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爱在父亲的病床前,照顾了他三天三夜,才和其他人换了班,回霍家休息。想到几天前和父亲的那场谈话,她仍心有余悸。一直以来,霍峰都是霍家的顶梁柱,也是她的保护伞。她从来没想过叱咤萬岛商界的霍峰也会有身体不适,倒下的一天。事实是,霍峰住院以后,霍君远就全权代理起公司的业务,因为有些文件还只能由霍峰本人签字,霍君远不得不每天往返于医院、霍家和公司,忙得不可开交。
但霍君远的忙碌却让霍君爱更加感到不安,她想到霍君远一旦真正掌权,她在霍家的身份就尴尬了,到时候,“自由”与否,就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了。想到这一层,君爱真希望时间能加速,她能快一点完成高考,离开这里。与此同时,另一个大麻烦的到来打乱了霍君爱的计划。
适逢周末,君爱打算去医院看望霍峰,她原本就去的十分频繁,父亲醒过来以后,并没有因为那天的事情责怪于她,反而是对那天的事情闭口不谈。君爱让家里的佣人张嫂煲好了霍峰爱喝的老火龙骨汤,准备给父亲带去。
谁知道刚走到客厅,就听到有人尖声大叫。
“是谁给我泡得花茶?这么烫的水,你们想烫死我啊!”
一位50岁左右的妇人,身穿华服,此时正在教训着家里的佣人。张嫂和另一位佣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另一个年纪小一些的佣人嘴里嗫嚅着,似乎是说,是太太自己让她们上热一些的花茶的,怎么这会又怪起她们这些下人了。
而这个教训着佣人的贵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霍峰的妻子冯琦珊。霍君爱吓了一跳,冯琦珊一直住在疗养院里,怎么会突然回来?
而冯琦珊发过脾气之后,似乎也没有要再为难张嫂她们,一个人慢悠悠跑去院子里看花了。
“张嫂,冯姨怎么回来了?”
“是大少爷让人把太太接回来的。”
霍君爱看着家里的佣人陆陆续续把冯琦珊的行李拿进屋子里来,看样子,她不是回来一两天,而是有长期待下去的意思。君爱心里发冷,这样一来,她就更没有在霍家待下去的理由了。想到以后每天回家后,要面对冯琦珊,她就如坐针毡。
她拿着张嫂煲好的汤,再次打算出门。
“站住!”冯琦珊已从院子回到客厅内,走到了霍君爱身后。
霍君爱转过头。“怎么了?冯姨?”
冯琦珊原本就是萬岛大户人家的女儿,因为在疗养院里休养得当,皮肤保养得比同龄的女人要好很多,只是两鬓的斑白出卖了她的年纪,光是这样看着她的脸,觉得不会把她和精神失常的人联系到一起。
冯琦珊看着霍君爱,皱了皱眉头。“你是谁?”
霍君爱早就习惯冯琦珊的间歇性失忆了,她认得自己的丈夫、儿子、女儿,但对自己的记忆却是时好时坏。当年,冯琦珊知道霍峰和琴蓝的私情后,大受打击,精神一度崩溃。之后霍峰不顾家里的反对,把君爱接回霍家后,冯琦珊就变得疯疯癫癫。
之后,霍峰只能把冯琦珊送去疗养院修养,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把冯琦珊接回霍家。而霍君爱对她向来是能避则避,她很清楚自己就是冯琦珊的心病,自己躲着点,也好少刺激她几分。如今,霍君远把冯琦珊接回来,真不知道是安了什么心。
“冯姨..你不记得了?我是小爱。”
霍君爱担忧地看着冯琦珊,她其实倒宁愿她不要记起自己。儿时的记忆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那时候的冯琦珊,因为对霍君爱恨之入骨,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于是几乎把自己的恨意都发泄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每当冯琦珊看到霍君婷和君爱一起玩,冯琦珊就对君婷又打又骂。“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理她远一点!你不听?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扫把星!”
