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人人苦着脸爬起来,尝到苦头,玩得太疯,喝太多,一个个头痛欲裂。
“糟了,今天好像是参加宴赛的日子。”
宴赛,是世家举办清谈会时必备的节目之一,为的是能让世家子弟们相互切磋学习,或者赞露头角,为家族争光的活动之一。
“快跑,还有半个时辰开始!”沈长卿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往门外冲。
客栈楼下早已经人满为患,所有人惊讶的看见楼上忽然出现几位少年手忙脚乱的冲出房门,分不清方向的横冲直撞。
“这边,这边!”
“欧阳你帽子掉了……”
“死定了,这次再不去参加,我爹会修理我的!”
“错了,方向错了,往这边,快回来!”
“往这边跑……”
楼上也有人来来去去,他们这番横冲直撞,难免有人抱怨,欧阳修为了不撞到人,在众人惊呼的目光下,直接用轻功下了一楼,头也不回的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不等你们!”
“让让……不是吧,欧阳修――会轻功了不起!”夙凤颜直接从二楼跳下去,急急忙忙跑了,“沈兄,唐兄,苏兄,你们快点。”
沈长卿管不了那么多,同样用轻功下了二楼,唐燕淮也有样学样,“少君,你也快点,兄弟不等你了。”
“喂!”苏子衿见他们如此着急,只能跟着跳下楼,可是因为他们几个的混乱,造成的楼上拥挤,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少女被人一把推下了楼!
“天呐――”
“快救她!”
唐,沈二人离得远,一起冲上前根本来不及,眼看着便要落地,被忽然出现的一个男人给救了。
刚好赶到的苏子衿只差一点便能接到少女,被人抢先一步,只能顺势落地,行了一礼“多谢。”
“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你可那里受伤?”唐燕淮一脸着急的查看少女。
“没,没事。”少女受了惊吓,反应迟钝了些。
“今日对不起大家,大家今日受了惊,一切消费,由我承担。”沈长卿严谨的客栈大堂里行了一礼,“事出突然,实在抱歉。”众人见他衣着华贵,谈吐有礼,有如此诚心道歉,说明了事出有因,况且也没出什么大事,一些心软的便开口道,“看你们如此慌乱,定是有事,小兄弟快走吧,切记,不可如此。”
“谢谢,谢谢。”沈长卿见时间为数不多,连忙丢下一个钱袋给掌柜的道,“这是我今日给各位赔罪的,今日你们吃喝都在这里付了。”说完,回头喊道,“燕淮,长君,我们快走。”
“好。”
苏子衿刚跑了两步,脚步有些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他闭上了眼睛,挡住阳光退后几步。
摸了摸自己腰间和胸怀里,发现自己云幕障不见了!
他急忙四周寻找,尽量避开阳光,什么回事,他比以前更怕光,至少之前也有不戴云幕障的时候,看到太阳也不会如此!
他试着看了些光,眼睛刺痛难忍,眼前一阵漆黑。
“怎么了?”沈长卿见苏子衿不大对劲,见他闭着双眼,连忙上前拉过他,“眼睛不舒服?你的那个云幕障呢?”
唐燕淮查看了一番苏子衿身上,快速返回二楼的那个房间找了找,站在二楼的回廊上道,“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估计是落在哪里了。”
沈长卿眉头一皱,“少君,可还好?”他抬手为他挡住阳光。
苏子衿摇了摇头,“比之前好多了,不碍事,你们先走吧,我找到云幕障就跟过去。”
“这……”沈长卿犹豫着,而后摇头,“罢了,宴赛不去,就是被揍一顿而已,又不是第一次……哪有抛下你离开的道理,我们一起找找吧。”
苏子衿知道,沈长卿身为世家公子,还是四大家族代表之一,如此宴赛不去会落人口实,失礼于人,于他名誉大不好。
“我真无事,你快去吧,我还等着看你大出风头呢,我保证一定在你出场的时候赶到。”
“可是……我让燕淮陪你。”他抬头问刚好走到面前的唐燕淮。
唐燕淮点了点头,“也好,我留下来照顾少君好了。”
“不必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刚刚只是意外,你们先走吧,我赶后就到。”苏子衿不希望他们因为自己迟到,故意板着脸道,“拿不到第一,别说是我兄弟。”
“好好好,肯定拿第一,你要保证能赶过去啊!”沈长卿真是服了他。
“你真的确定没事?”唐燕淮不大放心。
“快去快去,我随后就到。”
“走了。”
“恩”苏子衿看着他们远去,不由得松口气,生怕他们再拖拉下去,肯定迟到。
他转身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到云幕障,眉头轻皱,心想有些麻烦。
“小公子在找这个?”不远处有人询问。
苏子衿回身,询问的人就是方才救了坠楼少女的那位好心侠士。
对方温文儒雅,青衣布衫,是书生模样,手中拿着云幕障,嘴角带着温润笑容,“你方才过来抢救那女孩,差了那么一刻,便掉了这东西,见你方才眼睛不适,又留在店内,想来便是丢了这个。”
苏子衿上前,勾起一抹淡笑,点头,“正是我所丢之物,感谢侠士方才出手相救。”
“小事一桩,我若不出手,那女孩今日就……唉,希望公子以后行事,莫要如此了。”
“今日确实是我等过错,日后必不会犯。还请先生归还。”苏子衿行了一礼,接过自己的云幕障,“多谢先生。”
那书生罢了罢手,“记得你今日所言,小生就先告辞了。”
“慢走。”
苏子衿戴上云幕障,出了这店门,赶往唐家堡。
却看见不远处衙门有几个守门的在赶一名乞丐儿,似乎是个女孩儿。
他本想走开,却见那名乞丐锲而不舍,被打了一通,还敢上前,结果被无情地挡在门外,那小乞儿就那么站在衙门口,一语不发,凌乱的发挡住了他的面容。
苏子衿走上前,“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岂料那乞儿看到他有些意外,“你……”
苏子衿笑道,“你若有难,愿尽微薄之力。”
她声音略沙哑,许是太久没有喝水的缘故“……我想找衙门帮我救一个人。”
“谁?在何方?”被打成那样也不退缩,想来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若帮上一把,也无甚。
“我没有办法了,无论怎么说,都没有帮我,求你,帮帮我。”她艰难的开口道,“就在蜀中城外,有一个土匪窝……我的朋友被抓进去了,我以为衙门会帮我,但是……”她停下了,忽道,“蜀中有此县令,我必不轻饶!”她语气忽然森冷,竟带了杀意。
苏子衿点了点头,“蜀中县令不大管事,欠收拾,不过我乃江湖浪子,不大想招惹朝廷,沾染是非,县官生死,是朝廷定夺,我做不得主,不过,可以救你朋友。”
“公子有几分信心?那里人多势众,恐公子应付不来。”
“若我说十成,你如何?”
