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六年的六月，骄阳似火，流金铄石。毛刺猬顶着火辣辣的日头，戴着一顶破草帽，手里提个包包，来到曾家大院。曾少汕隔多远就向他热情地打招呼：“刺猬老弟，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不是好久就出了远门吗？”毛刺猬二话没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地磕头，嘴里不断地说道：“小的，在此感谢曾少爷救我全家性命的大恩大德，请受小的一拜！”曾少汕急忙将他扶起，说道：“刺猬老弟，你这就见外了。你不在家，家里有困难，大哥帮衬点，是应该的，何必行这么大的礼啊！”刺猬说道：“曾少爷，歹心独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真是个畜生，不但带人把我家的稻子抢光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他还施毒计，把我秀妹也玷污了。要不是曾少爷搭救，恐怕秀妹和孩子早已被饿死见阎王老子去了。”曾少汕安慰道：“老天有眼，歹心独已经遭到了报应，事情都过去了，你就不要把它放在心上吧！”刺猬心情稍为平静了一下，低声说道：“曾少爷，我家穷，没有么子好报答的，这是秀妹精心炮制的一点点新茶，桂花毛尖，专为曾少爷准备的，略表心意。”曾少汕笑着说道：“毛家的桂花毛尖，大名鼎鼎，能有福气尝到秀妹亲手精制的茗茶，是一大幸事，我还得重重地谢你们哩！快坐、快坐。”转身喊道：“清秀，刺猬老弟来了，快沏杯茶来。”刺猬问道：“老太婆身体还好吗？”曾少汕答道：“老人家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哩，今天一早就到上屋蔡家蔡老太婆那里串门子去了。”刺猬高兴地说道：“那就好。家里有个老人撑着点，胜过有个宝啊！”曾少汕笑着说道：“我家大小事务，我妈都出了不少力，给我帮了不少忙啊！没有她老人家罩着，我哪有这番清闲！”不一会，吴清秀端着两杯热腾腾的桂花香茶来了，并问道：“刺猬老弟，不是出了远门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毛刺猬答道：“哎，这两年，年岁不好。家乡去年小旱，今年大旱。想出去糊个嘴，外乡又遭水灾。我那帮穷哥们，都回去了。看这个势头，朝廷要是不出面赈灾我邑老百姓的命，可能都活不成了。”吴清秀说道：“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啊，指望朝廷可能不行。国家穷，人多地广。他哪能管得着我们这个小小的山邑。”曾少汕忙说道：“据说县衙还有库粮，如能拿出来赈灾，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另外，要设法阻止奸商将粮食运出境。如能做到这两件事，本邑的老百姓就可以度过这荒年。”毛刺猬听了有这么两条好路子，心里突然亮堂多了，满有把握地说道：“曾少爷，只要邑内还有存粮，事情就好办，我邑老百姓就饿不死。”曾少汕说道：“此事，还要秘密地调查一下，进一步摸清底细。尤其是粮食外运出境，说不定是官商勾结，我们行动要格外小心。”毛刺猬说道：“曾少爷，老百姓在屋里坐着等死也是死，还不如来点硬的。着了手就有活的希望，总比坐着等死的强。”曾少汕说道：“外地也来了不少灾民，我家在大路旁施粥设了三四个点，忙不过来。光靠我一家不行啊！”毛刺猬说道：“我在来的路上已看见了。曾少爷家设粥棚已经六七天了，而谌锷琅、谌一清这些家伙，像睁眼瞎子，不闻不问，真是一批守财奴，黑良心。”曾少汕说道：“据说谌锷琅昨天去了县城，与知县秘密会晤。