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武带着江鱼儿暂且在老王那里安顿了下来。老王叫王五，在家排行老五，早些年秦王统治之下，家里的老大、老二先后被征召服徭役，至今生死不知。老三前些年犯了罪，逃了。老四混的最好，现在是霸王帐下的一个小小的兵长，手下有十几个兵。
前方不是传来好消息，王五寻思着等着霸王凯旋而归，就想请着自家哥哥把江武推荐上去，江武武艺不凡，相信用不来多久就能建功立业，以后若是感念恩德，也不会少了自己。
秦虽然还没有灭，但是离灭也不远了，彭城早已经脱离了秦朝的统治，一派生机盎然。城中住了一个王，现在叫楚怀王，但是百姓们心中的王还是霸王项羽。
“江武兄弟，你就不再等等？等我哥哥回来了，到时候加入军队想必要安全很多。”
“怕是等不及了，秦王朝已是残垣，不久就会覆灭，没了战事，当兵也就没什么用了。”江武摇了摇头，说道。
王五还想再劝，但是看见江武坚定地神色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江武笑了笑：“老王，我知道你担心我，若是不可为我也不会逞能，就算为了女儿，我也不会死的。”
王五说道：“江武兄弟，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女儿的，我无妻无子，我会把鱼儿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
江武重重的点了点头，王五和他是生死之交，他信得过。
院子里有两棵树，江武花了半天做了秋千，秋千这个词是江鱼儿告诉他的，小时候江鱼儿给他做了第一个秋千，告诉他这是她家乡的回忆，所以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他才会给江鱼儿做秋千。
“弟弟，推我。”江鱼儿看见江武，眼睛亮亮地说道。
江武笑了笑，说道：“那你坐好。”
江鱼儿点了点头，一蹦一跳地坐到秋千上。
江武站在江鱼儿身后，轻轻推着江鱼儿，绳子晃过影子，晃过岁月。时值秋天，树叶泛黄，落叶稀稀疏疏，绞碎了光。
江鱼儿一头长发，轻轻随着身子摇摆，风很轻，院子很静，如果可以江武想一直陪着她，就算她忘了所有的事也没有关系。
“嗯？”江鱼儿回过头，疑惑的看向江武，原来江武走了神，秋千也停了下来。
“姐姐，我要出去了，和以往不一样，这次要久一点，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但是回来之后我就哪儿也不去了，一直陪着你。”
江鱼儿低着头，抿着嘴，良久才抬起了头：“弟弟，你去吧，我没关系的。但是·····一年之后你一定要回来啊。”
柔弱的像小孩，却又像小孩子一样故作坚强。
江鱼儿伸出小拇指，江武看见了不禁无奈一笑，也伸出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江武走了，城中刚好征兵，江武应征成为了项姓将军的兵。江武底子好，就算改名换姓，士族子弟的才华还是有的，所以一进军队，就被将军提拔成了伍长。
军队出城，百姓夹道欢送，江鱼儿在王五陪同下上了街，队伍从她面前走了一遍，愣是没有发现弟弟，心中空空落落的，鼻子一酸就掉下了眼泪。
秋去冬至，彭城还是那个彭城，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江鱼儿小脸冻的通红的站在院子外面，不是等人而是等信。
江武写信很勤快，一个月便传来一封信，但是送信的人毕竟会有各种情况，信不能按时送到是常有的事。
江武托人送信必定万分叮嘱，就算迟了些也必然是在月内送到。今天已是月末，信却还没有送来，江鱼儿每日掐算着日子，就等着每月的一封信，今天不顾天气寒冷，依然站在院子外面等着。
“鱼儿，进屋吧，天冷。”
江鱼儿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看着城门的方向。
“鱼儿，快进屋吧，明天我再托人问问。”
江鱼儿抿着嘴，不发一言。
“鱼儿！”
“我要等他。”江鱼儿叫了一声，然后又再次沉默了。
王五叹了一口气，从屋里找了件衣服给鱼儿裹上，索性也陪着她一起等。
······
信是月初才送到的，天太冷了，送信的人耽搁了很多天才到的彭城，江鱼儿拿到信的那一刻视若珍宝。
霸王的军队所向披靡，江武很快就成为了某位项姓将军的一名偏将，带着几百人的士兵，跟着霸王项羽大破秦军。
具体的江鱼儿不明白，只知道江武很安全，也很厉害就是了，她唯一做的就是掐算着日子，什么日子，一年的日子。
江武说过一年之后肯定会回来的，他们拉过勾的，江武是不会骗他的，江鱼儿一直坚信着。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第二年，又过了几个月，秦灭了！
刘邦的军队攻破了函谷关，入了关中，秦二世出城投降，秦王朝的统治走向了灭亡。彭城的百姓们很高兴，江鱼儿也很高兴，因为离弟弟江武回来的日子不远了。
······
在一个同样的秋天，江鱼儿坐在秋千上咿咿呀呀地看着书，叶子刚刚泛黄，阳光很暖和。突然门口一阵大乱，不知道是谁在喧哗。
“怎么了？”江鱼儿突然心里一紧，急匆匆地跑出了院子。
城门口，二十几个铁甲士兵护送着一个棺材走进城，打着某位将军的旗号······
“怎么了，怎么了？”江鱼儿揪住一个匆匆而过的路人问道。
“听说是某个江姓的将军死了。”那人匆匆答道。
江鱼儿一呆，泪水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说好拉钩不许变的······
“姐···鱼儿。”
江鱼儿蓦然转身，江武背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站在身后。
“鱼儿，你怎么······”江武还未说完，就被江鱼儿一把抱住，泪水浸湿衣服，一片温热。
“对不起。”江武苦涩地说道。
“没关系的。”江鱼儿低声说道。
“姐姐，我不会再走了，以后都不会再走了，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的·······”
注：“拉钩”意味“拉勾”，意思是小拇指相拉相勾，“上吊”意味“上调”，意思是上翻下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