她行了一礼,语气诚恳,“请公子出手相救,它日,定当回报。”
“回报不必,举手之劳,带路。”
一个乞丐怎么会行上等贵族的礼仪?说话谈吐也不是乞丐能有的,估计是那个大家族被掳走的世家女……苏子衿想着,将人背在背上,用轻功赶往城外。
“你……”她有些惊讶。
苏子衿不以为意道,“你鞋子都破了,跑得太慢,不如我来背你,快些。”
“公子还能在快点么?我担心……唔!”她闭上眼睛耳边是呼呼风声,鼻间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幽清冷香。
两人赶到那土匪窝的一个破烂房间里,苏子衿打晕了守卫的,推开门,只见那小乞儿猛地冲进去,忽然站在门外不动了。
苏子衿上前一看,脸色微变,只因为那场景太让人悲愤,一位十七八岁的年华少女,脸上鼻青脸肿,肢体不自然扭曲,一身衣服被撕得破烂,遍体鳞伤,还有个男人在对她做那等恶心之事。
苏子衿抽出自己别在腰间的扇子,一个扬手,让那个男人来不及发生任何声响,便无声息的死去。
踢开那个男人,苏子衿查看了那少女的情况,对那小乞儿摇头,“太晚了,估计是挣扎厉害,受到了殴打,内脏破裂,四肢骨头已经被打断,又遭此凌辱……无力回天。”
他站起身道,“我去解决其他人,你……同她好生道别吧。”
“多谢。”她道了一声谢,走上前脱掉自己衣服盖住了那女子。
苏子衿面无表情道,“不必,算我行善积德了。”
她小心翼翼的抓住女子的手,声音沙哑无比,“宁姐姐……我回来了,我来救你了,请睁开眼睛。”
“咳……”
“殿下!”忽然有数名黑衣人冲入房间,“属下来迟,殿下受苦了!”
她猛地起身,甩了暗卫首领一个耳光,“为何来得那么晚……为何来得那么晚!她已经……”她闭上眼睛,努力平息怒火,明白此刻迁怒已经无力回天。
“传孤命令,蜀中县令办事不力,让蜀中土匪横行霸道,惊扰百姓,导致此恶行发生,罪不可恕,立刻收押大牢,由大理寺卿亲审!”
“是!”
“方才有位公子助孤平匪,尔等速去帮忙,不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是!”
“再派几个人安置余下被抓来的百姓。”
“遵命。”
……
“咳咳……江火。”那女子忽然开口呼唤,“江火。”
俞江火急忙去看她,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宁姐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咳……江火,能告诉我,你的身份么?”
“慕泳思,大虞帝女,化母姓俞江火游历人间……不幸被土匪掳走,幸得姐姐一路帮助扶持……为了我能逃出去,害了姐姐,是我无能。”
“原来……如此,江火……原来是帝女,难怪初见,你就那番谈吐,我还猜测是哪家小姐呢……咳。”
“江火,你说我大虞如此强盛,为何还有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呢?”
“宁姐姐……是朝廷无能,是我……无能。”她颤抖着语音,对她的疑问感到惭愧,无能为力。
“江火……姐姐求你一件事情可好……以后要做一个好皇帝,让百姓……安居乐业,能……能……”她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双眼无神,失去光芒。
俞江火咬牙不让自己哭出来,抱着那残破的身躯,“我答应你,我以后会做个好皇帝。”
“殿下节哀。”
“请殿下节哀……”
她沉默的抱着那身躯,一语不发。
她刚开始被掳的时候,因为反抗,遭到毒打,是这个女子用单薄的身躯挡住她,在他们被土匪绑着到这里,也都是互相帮助扶持,到了逃跑的时候,意外被发现,也是为了保护她,代替她受了这肮脏的酷刑……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让她如此死去。
若权利能让她不再如此无助,若权利能让她改变还在持续发生的这种惨事,那么,她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不为自己,只为了这个临死前恳求她的善良女子。
“殿下,您说得那位小公子临时有事,说您既有了我们,就不用他再留下来,先走了。”
“……知道了,帮忙安葬宁姐姐吧,找到她的家属,多加照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