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上,百官跪拜,声音如虹,我才明白,如今我已为太后,是帝王母后。
想到以后要在这宫中孤独终老,我不禁朝着堂下左侧的一处望去,一人头戴官帽乌沙,身着深色藏青朝服,面冠如玉,清俊淡雅,跪于队尾,低头朝拜,自成一派风流。看着堂下的少年郎清雅之极,我不禁多望了几眼,心中却无限叹息。若不是我出嫁入宫,此时我已是这人的未婚妻了。
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的登基大典,已近结束。我又再次望向了殿角的那抹身影,我与那人并无男女之情,我只知他叫南沐风,算起来也才见过五次,彼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俩都以为日后会成为夫妻,却没想到还是比圣旨来的晚了一步。
将目光挪向别处,再回神,却感觉堂下那人在盯着我看,我向那人投去了目光,微笑着轻点了下头,算是无声的打了招呼,随后又将目光很快挪开了,因为在我的身后,总感觉一阵冷意……。
当大典宣告结束之时,金銮宝座上的新帝起身,走向坐于下首的我,向我伸出手,我看着,已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是要扶着我。我缓缓将手搭在新帝的手上,顿觉接触之处,手下一暖,我借力起身,侧头,看向身侧之人,微笑道:“皇儿,有心了。”
“嗯。”回应我的依旧是一声淡淡的“嗯”。
新帝一直扶着我,穿过大殿,穿过众卿,走出奉天殿,向着凤栖殿的方向走去。
路上一阵沉默,静的只听得到行走的脚步声,就这样彼此沉默的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我那孩儿难得的开口唤了我一声,起初我的思绪已经飞出十里之外,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幻听了,我这皇儿怎会在人后主动开口唤我“母后”。就在我的思绪飞回之际,耳边再次传来一声“母后”,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我侧头看向新帝,出声询问:“皇儿,唤我?”
“母后,可是在想我那新上任的臣子?”新帝这话说的慢条斯理,可为何让我觉得有些讥讽的味道。
“嗯,是在想。”我那皇儿有向我宣战的意味,我自然要把这口闷气毫不留情的打回去,想与没想都不重要,我只想看我那皇儿对我这母后什么态度。
“呵呵,可那三品督察御史是儿臣的人。”我一怔,原本以为我那孩儿会嘲讽我是个水性杨花之人,没想到耳边传来了这样的回答,带着些轻笑又富有磁性,全然不似大婚那天的冷淡。
等等,他说南沐风是他的人?照说,南沐风是他的臣子,自然是他的人,可是谁不知道这人是个断袖,他说是他的人,那这话就是第二层意思了,顿时、我……语塞了。
身后小安子凑上我耳边,出声询问:“娘娘,咱们今天要搬到清心阁吗?”这声音不大,却能让我身侧之人也听得见,这恐怕是在问他的意见,而非我这个太后的。但,历代太后居住清心阁不是定下来的规矩吗?为何小安子还要再问一次,不然是想明天搬,可是新帝都已经搬进乾坤殿了,我这太后还要拖着不搬,如何做好六宫表率。
“自然,咱们回去就搬。”早搬晚搬都是要搬,不如趁早搬,那里可是整个燕绛皇宫之中最为安静之处,我很是喜欢。
“不必了,母后就住在凤栖殿,那里更适合母后静养安修。”身侧的新帝一口回绝,这是不用我搬?
“可是哀家不搬,你皇后住哪儿?”这凤栖殿虽也安静,可是于理不合,哪有太后居住皇后宫殿的,而且清心阁稍偏远一点,正好远离是非之地,是我求之不得的地方。这、新帝真会与我作对……
“皇后会与儿臣住在一处。”新帝利落的回道。
我又再次噎住,我这皇儿倒是个疼媳妇的,可心里却是坏坏的想着,看你以后怎么与月镜离苟且,莫不是要在哪个山头?
想到日后他们二人跑去蹲山头,我就坏心思的同意了,不搬家,搬家不仁道,嘿嘿嘿。(小安子:太后,您老人家这就仁道了?)
依旧行进在去凤栖宫的路上,我与新帝之间的气氛缓和不少,想着我毕竟是人家的后母,老让人家扶着也不好,便想将手收回,将欲抬手收回之际,新帝悠悠开口:“脚下路滑,母后可要当心些。”声音里有些许调笑的意味。
“我说皇儿,你还是自己当心些吧,哀家什么样的路没走过,你……啊”,只是我话还未说完,身子已有往下倒地的趋势,将倒未倒之时,却被人一把捞在怀里,鼻间又是一阵墨竹清香。
“这这这,谁放了一个冰块在这儿,害得我们太后摔倒。”身后的小安子一激动,竟露出他太监的本色来,翘起了兰花指,说起了娘娘腔,那嗓音当真是……。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小安子若是在百花楼,一定会是那里的名角儿,改天我要不要带他去那里唱上两曲,为我赚的钵满盆满呢。
飘入鼻间的墨竹清香越来越浓,我才顿时从发家致富的美梦中清醒过来,腰上有一只手揽着,很烫,仿似我的腰此刻在被大火炙热的烤着,我一挪身子,便挣开了。
不知该与我那皇儿说些什么,我只得低头指着搁在路中间的冰块,说道:“小安子,去把这冰块给哀家扔掉,省得搁在路上碍事。”
说完,我又朝身后扫了一眼,说道:“皇儿,咱们接着走吧。”
之后,我丢下站在原地不言语的两人,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