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一色的天涯间,马蹄与地面的击撞声略显刺耳,折射在天地间,毫无遮掩地表现出急切。
夏楚迟脸上滑落几滴汗水。马鞭击下,可气喘吁吁的马匹还是使不上力气。
如果仅仅靠马匹去小镇,勉强,太勉强了。而且起码要半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他实在不敢想象凌烟雪会怎样。
这时,夏楚迟突然想起了“风咒”。
风咒可以短暂操控风流,使风流小面积变快、变慢、改变方向等。
变快!夏楚迟猛然回神,连忙掏出风咒,贴在马身上。尽管自己暂时没法使用符纸,但这种耗费灵力极小的符咒操控还是绰绰有余的。
风流果然加快,又有些没有规则地流动。冷风刮起,四周显得阴森瑟瑟。马匹不听指挥,使夏楚迟掌中勒出几道血痕。
夏楚迟埋怨符咒的错杂,但他明白应该快点到达小镇。
终于,马蹄声响起,刚劲地落地。月影下一人一马的急切身影,与小镇的宁静显得格格不入。
夏楚迟刚松开马,它便疯了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时当然没有心思寻找马的下落,现在得赶紧找到凌烟雪。
阿韩家里透出的荧光在黑夜里显得略微刺眼,而在窗附近,一股气息涌出。不强烈,却醉人,让夏楚迟头脑有些昏沉。
什么香气?夏楚迟思索几秒,猛然回神,惊愕不已:难道是——迷魂香?!
糟了,烟雪,不要中计了啊!他急忙奔向门,却听见了……
此时,屋里。
香气愈发浓烈,浓烈得简直呛人了。此时,凌烟雪呼吸也更是急促,手指软绵绵地毫无力气,身体更是抽空了似的无力。她用模糊的双眼看着牧清瀚,眸色有些仇恨与无可奈何。
“烟雪,你真的这么厌恶我吗?”牧清瀚语气诚恳,神色有几分游离的心疼。
“不是,但我绝对不会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凌烟雪弱弱地说。
牧清瀚眉头皱起,问:“可是你喜欢的夏楚迟现在不是不要你了吗?为什么你还是厌恶我?”
凌烟雪喘息着说:“我、我不会喜欢他了,但起码我不喜欢你。”
“不过,我就是要你,要你这个人。大不了我把生米煮成熟饭后再培养感情。”牧清瀚笑着说,笑意掩盖不住邪意。他踱步,将身子凑近了凌烟雪。
“你、你不要过来!”凌烟雪吼道。声音虽然因为迷魂香而虚弱,但却铿锵坚硬。
这几句话,字字清晰地传入了夏楚迟耳中。
先是牧清瀚的强权让自己几乎忍不住想破门而入,再是凌烟雪误会而感到的心碎。现在他因为凌烟雪说的那句“不要过来”,更是让他急切不已。
他忍不住了,用手肘猛地撞开门!
