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茵叹了口气,坐在女儿身边,伸手抚摸着女儿的长发,慈爱中透着愤愤不平。她说:“可现在,你连小阳台那块栖息地都被人侵占了。我和你爸怎么也想不通,赵周那孩子居然会干出这种事儿。”
安小七垂下头,双手握住妈妈的另一只手,说:“妈,不属于我的东西迟早都会走远的。”
楚茵抚着女儿的脸颊,说:“妈妈以为我的女儿会痛苦的不能自持,被打击得形如槁木。”
“妈,您女儿坚强惯了的,睡一觉全都好了。对了,妈,您和爸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楚茵将自己去赵周家所见的一幕,以及从赵周父母那里听来的,赵周如何被学校除名的经过,告诉了安小七。
安小七叹息一声,说:“那个叫什么小可的姑娘,是真的爱赵周哥,都不惜用爱把他毁掉。”说完,安小七突觉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她竟成爱情哲人了?
“小七,”楚茵抚摸着女儿的脸颊,说,“如果你赵叔他们介入……赵周认错回头,你会不会……”
楚茵的话还没讲完,安小七的双手和脑袋,同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说:“妈,其实经过那个小姑娘一闹,我突然发现,我对赵周哥的感情好像只是亲情。
“我把他定义为了理念当中的‘丈夫’,就像对您和我爸那样理所当然。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丈夫’和‘妻子’亲情,是应该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的。可是,我好像并不爱赵周哥。”说完,她低下了头。
楚茵将女儿揽入怀中,说:“我的女儿怎么这么单纯,这么傻。”语气中极尽疼惜。
安小七突然就想到了秦翱以前种种关于她智商的攻击和评价,现在想想,或许他是对的。快要三十的人了,连爱情和亲情都区分不开,不是脑细胞匮乏,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对了,妈。”安小七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从母亲怀里站起身,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枚戒指,交给母亲,说,“妈,您回去帮我把这个还给赵周哥。”
楚茵看着那枚戒指,满心的惋惜。
楚茵复又想到了什么,她收好戒指,看着女儿的眼睛,神色严正:“小七,你可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的继续跟秦总住下去了。人家是男的,又有身份有地位,没什么好担心的,可你一个女儿家的名誉随便不得啊。”
落实了女儿和秦翱的关系,楚茵对秦翱的称呼,由“小秦”,改为更为正式的“秦总”。
“妈,用不了几天他就走了,比利时那边着急让他回去呢。”说出这句话,安小七就像喝了一大口盼望了许久的麻辣烫,直辣到了心坎里。但那滋味,好像并没想象中的爽。
楚茵脸上的笑容很宽心,她说:“这样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晚餐过后,秦翱礼貌地同安氏夫妇请辞,之后像往常一样,到书房工作去了。
与安邦国板着脸孔的严肃不同,楚茵一脸的笑容可掬。
秦翱离开后,安邦国白了依旧笑吟吟的妻子一眼。
爸爸的表情,让安小七那个纳闷啊,难道同那家伙谈判的不顺利?或者,谈判过程中出了什么事儿?
安邦国看着女儿,说:“小七,去帮我和你妈把今晚住的房间收拾一下。”
“好。”
安小七抬腿刚走,楚茵站起来说:“等等小七,我帮你。”
安小七还没说什么呢,安邦国率先朝妻子喊道:“你坐下。”
安小七朝妈妈吐吐舌头,去了客卧。
楚茵自是知道丈夫叫住自己的目的。她看着丈夫摇摇头:“我们小七和秦总,真的只是很一般的员工与领导的关系。”
安邦国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他没说什么,只是干瞪着妻子。
“我是你的犯人吗?用这样的目光审视我。”楚茵不悦。
“走。”收回目光,安邦国站起来,招呼妻子说。
“去哪儿?”
“回房,定车票,睡觉。我们尽快回家去。”安邦国道。
“怎么这么着急?”楚茵纳闷。
“不着急怎么地?你还在人家这大房子里住上瘾了?家里的小房子看不上了?容不下你了?人家称呼你一声‘夫人’,就乐不思蜀了?”安邦国眼睛瞪得很大,一脸的怒火,但声音却压的很低,听起来反倒让人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安邦国,你有毛病吧?神经。”楚茵撇下丈夫,去卧室找女儿去了。
“妈,我爸怎么了?”刚才父亲的神色令安小七不安,见母亲进房,她问。
“不用管他,神经病,更年期,退休综合症。”
安小七吐吐舌头:“老头儿也有更年期?”
楚茵看着女儿也笑了,道:“严重着呢。”
见安邦国黑着脸走进来,安小七说:“爸爸,您和妈妈早点休息吧。”说完,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这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瞅瞅床头的闹钟,她在等待秦翱结束工作回卧室。
爸爸尽管神色严肃,可也没说什么,那就证明那家伙跟爸爸的谈话挺顺当。或许爸爸严肃的原因,是自己跟异性住一起这事儿。
可是,你不睡觉,等着他回房干什么呢?安小七眨眨眼睛,她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还回不回来?想到这两个问题,安小七心慌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操这个心干嘛?难不成脑子不好使,还有受虐倾向?嫌这段时间被打击、埋汰的不够,还是怎的?