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有何动作。”毛刺猬说道：“我马上找兄弟去摸一下情况，很可能是官商勾结，商量贩运粮食出境的事，以便发国难财。”曾少汕说：“这个可能性最大。你们行事一定要缜密。”毛刺猬说道：“曾少爷，放心吧，我们中间有位奇人，有胆有识、能文能武、足智多谋。一定可以成功。”曾少汕饶有兴趣地问道：“此人是谁？”毛刺猬附在曾少汕耳边悄声说道：“外地人，叫遂唯民，因为他做事敢作敢当，兄弟们就都亲切地称他为敢为。”曾少汕听了，高兴地说道：“好，有这么一位才干，什么时候给我引荐引荐？”毛刺猬说：“好、好。曾少爷，不打搅您了，我这就走。多谢少爷对我全家的照顾，不然，一家子人早就给饿死了！”千恩万谢，含泪而别。
毛刺猬走后不久，洪青松、庞庶、周梦超、王康浔、曾运寿、巩乡林、巩乡树、何雄兵、揭向东、金元潮、孙午、刘泰山、沈明德等中国同盟会会员和进步青年来到了曾家大院，曾少汕满腔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说道：“我想请诸位来，在这虎狼之年如何抗旱赈灾拯救黎民百姓，渡过难关。”洪青松说道：“还是少汕兄深谋远虑，挂记着劳苦大众。我们也正是为此而来。”曾少汕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都想到一块了，那我们就坐在一起磋商磋商吧！”庞庶说道：“这是件关系到本邑成千上万，乃至几十万老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们应该好好研究，找出对策才是。”曾少汕对赵勇说道：“你请老汤叔给大家准备点开水和晚餐，叫孙惜贤、肖沧海、谌振兴、孙大虎也参加会议。”赵勇说道：“这就去收拾一下客厅，请诸位先到会议室去。我马上就沏茶来。”曾少汕说道：“沏茶水的事，叫清秀、小帆去做。你通知他们，就过来开会。”赵勇道：“是，大哥。”会议很快就开始了。曾少汕说道：“这次会议就算同盟会的一次紧急会议，还有几位进步青年参加，我们表示热烈欢迎。”大伙一起鼓起掌来。会上通报了一下上次会议后，各自的组织发展与经济筹措等事宜。曾少汕说道：“此次会议重点，是如何抗拒这次百年不遇的旱灾与拯救生活艰难竭蹶、濒于死亡的广大饥民。我同盟会之会员，是国民之先锋、是民众之卫士、是三民主义的实施者，在此危难紧急关头，如何解衣推食，救民众于水火，尽我绵薄之力。这里，我提三点建议：‘第一设法阻止奸商关闭粮市，囤积居奇和官商勾结，贩运粮食出境，哄抬物价，借机牟取暴利；第二，强烈要求县衙开放粮库，赈灾放粮，妥善安置难民；第三，我同盟会会员，尽最大能力，开仓济民，广设粥棚，以解灾民燃眉之急。’大家以为如何？”庞庶说道：“此三条意见甚好。只是前两条，如何做才能达到预期目的？”金元潮激昂地说：“我组织我校热血青年游行示威，向县衙为灾民请命。”庞庶说道：“游行示威也不能仅限于一个学校，要有农民、工人、城镇居民及社会各界人士的参与，要有广泛宣传，大力发动，组织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这样才能构成对当局强大的压力。”周梦超说道：“发动群众的事，我们应立即去做，没有广大群众的支持，我们将一事无成。”王康浔说道：“目前，到处都在饿死人，蛮多村庄多时不见炊烟，不少人饿得奄奄一息。向政府请命赈灾、拦截奸商贩运粮食越境，广大群众求之不得，真是干柴烈火，一触即发。何愁大事不成。”沈明德说：“我负责书写标语口号，到处张贴，大造声势。”孙大虎捋起袖子激昂地说道：“沈先生负责写，我们负责张贴，让你的声音，响遍全县，把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吓得屁滚尿流！”