她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安小七没抬头,自然没看到乔莎的表情。对着满桌的食物,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拿起刀叉,说:“说了这么多,还真是饿了。”
安小七大快朵颐,乔莎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嘴唇哆嗦了下,说:“机,机……长。”
安小七嘴里含着食物,含糊不清道:“击什么掌,先吃饭。”
“机长。”这次,乔莎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正常。
“就这点儿破事儿还用击掌?”安小七又往嘴里塞了口食物,放下手中的叉子,一脸不满的朝乔莎的方向伸过手掌,道,“要击赶紧的。”她乌溜溜的双眼依旧扫视着眼前的饕餮盛宴。
“秦总。”乔莎又道。
不对劲儿啊,这哪儿跟哪儿?安小七赶忙将视线从眼前的食物上挪开,看向站在身侧的乔莎,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我去,那家伙,和乔莎的姜机长正一起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安小七被满嘴的食物噎到了,她讪讪地收回那只伸出去“击掌”的手,拿起水杯,灌下去半杯水,这才站起来,正对上那家伙含义复杂的眸光。
“乔莎……”姜至尚张张嘴,似乎不知该怎么说,最终来了句,“我跟家人和朋友过来吃饭,真,真巧啊。”
“机长……”乔莎欲言又止。
“我们吃好了,这就走。你……你们慢慢吃。”姜至尚说完,和秦翱一起离开。
临走前,秦翱收回看向安小七的目光,同乔莎点了下头。
“完了。”看到两人走出餐厅,乔莎坐下,失望道,“全完了。”
安小七不置可否。从那“郭总”匆忙离开时,一脸来不及掩藏的惊恐,她就知道,她刚才演的有多逼真,估计那位子牙机长肯定也得吓不轻。
别看安小七总称姜至尚为姜子牙,可姜至尚身上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他身高中等,体格健硕,皮肤黝黑。平日,他很少说话,可说出的话往往一针见血,直指事件核心。或许这跟他的出身有关,他军校毕业,空军出身,战斗机,直升机,各种机型不在话下。
自打他去年从部队转业后来到民航,只一眼,乔莎就被这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中国军人身上所特有的悍性和霸气牢牢吸引了,更不用说,他的技术和飞行时间在整个民航局首屈一指。
乔莎痴痴地看着姜至尚离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她突然忿忿喊道:“安小七。”且不说乔莎这一生吼的音量有多少分贝,反正隔着老远用餐的一对外国夫妇,朝她们的方向望了两眼。
随后,乔莎压低声音,道:“安小七,你是打算进军好莱坞,还是角逐今年的奥斯卡影后?你把我当赵周了吧?你说的那些话,差点没把我肉麻死。现在我们俩就是跳进黄浦江洗上七七四十九天,再上来,也摆脱不了同性恋的关系。”
“七七四十九天,即便人泡不烂,饿也饿死了,还上来个球啊。你以为谁都有你家子牙的道行,随便炼个丹、闭个关的,岁月弹指间就过去了啊?”安小七拿餐巾擦了擦嘴,接着说道,“不每次都这样的吗?这次是你自己不事先打听好,谁知道你家子牙机长也来这里吃饭。”
突然,乔莎双眼放光,她双手抓住安小七的胳膊,道:“小七,你们秦总也来了。”
安小七被她抓的有些疼,她示意乔莎松手,点点头,说:“我看到了。”
“小七,我们机长刚才说跟你们秦总是家人或朋友……总之,关系匪浅。”乔莎说,“小七,这事儿我俩谁都没法解释,越描越黑。姜机长那儿,只能由我们俩之外的第三人去道破,这人只能是秦总,而且他也知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你去跟他说吧。”安小七扔下餐巾道。
“我跟秦总哪有你熟?就凭你跟他住一起的关系,拜托他去跟姜机长说说,分分钟的事儿。”
“你打住,你这话听起来很惊悚,我和他,纯粹的甲乙方关系。”
乔莎突然一脸严肃,她说:“安小七我不管,我的幸福全被你搞砸了,要是我们姜机长就这样误会了我,我跟你绝交十辈子,以后,咱们谁也不认识谁。”
“乔莎,你确定吗?每次你遇到麻烦就来找我,为了你,我扮演了多少次令那些男人们觉得恐怖的女怪物?事到如今,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过河拆桥都不足以形容你现在的过分。”
乔莎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反正安小七的七寸命门她拿捏得很准。
她两条长臂挽着安小七的一条胳膊,头蹭到她肩膀上,说:“小七,我爱我们机长,比很爱都爱,这点你是知道的。我暗恋了他这么长时间,眼看就要修长正果,苦尽甘来,你忍心看我落得个望穿秋水,到最后又流一池泪水的悲惨境地吗?
“小七,失恋那么伤,你比我清楚那种痛。可你不会知道,不恋而失其实更痛,堪比小鬼子的731部队在我们同胞身上做活体解剖实验。你忍心看到我的后半生,被这痛苦折磨的生不如死,看我那样,你不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吗?
“其实我知道,你没长一颗小鬼子那般生灵涂炭、豺狼虎豹的心,那就别做这些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恶劣事儿啊。否则,你的后半生一定会在特对不起我、特内疚的阴影下生活。小七,为了我,为了你自己能有个安心和谐的后半生,你一定……”
安小七用力从乔莎双臂的桎梏中抽出胳膊,倒抽一口凉气道:“乔莎,真可惜,你生不逢时啊。若你生在乱世之中,三国鼎立之时,舌战群儒哪还有诸葛孔明什么事儿啊。”
“你答应了?”乔莎双眼放光。
“我都被划分到法西斯恐怖份子东条英机一类了,你都把我送上道德沦丧、良心喂狗的审判席上了,我再不答应,对得起那一撇一捺,对得起我呼吸的新鲜空气吗?”
乔莎探身在安小七脸上用力一“啵”,道:“小七,我告诉你,其实我最最爱的人是你。”
“我想让你恨我,成吗?”
“安小七,你……”
安小七抬手制止了乔莎接下来的话,说:“好人做到底。但是乔莎,丑话说头里,我可不能给你保证一定办成啊。就凭那家伙的一贯为人,我很有可能即便忍得了屈辱,但最终还是会负众,懂吗?所以,别抱太大希望。”
“哎哎哎,”乔莎不友好地打量着安小七,“人家秦总不顾自身性命,救了你一命,你还在找人家茬儿啊?安小七,你是那条冻僵了的蛇吗?你还是我认识的安小七吗?即便人家秦总高风亮节,施恩不图报,你总不至于都这会儿了,私底下,还恩将仇报的人身攻击人家吧?安小七,你的良心何在?”
安小七刚喝进嘴里的水,被乔莎一席话成功呛到了,她怒道:“你是我闺蜜还是他闺蜜?”
“我是理儿的闺蜜。”乔莎拿起自己的包,强行从安小七和桌子之间走到过道里,她看着有些吃懵的安小七说,“安小七,人家秦总可是拿命换了你毫发无伤啊,你真不该还这样恬不知耻地中伤人家。别让我鄙视你。”
说完,乔莎大步离开。走了四五步,她又折回来,说:“安小七,凭秦总的为人,这点事儿都不算事儿,关键看你想不想帮我。”
乔莎走后,安小七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笑容很纠结。这是些什么事儿啊?怎么搞到最后,自己竟成了照镜子的猪八戒——里外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