安小七闭上眼睛,想睡觉,不到两秒钟,她又张大双眼。对呀,给他做了一个月的饭,明天该给自己发工资了。他不会明天突然说要离开,而赖掉自己的工资吧?嗯,就是,这事儿得说说清楚。
十一点半,她一直竖着的耳朵,隐约听到隔壁响起房门轻轻闭合的声音。
她飞快坐起身,拿出手机,编辑一条信息:别锁门,有事情找你。
发完信息,安小七飞快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房门口,她先轻轻拉开一条缝,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随后,又看了看父母房间紧闭的房门。她快速脱下脚上的拖鞋,用左手拎着,猫着腰,小心翼翼又动作敏捷地走到秦翱房门边,伸手打开了房门。
安小七快速闪身进去,轻轻闭上房门,刚一回身,吓了一跳,手上的拖鞋“啪”一声掉在地上。
秦翱正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安小七满脸的慌乱。他说:“安小七,你可真够傻大胆,在你父母眼皮子底下,你还穿成这样,半夜跑来我房间。”
安小七一边趿上拖鞋,一边说:“我听说你要回比利时?”
秦翱松开环在胸前的双臂,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她,问:“这就是你半夜过来找我的原因?”
安小七点点头,她抬脸看着秦翱,目光里满是没来得及掩饰的急切:“以后你还回不回来?”
秦翱感觉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很是欢快。他朝安小七逼近,将她牢牢锁定在视线里,问:“这对你很重要?”
强势的气息兜头罩来,安小七的舌头打卷了。混乱之中,只求答案,她竟然忘记要包装一下自己的语言了。不过,不担心,还有挽回的余地。她定定神,说:“当然,明天该给我发工资了,我就想过来提醒你,别你整天日理万机的,到时候再忘了。以后隔着千山万水的,我讨薪也无门。”
“这么点事,刚刚你完全可以在短信里提醒我,用得着半夜不睡觉,冒着名誉被毁的危险来找我吗?”秦翱进一步逼视着安小七慌乱的眼睛。
“我……”安小七的脸不明所以地红了,火辣辣的。她感觉莫名其妙,她明明就是担心自己的工资啊,脸红什么?
随着秦翱的一再逼近,安小七发现他已经近在咫尺了。她慌忙后退,伸一条手臂横在两人之间,道:“三点……”
倒霉的是,她却忘了她刚好站在门边,哪里还有多余的后路可退?她的后脑先撞到门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接着,整个人被反弹回去,非常不客气地在秦翱怀里“硬着陆”。
感觉像是全部的脑浆都晃动了,太阳穴也一鼓一鼓的跳疼。这让安小七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睁开眼睛,却发现他正眉头紧蹙地看着自己,那表情,好像被撞到头的是他。
正在安小七好奇地琢磨秦翱表情的时候,她竟听见父亲边敲门边喊自己的声音。
安小七触电般挣脱出秦翱的怀抱,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沉默了一会儿,父亲又开始敲门。安小七疼成一锅浆的脑子,艰难地灵光一闪。她可怜巴巴地看着秦翱,紧接着,在他面前双手合十,唇形在说:“帮帮我吧。”
秦翱没好气地盯着安小七看了片刻。原本,夜半时分,她犹如精灵般提鞋进来的一幕,在他看来还十分富有浪漫情调:花明月暗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但,浪漫不过仅此而已,就此打住。
她安小七既不具备小周后的风流韵致,又是一个超级无敌、脑子缺弦的气氛大杀手。而他秦翱,亦非政治命苦、感情幸福的李后主。所以,他势必不会等来她娇弱的“一向偎人颤”,反而看到了她一脸的“狼狈很不堪”。就更别提什么“奴为出来难,教君肆意怜”的旖旎了。不过,当务之急,他势必还是得赶紧去给她“收拾破烂摊,争取日后欢”。
收回盯着安小七的目光,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或许是职业习惯,安邦国的警惕性也渗透到了生活中。秦翱的房门刚一打开,他立即朝秦翱的方向侧转了身体。他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一件白色连衣裙睡衣的一角闪向一边。
出来的同时,秦翱重又关上了自己卧室的房门。他看着安邦国问:“伯父,有事儿吗?”
安邦国顿了几秒钟,说:“我在网上买车票,支付页面总是不动弹,也刷新不了,想让小七帮我看看。不过既然她睡着了,那就算了。”
“伯父,我来帮您检查看吧。”
这问题安邦国确实解决不了,只好接受对方的帮助。
安小七紧靠墙壁,听见两人走远了,这才轻轻走到门边。小心程度跟出来时相同,她先把房门拉开一条缝,朝外张望着,以确定环境是否安全。接着,弯腰拾起鞋子,准备开溜。
“小七。”安小七刚刚为秦翱带上房门的那一刻,母亲的声音带着疑惑从背后响起。
安小七回身,一脸谄媚的笑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