巩乡林说道：“这不是明德兄个人的声音，是大家，是全邑民众的心声！”会议进行得很顺利，也很激昂。曾少汕插话道：“元潮的提议，很重要。但第一步还不是请命。如果现在就去组织群众请命，会打草惊蛇。目前是要迅速、准确掌握奸商运粮出境的途径、集结地点和启运时间，并组织人力，千方百计地把这批粮食拦截下来。光靠请命，难以达到截粮之目的。”庞庶说道：“少汕兄的话不错，我们要重视谋略，思前想后，做到有理有节。截粮仍不能解决问题，那就要发动民众集体请命，要求开放粮库，放粮赈灾。”周梦超说：“还要考虑在截粮过程中，官商勾结，衙门派兵弹压，我们要有应急措施。”曾运寿说道：“我们也可以组织武装，土枪土炮、棒棍刀箭，与之抗衡。”洪青松急忙说道：“此举不可，武装夺粮，性质就变了，给对方抓住了把柄，政府就可以以武装暴动或土匪的名义，予以镇压。我谅他们也不敢把枪杆子对准手无寸铁的灾民，致伤人命。”巩乡树说道：“青松老哥到底是学法律的，我们不能违法。更不能把维法变成犯法，走错路子啊！”何雄兵道：“如果官兵出面干预，这时，我们一方面发动各界人士和广大工农群众、学生游行示威，给政府施加压力。另一方面，上告知县抗拒赈灾、官商勾结、盗窃粮库、关闭粮市、囤积居奇、贩运粮食出境、哄抬物价、谋图暴利。无视皇上赈灾救民之圣令，擅自镇压灾民。要求严惩肇事者，救黎民于水火。”王康浔道：“我们不用刀枪，可手里也有箩筐、扁担呀。手里有家伙，他们就不敢那么嚣张、那样无所顾忌了。”巩乡林道：“这样，我们既做到了手无寸铁，又能自我防卫。”揭向东说道：“把老何、老王的办法结合起来使用，保护自己，吓唬别人，揭露贪官污吏，一举几得。”曾少汕说道：“看来群策群力，是取胜之本。此次行动，动作较大，牵涉到知县老爷和本邑众多财主。我们务必周密计划与妥善安排。既要大力宣传，充分发动群众，又要牢守秘密，严防泄露风声。注意互通情报，彼此支援。做到英勇善战，不怕牺牲。”刘泰山说道：“我还要多一句嘴，截粮骨干，最好各自乔装打扮，掩人耳目，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孙午说道：“这个办法要得。像唱京剧一样，涂个黑脸、白脸或者花脸的，不要哇事，又在夜里，再熟的人，也认不出来。”沈明德笑着说道：“最好改变一下装束，使之与平素不一样，这样更保险。我认为这样做，的确很有必要，也是取胜的重要策略。”曾少汕说道：“大家的办法都很好，关键在于认真实施，在实施中进一步改进。”他稍为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夺粮之事，具体行动时间，听候通知。大家回去后，一定要作好组织上与具体行动上的准备。到现场有人统一指挥，但装粮、运粮靠各路领头人自行安排，做到忙而不乱。要有足够的力量把近两三万斤粮食在短时间内运走。所以，一定要有周密安排。游行请命一事，视情况而定，以金元潮为总指挥，何雄兵、洪青松、巩乡林为副总指挥。另外，孙大虎、赵勇、孙惜贤、谌振兴为通讯联络人员。此为民生之大事，为我同盟会在本邑的第一次较大动作的义举。望同志们同心协力，力争全胜。诸位还有何异议？”稍等了片刻，曾少汕说道：“因时间紧迫，会议就此结束。请诸位用点便餐再赶路。”
谌锷琅家里，同样聚集了一群人，他们是本邑的著名土豪劣绅：位之岩、位之辟、谌一清、廖东岭、舟恋猴、谌青化、汪金树、高省卯、何旭升、张善仁等围住大方桌而坐，边喝酒吃肉，边议事。一个个谈笑风生，眉飞色舞。谌锷琅说道：“这次运粮有知县大人特许、支持、参与，还怕阴沟里翻船不成？！”位之辟道：“上船时，要知县多派点人手，以防刁民劫粮。”何旭升说道：“此事，大哥放心，知县早有承诺。不想油渣吃，不到锅边站。何况他还胆敢贩运皇粮，私自出售，想大捞一把，能不倾巢而出、竭尽全力吗？”高省卯、张善仁等齐声说道：“那是！那是！”