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谦一听,刚才的嬉皮笑脸全都收了起来,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认真,“你放心,我会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照顾好她,不会让她受任何伤害的。”
薛逸轻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若舞的病。她的肝不好,体质又差,前段时间又生了一场大病,虽然一时半会还不至于致命,但是对她的身体已经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你要多加注意些……。”
庄云谦听到这话,立马紧张起来,打断了薛逸的话,“你说什么?若舞她……她不会死吧?……”
薛逸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因为他也不知道,她的病,会不会好,什么时候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几年辛辛苦苦研制出来的药,到底有没有用?说到底,她的病,根源在于她自己。好不好,也都取决于她。
“所以,我才要拜托你。我已经研制出了一味药,你只要记着按时给她服用就好了。还有,你一定要让她保持着一个平和的心态,不要抑郁悲伤,也不要动怒。还有,记得不要让她喝酒,她不可以喝酒,那对她的身体伤害太大了……”
庄云谦默默地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我待会会给你一个药方,到时候你就按着药方去抓药给她吃吧。我还写了一些她需要注意的东西,到时候你再誊写一遍,然后交给她,要她时时记着……”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给她?还要我誊写一遍?”庄云谦突然问道。
薛逸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庄云谦只好沉重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了。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
薛逸看向庄云谦,眼中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庄云谦无奈地看着薛逸,突然一掌拍到了薛逸的背上,似气非气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明明那么喜欢她,却又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私底下又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如果不想她离开,那就去跟她说清楚啊!就算公主在又怎么样?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能有什么东西可以阻隔你们?”
薛逸听后只是惨淡地笑了一下,“如果可以这么简单就好了。”
停了一下,薛逸抬头看向庄云谦,眼中透着一种欣羡的目光,“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去哪就去哪……没有束缚,没有牵绊,没有顾虑,无拘无束的,多好啊……”
庄云谦一怔,扭头看向薛逸,不觉有些心酸。相貌出众、才识渊博、仪态出尘的他竟也会羡慕他?虽然在别人面前,他一直表现得很自大,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三人之中,他是最不配“长安三大公子”称号的一个。小时候他仗着年龄比薛逸大,逼着薛逸叫他哥哥,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无论是才智还是心智,薛逸都远远在于他之上。薛逸虽然年纪比他小,却远要比他稳重得多。有时候他觉得他更像是弟弟,而薛逸倒更像是哥哥。
只是他忘了,无论他的这个弟弟在别人面前多么出尘不凡,多么地光鲜亮丽,他都还是他,还是那一个咬着牙把所有的一切都扛下来的小逸。从小就失去了亲生母亲,在一个后母的身边长大。父亲爱屋及乌,偏爱弟弟,后母就更不用说了。严格的家庭教育,让他学会了怎么在夹缝中生存,学会了怎么忍辱吞声,学会了怎么委曲求全。弟弟做错了事,第一个罚的就是他;弟弟学不好,第一个罚的也是他;弟弟在外面闯祸了,第一个罚的还是他!就因为他是哥哥,就因为后母说要他给弟弟树立榜样,就因为他是没有人疼的孩子,所以无论弟弟做错了什么事,被惩罚的那个人一定是他!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怎么可能不坚强,怎么可能不沉稳?
所幸的是,他真的不是一般的人。就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反而练就了他极其特别的性格。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淡淡地笑着,温和却又不失风度,亲切却又让人有一种距离感。他已经学会了怎样去掩饰悲伤,学会了不让别人看出他心中所想。唯独在他和苏剑面前,他会毫不掩饰自己地向他们坦露自己的心声。
庄云谦记得第一次在太学里见到他时,教他们的先生还没有来,别人都在旁边打闹,一个小男孩却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看书。他不禁对他产生兴趣,主动去和他说话,刚开始他也不怎么说话,后来因为他和苏剑两人帮他打过一架后,他才开始和他们成为了朋友,最后才结拜为了兄弟。
这么多年来,他只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光环,却忽略了他背后更深层的东西。他虽是他们的小逸,却是家中的长子。他所背负的东西,他所承担的东西,远远要比他想象的多。只是,他忘了,他是薛逸啊,他怎么可能会让别人看得出来?只有此时此刻,他才深切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无奈和压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这一个哥哥做得很不称职。
庄云谦带着几分自责道:“小逸,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心觉得我不配你叫我二哥,我是一个自大的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也很少去顾及别人的感受。在你面前,我自愧不如。我不是一个好的哥哥……”
薛逸打断了他的话:“不,二哥,对我来说,你们就是最好的哥哥!在你对那些打我的人说我就是你弟弟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心里把你当做我哥哥了!”
从出生开始一直到去学堂之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一直被厌弃着,一直被欺负着,直到遇到了庄云谦和苏剑,他的人生开始发生了变化。他不再是那一个事事被要求做到最好的哥哥,不是那一个一直被要求给弟弟树立榜样的哥哥,不是那一个被要求承担全部责任的哥哥……他也有了哥哥,而且还是两个!他也成为了弟弟,也享受到了被哥哥宠爱的滋味。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亲情的感觉,是这样。
庄云谦的眼眶突然湿润了,不想让薛逸看到,遂拿起了酒杯,对着薛逸干了一杯,“好兄弟!我庄云谦能够认识你,此生无憾!”薛逸笑了笑,也和他干了一杯。
两人继续喝了一下酒,薛逸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二哥,我不得不说一句,既然你此番是去江南,就把那位等了你那么多年的姑娘也一起带去吧。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她对你的心意,你又为何迟迟不肯领情呢?若是不喜欢,又为何寻了个名义把她留在身边?”
庄云谦没有想到薛逸会突然提到涵君,愣了一下,薛逸继续道:“我想,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吧?二哥,你也见到了此番的情形,我和大哥,我们都没有机会和我们心爱的人相守一生,可是你呢?你明明有那个机会的,既然你都已经放弃了你的将军梦,那就回头吧,回头去找那个一直在等待着你的那位女子。”
涵君,确实等待了他很久很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直拼命地往前跑着,在想着怎么实现他的梦想,那一个从小就想实现的将军梦,已经如同熊熊大火一般,燃烧了他整个身心,所以他才会那么轻易地将她抛在脑后。可是,他自己都矛盾着,说喜欢她吧,又不想与她同房,只想在疲惫的时候去找她喝酒聊天,如同一个朋友一般;说不喜欢吧,却又不肯放她走,反而自私地将她留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