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人深深看了季枫一眼,面上的表情被一张面具全部隐去,令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敢动我铁衣门的人,不付出一点代价,你走的出去?”黄衣人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
计庄身子猛地滞住,不敢再向前多迈一步。
黄衣人敲着桌子,对计庄的反应极为满意,轻描淡写道:“很好,留下双臂!”
在黄衣人眼中,废人双臂这样残忍的事仿佛是再文明和谐友爱不过了。
“要走便走,何必如此拖沓。”季枫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哈欠,催促道。
季枫的话就像一道强心剂,计庄手心不停地沁出冷汗,然而,他的眼睛却越发的明亮,他已有了跨出这客栈大门的勇气,而这勇气的来源,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落拓青年。
把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的手里,无论怎样,都是一件极不靠谱的事情,但计庄却没有选择,他知道,就算废掉自己的双臂,也绝对不可能在笑面虎赵如松的手下活命,所以,他只能选择相信,相信这个不太靠谱的落拓青年。
计庄僵住的身体忽然动了起来,向客栈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赵如松目光一寒,抬手间,数十点寒芒激射而出,打向计庄,若无意外的话,计庄下一刻便该立毙倒地。
然而,计庄却毫发无损地走了出去,整个酒馆里,只有银针落地的脆音。他的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果然,那落拓少年不是一个会让人失望的人。
季枫缓缓收回手掌,冲着赵如松微微一笑,道:“有些话,你还是要听一听的,毕竟它的确很有道理的!”
强者的话,总是有道理的,有道理的话,总让人禁不住要听上一听的。
小二惺忪的睡眼微微睁开,瞅了一眼季枫。
“你可知道,你在玩火?”笑面虎赵如松不冷不淡道,仿佛在述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
季枫转过头,看向墙上的悬赏令,过了片刻,只见他神色极为笃定,一字一顿道:“小二,这些人当真值这么多金子?”
“自然,只要你够本事,这上面的金子尽可全数拿去!”小二直勾勾的盯着季枫,眼中流动着兴奋的光彩。
赵如松右手渐渐握紧,发出一阵沉闷的骨响,沈冲的心不停地往下沉。
季枫却是丝毫不理会赵如松的变化,自顾自的说道:“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金子
,该怎样花才好?”
“最烈的酒,最美的女人,只要你有钱,你尽可收入囊中。”小二缓缓道。
“说实话,我很心动!”季枫大笑。
小二亦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视那笑面虎赵如松如无物。试想,两个人商量着把你家电视机抱走啦,并且你一句我一句,相谈甚欢,这哪儿成啊,怎么能忍?
“啪……”
一道气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内而外的扩散开来,如涟漪一般,刹那间,门窗皆化为齑粉,赵如松的眼神也越发的凛冽。
然而,赵如松却忽然镇静了下来,怒气如潮水般褪去,这一刻,他太冷静,冷静的诡异。
“沈冲,你可知错?”赵如松寒声道。
沈冲面色开始变得狰狞,眼中填满了仇恨,低沉的吼声蓦然响起,“错?在强者眼中,弱便是错?弱者就理当失去生存的权力?”
如果弱是一种错,我宁愿一错再错!
父母,弟弟,同伴……,一个又一个躺在血泊里,他们面上那惊惧的表情,是对生命的渴望!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邢问天!!!”
沈冲如受伤的野兽一般,怒吼着。
“我从未有错,只是将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回赠给他们!”
“你的命是我的,对吗?”赵如松敲着桌子,淡淡道。
沈冲神情坚毅,钉截铁道:“若没有赵爷,沈某活不到今天!”
“很好,你打算什么时候还?”赵如松手指停了下来,颇有节奏的敲打声蓦然停了下来,空气中一片死寂。
静,静得可怕!
沈冲沉默,这种问题,他无法回答,更不想回答,生,或者死,于他而言已毫无意义,血海深仇随着邢家庄的覆灭而烟消云散。亲人没了,朋友没了,现在仇恨也已没了,沈冲感到疲倦,他的生命已毫无意义,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心中充满恨的人,又如何能感受这个世界温情的一面。
季枫死死地盯着沈冲,心却不停地往下沉,纵然他不知道沈冲经历过什么,但沈冲身上的那种孤独与寂寥,他却感同身受,一个人若是长时间将自己的内心封闭,不与外界接触,就难免寂寞、偏激、渴望温情却又害怕伤害。
“就现在还给我罢,好吗?”赵如松不咸不淡道,那语气就仿佛在和沈冲闲话家常一般,偏偏这语气中藏着凌冽的杀气。
沈冲深深的看了笑面虎赵如松一眼,神情甚是镇定,只听得他笃定道:“不知赵爷叫我如何偿还?”
闻言,赵如松欣然一笑,悄然看了季枫一眼,只是那眼中尽是戏谑之色。
季枫如坠冰窖,心里开始发寒,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这眼神中的意味。
若是沈冲与他以命相拼,季枫又该如何自处?
“杀了他,算是将功补过,从此你我便是路人,至于你灭了邢家庄,得罪其背后的如意馆,影响我铁衣门对离柳堂的布局,我皆可既往不咎,任由你离去!”赵如松指着季枫,如是说道。
杀了季枫,若是杀不掉又当如何?赵如松没有点明,聪明人说话,往往是点到即止心知肚明即可,绝无说破的必要。
季枫看着沈冲,心中竟有种莫名的期待,友情的力量是否真的可以阻挡一切的黑暗?
“你很强,或许从一开始,那杯中的毒酒于你而言实在不足一晒,现在,我很好奇,你是否真的可以为朋友牺牲?”沈冲眼睛越发的清明,冷冷看着季枫,似要将季枫看个通透。
说话间,沈冲拿起那把满是锈迹的离别钩,奇异的光彩流离在那离别钩的周围,直到现在,季枫方才发现,那钩上爬满的不是锈迹——而是凝固的鲜血!
季枫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