“还是旭升老弟哇得不错。”谌一清说道，“这位知县大人，与前任大不一样，他敢作敢当。”汪金树道：“连国库都敢掏，还有么子事他不敢干的呀！”大伙不约而同地兴奋得哈哈大笑起来。廖东岭笑着说道：“有这样的好知县，我们是癞子伴月亮，借熹叨光啰！”舟恋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一定要看准，抓住这个难得的契机，好好地赚两个才是。”谌青化忙说道：“来，大家来为我们这次贩粮行动成功而干杯！”接着叮叮当当的碰杯声、喝彩声闹成一片。谌锷琅一本正经地说道：“县太爷确定，明天晚上十二点粮食上船，两点钟准时启运。请各位一定作好人力安排，保证届时开船，切切不可迟误。”大家七嘴八舌地答道：“请谌老爷放心，这种事，岂敢有误！”谌锷琅最后说：“诸位，来日方长，时间紧迫，今晚我就不留诸公过夜，望大家抓紧时间用餐，趁月色返程，尽早准备。”位之辟说道：“谌老爷哇的有道理，我们要抓紧时间把这件大事办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嘛！我俩酒醉饭饱，路途又较远，我与之岩就先行一步，请各位慢用。”陆陆续续地都放下了碗，一个个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曾少汕刚刚起床，老汤叔来到门前说道：“少爷，乐仙老弟来了，说有急事找你。”曾少汕急忙出来迎接，说道：“乐仙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快乐仙压低声音说道：“曾少爷，要出大事了。昨晚半夜里，丁富找我侄儿子方亮，说要今天四门不出，听候谌老爷的安排，要随喊随到。我正准备出门，振兴老弟也来找我说，他叔叔也接到丁富的同样的通知。我估计可能通知了不少人。一定是组织人手，运粮食到城里装船。”顿了一下，又说道：“下午，我碰见谌一清、廖东岭等一路人来找谌锷琅。这一帮家伙，肯定心怀鬼胎，又想干见不得人的勾当。”曾少汕说道：“前天中午，有人碰见谌锷琅从县衙里出来，昨日这班土豪劣绅又到他家里聚会，晚上到处找民夫。”曾少汕思索了一下，有所醒悟，急切地说道：“老兄讲得对，一定是狼狈为奸，从水路出运，贩卖粮食。”快乐仙说道：“这件事，我们得想法制止。如果把县内的粮食都运走了，灾情如此严重，眼下已饿死了不少人，要这样下去，本邑劳苦大众就彻底无救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只想赚钱，置广大群众死活于不顾，实在太可恶了。”曾少汕说道：“此事甚急，他们可能今晚行动。我们要火速采取应付措施。你去告诉徐大鹏、谌振兴，要他们组织劳力、箩筐、扁担、布袋等装粮、运粮等物件，准备去县船坝截粮。要悄悄行动，不动声色，擦黑动身。到船码头有人统一指挥，不管遇到何等情况，绝对不可慌乱。”快乐仙迅速地赶去了。曾少汕又找来孙惜贤、吴小帆，要他们通知武术班的学员，按照会上商量的化个装，带上运粮工具，准时到达船坝。得手后，迅速撤离，各自先将粮食运回家中，然后返回学习班，听后安排。绝不可任性，参与打群架，要躲避官兵的追捕，一律着便衣，尽量做到不露马脚。孙惜贤、吴小帆照计划布置去了。
曾少汕对曾老太太说：“妈，我要出去一下，有事找清秀。”曾老太太说：“少汕，妈支持你。这是关系到全县几十万老百姓生死存亡的大事，一定要设法阻止粮食出境。但你要做好周密安排，既要注意安全，又要万无一失。”曾少汕说道：“妈，儿子知道。您放心吧！”吴清秀也再三嘱咐他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被官府抓住尾巴，惹火烧身。曾少汕答道：“前怕狼，后怕虎，成不了大事。为老百姓排忧解难，就是刀山我也敢上，火海我也敢闯。有广大劳苦百姓作后盾，我有何惧哉！