这还是在她精神相对正常的时候,当她精神失常的时候,她在家里看到什么摔什么..霍君婷每当看到这种场面,就哭得声嘶力竭..而君爱也被冯琦珊的一举一动搞得就快要神经衰弱。
所以霍君婷后来变成了一个“女魔头”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君爱觉得这个姐姐的变化多多少少和自己有些关系,这也是一直以来,君爱选择隐忍的理由。
“小爱?”冯琦珊疑惑地盯着君爱的脸,似乎没有和记忆里认识的脸匹配起来。
霍君爱转身想离开,却被冯琦珊一把拉住,碰翻了手上的汤,滚烫的汤水直接倒在了君爱的腿上。君爱疼得“呲”出了声,看着自己发红的皮肤,她想赶紧找个洗手间冲洗一下。
冯琦珊却完全没在意到这一切,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霍君爱的脸。“我认得你。你不是小爱!你是那个狐狸精!”
君爱心里大呼不妙,转身要跑,冯琦珊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开始歇斯底里的大叫。“你这个狐狸精!狐狸精!不要脸!”一边尖叫着,一边摇晃着君爱的肩膀。
“妈妈!你认错人了!”
随着这个声音,君爱的头皮才得到了解放,也保住了她可怜的头发。霍君远已经一只手捉住冯琦珊舞动的双手,另一个手安抚着冯琦珊的背脊,让她平静下来。
“你认错人了,你看,小爱她这么年轻,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狐狸精,那个狐狸精已经死了。”霍君远用极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冯琦珊,可这声温柔的“狐狸精”落到霍君爱的耳朵里,却化作一根针,正中她的心脏。
“霍君远!你什么意思?!”
霍君远也不恼,示意君爱先去冲洗烫伤的地方,一边继续安抚冯琦珊。
君爱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用冷水冲洗了烫伤的位置,再找出些治疗烫伤的药膏,给小腿的位置上药,被烫到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不过并没有伤口,应该不会有大碍。一边处理伤口,她的大脑还是乱的,不知不觉中,脸上已是布满了泪痕。
她哭了,当然不是因为这点小伤而哭的。她在被霍君婷按到水里的时候没哭,被冯琦珊折磨的时候没哭,甚至霍峰突发心脏病,她心里急的要命,可是她没有哭,她不会轻易地流下眼泪。可是在经过了今天这场闹剧之后,在听到霍君远的那一句“狐狸精”之后,她哭了。
她想念琴蓝,她受不了霍君远对她母亲的一点点诋毁,尽管她的母亲确确实实是这段婚姻关系里的第三者,可是琴蓝一开始并不知情的,不是吗?
当琴蓝知道霍峰已有家室之后,她毅然决然选择离开,独自将君爱抚养长大。唯有后来的那段时间,琴蓝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所以当她爱的男人来找她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拒绝这最后的缱绻,最后的幸福。
凭心而论,她的母亲有什么错?她不过是因为爱错了一个人。
“你哭了?”霍君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她的房间。
君爱坐在床尾,看到霍君远走进来,立刻抹干了脸上的泪。
霍君远走到君爱面前,半蹲下来,开始查看君爱小腿上的伤,当他的手指触到君爱肌肤的一刹那,君爱触电般地挪开了自己的腿。
“还好,没有伤口,不会留疤。”霍君远的语气柔和了不少,仿佛是在自己和自己确认什么。此时的他,倒像是刚才还在安慰冯琦珊的样子,眉眼里也都是温柔。
“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君爱开始下逐客令。
“今天的事情,是我疏忽了。”
“这难道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什么意思?”
“你把你妈妈接回来,是安了什么心?你自己清楚。霍君远,你放心,你不要费尽心机地赶我走,这个家,我比谁都想离开。”到底是太心急,被霍君远的行为刺激到,霍君爱竟然亮了底牌。
霍君远听到“离开”两个字后,态度立马就强硬起来,冷冷道“哦?是吗?只可惜,你哪里都去不了。”
“那可不一定。”
霍君远突然就变了脸,他原本已经站起来,比坐在床上的霍君爱高出不少,整个人俯视着她,谁知被霍君爱这么不知死活地挑衅道,他转而半蹲下来,双手牢牢地抓住霍君爱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君爱的双眼。
“你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批准,你哪里都别想去!”
霍君爱看着眼前的人,整个人都僵住了,手心里都是冷汗,恐惧一下子蔓延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