木门尽管锁上了却依旧不结实,被猛的撞开,在雪色墙面相撞了几下,几个细碎的木碎簇簇而落。
“夏楚迟?”看见夏楚迟的突然到来,凌烟雪神色似乎有几分欣喜,但欣喜转瞬即逝,取之的是冷漠的话语:“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你没说过我是你的女人吗?不是说我应该嫁给牧清瀚吗?”她说话的语气愈加激动,拳头紧紧握起,紧皱的眉头里满是悔恨与心碎。
夏楚迟一霎那沉默,他尽管知晓解释大多是徒然,但还是略带侥幸地说:“烟雪,那不是我,是秋银霜……”
凌烟雪则是气愤难平,尽管没有说,但脸上已经写上了“我不听”三个字。
夏楚迟叹息一声,冷然看了一眼牧清瀚,转身咬破了食指,从凌烟雪太阳穴上轻轻滑过。
“做什么?”她质问,但声音比起对牧清瀚说的语气似乎轻柔了些许。
“现在好些了吧。”夏楚迟没有再解释。
什么?凌烟雪一霎那有些惊讶,随即发现——自己的头脑也清醒了很多,身体也一瞬间恢复。似乎沉闷积压的浮云瞬间倾散开来,别样的轻松舒适,应该是来到这里后自己最舒服的时候吧。这让她气愤之余对夏楚迟有几分微不足道的感激。
牧清瀚脸上有几分不悦,转身离去。
夏楚迟盯着她秀美澄明的眼眸,自己的眼里还是深邃得难以看透,却带有着几分愧疚与难言。
凌烟雪一瞬间竟也失神,但随即反应过来,转头不再理他。
夏楚迟叹息一声。声音短促却哀伤,宛如深水表面的平静下潜藏的哀伤,深沉而漠然,一切都如此悲哀。他转身离去,背影显得寂寞虚弱。
看到他走出去,凌烟雪也有些惊讶。毕竟他没有使用法术而徒步走出,难免让人惊讶。
不过,算不算恋人间的赌气冷战呢?反正在被管家接回夏家后,凌烟雪没和夏楚迟说过一句话,夏楚迟所有的信件被她付之一炬,他赠送的礼物也被悉数送人。
凌烟雪不知晓夏楚迟于柳下哀叹过多少次,也不知道他找过秋银霜大发雷霆过几次。
一周过去。
清晨,凌烟雪一如既往地起床,百无聊赖地随手翻翻古代的竹书。毕竟是古文,看上去太难懂了。与夏楚迟冷战的时间里,凌烟雪确确实实是烦闷无聊了许多,但一想到他说的话便又气不打一出来,便又是冷冰冰的态度。
这时,响起敲门声。
“夏楚迟,别来烦我了!”凌烟雪吼道。
来人的声音到没有体现出一丝一毫的烦躁,平静暖松地说:“不是夏楚迟,我是宋寒松。”
“宋寒松?”凌烟雪一愣,打开了门。
果然是宋寒松。他俊美的脸很平静,但却有着形容不出的情绪,错乱纷杂地交织在一起。嘴角流失了原本温存的笑意,尽管不是夏楚迟那般冰冷漠然,但多多少少削去了他原本的暖意。
“你是不是在生夏楚迟的气?”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凌烟雪也不遮掩,原原本本地说。
宋寒松脸上掠过几抹纷乱的情绪,一霎那又归于平静:“不过,你想过夏楚迟有冤屈吗?”
凌烟雪一下激动起来:“什么冤屈!他前一秒还说我是他的女人,后一秒翻脸不认人,再一秒又对我道歉,什么人会信?!他不过把我当一个玩物罢了,我在他心里没有分量啊!是个女人都会生气吧!”
宋寒松一愣,神情分明写着“女人太奇怪了”。他思索一会,突然问:“如果你被人冤枉,你会生气吗?”
“当然了。”凌烟雪答道。
宋寒松脸上终于现出了熟悉的笑,不用太多弧度就能表达淡漠的笑意。也是平静的,安详的,宛如初春绽放的桃花,不是浓烈的,不用展峰露角就可以引人注目,本质的恬静安美。“这样的话,夏楚迟不也很生气吗?但他却没有对你展现出情绪吧?你的伤心他都知道,他也希望你可以原谅他,但同时却没有展现情绪。这样,还不能体现出你在他心里的分量吗?”
凌烟雪愣了半晌,低低地说:“可我又不知道他是否真心……”
宋寒松说了一句让她疑惑不解的话:“食指。”
“什么意思?”凌烟雪愕然。莫非……
“夏楚迟那日咬破了食指,将血涂抹在了你太阳穴上让你清醒。其实在岚云紫峰这种特殊环境里,夏楚迟咬破食指的方法非常冒险。这样还不能让你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吗?”宋寒松说。
凌烟雪震惊。她原本宁静的眼眸不再宁静,翻覆起波澜。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说道:“能、能让我与夏楚迟见一面吗?”
宋寒松露出一副“终于成功了”的神情,但神情有些为难:“不过,现在夏楚迟有些危险了,他还要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