你一定要多多注重自己的身体，这个家就托付给你了。”吴清秀眼角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知道丈夫决定要办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吴清秀强作笑脸，说道：“家里你就放心吧。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啊！”曾少汕付以会心的潇洒的一笑，说道：“再见，夫人！”迅速地离开了。
曾少汕与赵勇等人来到了毛家堰。毛刺猬的家里正聚集着一群年轻人，见到曾少汕进来，忙起身说道：“曾少爷，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大伙儿正在磋商今晚如何去拦截奸商贩运粮食出境的事。快请坐！”接着毛刺猬将曾少汕等人，向在座的人一一作了介绍，旋即又对曾少汕他们说道：“这位就是我跟曾少爷讲过的智多星遂唯民！”曾少汕忙起身和他握手，并说道：“久闻大名，幸会、幸会！”遂唯民笑着开门见山地说道：“曾少爷也一定是为奸商贩运粮食出境的事而来吧！”曾少汕见他一说就中，果然名不虚传。笑着说道：“正为此事。足下有何高见？”遂唯民不慌不忙地说道：“灾民们前天派代表同知县老爷交涉，一方面要求县衙加强粮食市场管理，开放粮市，平价向老百姓销售粮食；另一方面，要求政府开放粮库，放粮赈灾，拯救濒于死亡边缘的难民，不想一一被知县无理拒绝。他说，成百上千的难民，有本邑的，有外乡的，我管不了。你们有本事，上京城找皇上去！又说，商人做生意，价格高低由市场决定。商家开不开门，营不营业，是他们自己的自由，我都管不着。再说，你还可以同国家直接打交道，找我干什么！于是，把代表们轰了出来。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再次请命，县衙四门紧闭，衙门卫士，荷枪实弹，说道：‘知县大人命令，衙门召开紧急会议，任何人不接见，请回！’”遂唯民接着说道：“根据可靠消息，谌锷琅他们今晚就要将粮食大宗运往武汉，高价出售。一共是五只大木船，计有两万余斤大米和万把斤包谷。晚上十一点开始装船，下两点左右开船。官府派有士兵把守、护航。如果将这批粮食拦截下来，可解现有灾民之危。问题是如何组织抢粮，既能达到目的，又不致造成流血事件，想出两全之策。”曾少汕想了一想，计上心来，满有把握地说道：“知县王独行与黑虎山豹子头林辉耀积有宿怨。他到任不久，也可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林辉耀派人到王家庄抢劫大户王贵堂，王闻讯后趁机派兵追赶二十余里，打死了土匪一名，并夺回财物不少。据说死者是林辉耀的把兄弟，黑虎山的二把手石大柱。石大柱死后，林辉耀四处放风，誓杀王独行，报仇雪恨，我们可以冒名顶替，虚张声势，让他自顾不暇。”毛刺猬插嘴道：“这样他势必撤掉护粮的警卫队，回衙门把守，保护他的狗命。”遂唯民道：“此办法可行。找一机灵稳妥之人给知县连夜放信，大功可成。”曾少汕立即要赵勇、孙惜贤、谌振兴等人紧急通告同盟会会员提前行动，迅速组织当地百姓和外来灾民，准备好运输工具，在今晚十二点前一定要赶到县船坝拦截粮食，队伍要精干，行动要果敢。三人骑马，速驰而去。曾少汕又向孙大虎面授机宜。孙大虎刻不容缓地乔装打扮成豪绅王贵堂的侄子，给王知县送信。跨上小黄马，快马加鞭地赶往县衙，已近晚上十点钟。在衙门前下马，将马拴在木籽树干上，便向衙门走去，说道：“我是王贵堂老爷的侄儿，我家老爷是王知县的老相识，而且是堂兄弟，如今有特别紧急的事要见他，请大哥帮帮忙通报一下。”说罢，随手给衙役塞了一锭银子。衙卫忙开笑脸，说道：“这几天，知县有话，一般人不接见。既然你是王贵堂老爷的亲侄儿，又有紧急要事相告，那我去禀报一声县太爷，请小弟在此稍候。”