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又是一夜未眠,他早早穿好衣服,独自来到陵外的林子里。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再加上树高林密,所以积雪很厚。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地里,望着眼前的一片雪白,他双臂抬起,整个人向后一仰,躺在了雪地上。
身子陷入雪里,脸接触到雪,感觉凉凉的。他双手紧紧的各抓了一把雪在掌中,向上一抛,散落的雪掉落在他的身上。
想他秦冬也是一个上过沙场,冲锋陷阵,经历过数次大小战役,身上背着无数疤痕的爷们儿。现在这是怎么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么落到这种地步。如果让那个秦刘氏知道自己喜欢上了男人的话,还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空中一块云彩慢慢的飘到他的上方,瞬间梁弘的脸出现在上面。
“弘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梁弘的声音突然出现,秦冬一惊,猛然坐起身来。
梁弘俯身,伸出手,问道“不冷吗?”
秦冬看到梁弘正对着自己笑,他揉了揉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
“不起来吗?”梁弘又问。
“起……起来。”秦冬这才清醒过来,握住梁弘的手,被他顺势拉了起来。
“这么早,来这做什么?不冷吗?”梁弘为他拍了拍身上的雪。
“睡不着,随便走走。怎么也不多加件衣服?”秦冬到处看着,不敢正视梁弘的眼睛,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搭在梁弘的身上。
“走累了,就干脆躺在雪里睡会儿?”梁弘故意逗他。
秦冬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躲着自己的梁弘会主动来找自己,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一直发慌。
“弘弟,我……”秦冬想说点什么,却实在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大哥,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对吗?”梁弘问道。
“当然,当然是。”秦冬马上点头。
“那不就行了。”梁弘笑道。
“可……可是我……”
“秦大哥,有些事是说不明白的,让一切顺其自然,好吗?”梁弘低声说道。
此时的梁弘在秦冬眼里,不仅俊美而且可爱无比。是呀!只要能这样两人好好相处下去,又何必什么事都说的那么明白呢?只要能天天和他说说话,常常能看到他的笑脸,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既然这样,那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只要是弘弟说的,什么都好。”秦冬终于不在躲避,正视着梁弘。
“真的?”梁弘扮着鬼脸。
“当然是真的。你饿吗?我去伙房给你煮碗面吃,好不好?”秦冬笑着说。
“那怎么行,吃小灶如果被发现是要被罚的。”梁弘压低声音说。
“你确定还有比咱们两个起的早的人吗?放心吧,没人会知道,走喽!给我弘弟做热腾腾的汤面去喽!”秦冬背起梁弘就跑。
阳光洒在雪地上,雪发着耀眼的光。两个如释重负的人,一路说笑着。他们各自心里明白,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路也很长。将来发生什么事没人会知道,不如珍惜现在所能拥有的,让那模糊不清的感觉顺其自然~
时光荏苒。
转眼间又过了一载,秦冬和梁弘两人好的就像一个人似的,饭能吃同一碗,茶能喝同一杯。不少人看到他们把守陵的无味日子过的这么津津有味,都打心里羡慕加嫉妒,都说他们两个要是一男一女的话,都可以成亲过日子了。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冬和梁弘虽然表面上只是一笑而过,其实心里却都是满满的幸福。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他们两人的感情正如他人所说,好到不分彼此。其实,他们早已明确了自己的心,只是碍于世俗的眼光,都深深隐藏着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再悦耳的曲子,也有曲终人散的一天,不知不觉梁弘守陵期满,明天就是他要离开这里的日子了。若是以前,他巴不得早早离开这个鬼见愁的地方。但此时,他实在是舍不得。
“在想什么,发什么呆?”秦冬扔了个苹果给梁弘。
“秦大哥,明天我就要离开这了。”梁弘看着苹果,并没有吃。
“我知道,这是好事。”秦冬当然知道,因为从一个月前,他就在掐着手指过日子了。
“可是,我不想走。”
“傻话!你随便问问这里的人,哪个不想离开这里。”
“我……我不想离开你。”
梁弘的话让秦冬心中一暖,自己又何尝想让他离开?可是,这里是皇陵,不是谁想走就能走的,同样也不是谁想留就能留的。更何况,刘将军得罪了朝中权贵,估计这辈子就只能留在这里了,而他自然也要陪一辈子,他总不能自私的让弘弟顶着抗旨的危险,留下跟自己一起吃苦。
秦冬拉住梁弘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一切顺其自然。现在,到了你该离开的时候了,你当然得离开了,不是吗?”秦冬柔声说。
“秦大哥,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什么秘密?”秦冬问。
“其实……我……我……”梁弘知道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不知该如何启齿。
“其实你不是太监?”秦冬索性替他说了出来。
梁弘一听,猛然直起身,吃惊的看着秦冬:“你怎么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了。”秦冬得意的说。
“早就?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去年你替我在雪地里受罚晕倒了,刘大夫为你切脉时知道的。不过你放心,刘大夫是不会说出去的。”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为什么要问?现在你不是自己告诉我了吗?”秦冬笑道。
“可……可是……”
“可是什么,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又不是什么可闲话的家常。你不说,我自然不问,你说了,就说明没拿我当外人,我心里高兴。”秦冬伸手将梁弘搂入怀里。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梁弘鼻头有些发酸。
“谁知道呢?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只是这么相互依偎着谈天说地。但即使再不舍,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回城的队伍早早整装完毕,梁弘坐在马车上,时不时的探头向后望着。
秦冬身为护陵的守军不能擅自离开皇陵一里以外,他只能骑着马从后山上去,一路跟着前行的车队。
山是有头的,路却是无尽的。秦冬在峭壁边勒住马缰,从怀中掏出埙吹奏起来。
梁弘听到熟悉的埙声,再次把头探出窗外,远远的看到山顶上秦冬骑着马站在那里。强忍的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
渐渐的,马车越来越远,秦冬的身影也消失中山峦之中。
梁弘用手抚摸着秦冬帮他整理的包袱,似乎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他打开一看,是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吾弟梁弘,亲启。
他颤抖着抽出信函,里面只写了短短几句话——
弘弟,你说过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我只知道,你对我来说就是一切,只要你好,我就好,好自珍重。
_秦冬亲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