不多久，那衙役高声喊道：“兄弟，知县大人，请你进去。”孙大虎被衙役带到了客厅，见了知县大人，孙大虎故作慌张地说道：“知县大人，我是王贵堂老爷的亲侄子，叔叔特地要我赶来给您老人家放信，现在黑虎山的土匪头子豹子头林辉耀带领几十名兄弟，要我叔叔大摆宴席，说是吃饱喝足后星夜来县衙找王知县为他死去的把兄弟石大柱报仇雪恨，不杀王独行誓不为人！”王独行听了后，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妈那个巴子，吃了豹子胆，还敢来太岁头上动土！我要大开杀戒，定叫他有来无回，彻底消灭这窝土匪。你回去告诉贵堂老爷，说我谢谢他，请他放心，我有几十条日本造响当当硬邦邦的长短家伙，还怕他几根棍棒几条土枪不成？”孙大虎说道：“事情紧急，我来报信，生怕有人发现，给我叔叔带来麻烦。我得马上赶回去，以免引起土匪的怀疑。”王知县问道：“你走回去？”孙大虎答道：“我是走到我哥家，骑哥的小黄马来的。叔叔家的马，众目睽睽，哪敢去牵马骑。”王知县高兴地说：“小子办事挺机灵的，干得好，今后有你的好处。行，你早点回去吧！”又叮嘱道：“以后有什么，叫王老爷随时给我放个信。”孙大虎随口答道：“好的。”转身快步走出衙门，跨上小黄马，在屁股上给了一鞭，飞也似的跑开了。
放信人走了之后，王知县独自在房中蹰躇、踱起方步来。反复琢磨：“有这种巧合？我出兵护粮，土匪却偏偏在这时要来杀我，端我的老巢？！”“这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瞒天过海？”想来想去，无法断定。他老婆从内房出来说道：“老爷，这等大事，你还犹豫个啥？不晓得把兵都撤回来，看家护院，保命要紧。还顾及几颗粮食，何况粮食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赚的钱又不是你一人得。”经老婆这一点拨，王知县此时好似迷途知返，陡然醒悟，拍案说道：“好，夫人，我听你的，保命要紧。撤！”夫人忙说道：“这就对啦，不然我跟你跑上千里路，还要白白地把命丢在这里！”王独行大声喊道：“来人啦！”一名衙役急忙地跑来，说道：“大人，有何吩咐？”王知县说道：“火速通知，将护粮官兵全部迅速撤回，告诉他们黑虎山土匪，即刻要来攻打县衙。全城戒严，增派兵力，加强守城和巡逻，跟城门守卫讲，连一只老鼠都不要放进来。要王副队长亲自带一个班的警务队士兵守护衙门大院。多带子弹、多长几双眼睛和耳朵，百倍警惕。要做到心狠手辣，发现黑虎山的土匪，见一个杀一个，格杀勿论。”衙役领命去了。
大约在晚十一点多钟，船码头护粮警务队接到县衙通知后，王队副向谌锷琅打了个招呼，说黑虎山土匪马上来劫城，上级通知回兵防务。于是，带领全部士兵，迅速撤离船坝，跑步回城，按知县的安排，各自坚守岗位，严阵以待。但这些新招收的士兵，从未上过阵，个个提心吊胆。因为自己在明处，土匪在暗处，枪子儿是不认人的。王副队长更是毛焦火辣、毛骨悚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想到知县叔叔的安危，更担心自己脑袋瓜子落地。他的责任心还是挺强的，简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越看越觉黑暗中有人影子在闪动，耳朵也好像特别尖，似乎听到这里有脚步声那里又有呼吸声，心也直蹦乱跳，慌得很。时间稍长，多数士兵都找了个偏僻的去处藏起身子，龟缩一团，有的恨不得往土里钻。一个个都在设法将自己妥善的隐蔽起来，生怕被土匪寻见，丢了性命。时人有诗为证：
疑兵之计成大事，
举手可获万石粮。
不亚诸葛垂宇宙，
指挥若定失萧曹。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