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胖子借助茶几把肥硕的身躯支了起来，走到老板桌前，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喂？.喂？.啊！在开会啊！好，我晚点再打！您忙！”
晚饭后，庆元妈又去纸盒厂加班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孤寂的格子间。夜幕已经低垂，白天市场内的喧闹早已沉寂，从早到晚从不停歇的麻将馆中哗哗啦啦的洗牌声就显得更加清晰。庆元扶着墙壁和家里的简单家具摸索着、徘徊着、熟悉着，有些区域已经不需要摸索就可以在脑中勾画出空间的布局。从床的右侧下床，迈两步就可以摸到放在高窗下的书桌，伸出左手向下四十五度就能摸到桌角，转过身从桌角往前迈一步的右手边是一个五斗橱，这是奶奶当年的嫁妆，缺了角的柜面上堆着杂物，一个相框被妈妈的针线篮挡着，后面是爸爸的遗像。
庆元摩挲着相框，并没有特别悲痛的感觉，只有深深的遗憾。他遗憾现在无法亲眼再看看父亲的容貌，虽然能够很清晰地记得这张照片，但是如果能再亲眼看一看多好！如果父亲还在世又有多好！这样想着就愈发遗憾眼睛还能看见的时候咋就没多看几眼呢？这让庆元发自内心的感受到，原来真的有些东西当你拥有时从不觉得多么重要，一旦失去才发现是那样的不可缺少！
现在环境的黑暗和感觉上的黑暗达到了统一。在黑暗中时间如冰川融化的速度缓慢流逝着，一滴、一滴伴随着墙上老式挂钟的节奏。今天这个夜晚尤其显得孤寂和漫长，说好考完试电话过来的呢？自己也很奇怪什么时候开始期待着苏巧云的电话了？一定是有什么事嘛，考完了同学们庆祝去了或者考得不好在家郁闷都有可能，没事！远处工地上打桩机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了，这说明已经十点了，再过一个小时妈妈就会回来了。
摸索着穿过半掩的门到了外间，沿一侧的墙一直往前走五步，就到了大门口，折过来伸出手往前迈一步就能摸到卫生间的门，上个厕所，冲个清凉的脚，真舒服！在漆黑的夜晚做完这一连串的事再也不用开灯了，多少也能省点电吧？想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继续摸索着回到床上却又忍不住想：“云妹妹庆祝完了回到家或许会打个电话过来？”
模模糊糊中又开始了无尽的回忆，脑海中无数个片段、场景一幕幕地闪现着、翻滚着，夹杂着些显然不合逻辑的幻想，似梦非梦.直到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喂？云妹妹？”庆元一阵激动，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电话那头却无人应答，只能听见嘈杂的环境背景音，好像是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有汽车来来往往的声音。
“喂？哪位啊？.苏巧云吗？”
“..”依旧无人应答。庆元就这么专心的听着，脑海里也在估摸着，除了云妹妹还会有谁呢？这是谁？在哪打的打电话呢？可是听筒里除了分辨不清的嘈杂，就听不出任何讯息来。
“喂！喂！是哪位啊？”不会是打错了吧？庆元有些不耐烦了，刚问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让庆元更生疑惑的是电话挂断前一秒，很清晰地听到一声抽泣，这到底是谁呢？
整个上午，庆元都在烦闷和不安中度过。按理说，苏巧云跟他也并不算熟悉，她打电话想听他的故事无非是想收集些素材，为新闻专业的毕业论文做准备。现在正好是毕业考试期间，时间一定非常紧迫，一天没通电话太正常不过了，他心里明白但还是拟制不住那股焦躁的情绪。
尤其是最后那声抽泣，会是谁呢？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现！拿起老式的诺基亚摸索着，屏幕的左下角有一个斜着的按键应该就是通话键，按一下就会列出最近的通话列表，再按一下就可以回拨过去.有点莫名兴奋地等待电话接通.没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对了，有键盘锁！再来，键盘最下边一行的最左边是星号键，最右边是井号键；再按通话键，再按一下！.来了.来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幸好下午一个发小林彬从村上到镇上来进货，顺道上来看望了他，两人天南地北闲聊了很久，庆元也从他那了解到家乡这几年的变化。他们村通过这几年的“集村建镇”升级改造，村里的地基本上快征收完了，准备建一个省级工业园。没了土地的村民们都住进了一栋栋的楼房，基本上每家每户至少都有从上到下一个单元七套的两居室，自己住两套，其余的出租，不用种地不用养猪，就靠着房租过日子。条件好的干脆把几户人家的安置房凑一块改造成小宾馆。一楼的车库都被村民们改成了商业铺面，卖早点、杂食、烟酒等给工业园区的工人们做点营生。也有的村民就近进了工厂成了工人，日子比原先那要强多了。据林彬估算，当年庆元爹要不把自家的自留地卖那点钱去买铺，现在怎么说也补得到一个半单元的楼房。
林彬没多想地感叹：“现在你要回去，你肯定认不得路了！”转头看到庆元被绷带缠着的双眼，也自感有些不妥。庆元倒并未在意，只是感叹了句：“都拆光了？”
“都拆了，都拆了！只有村口的张家老爷子死活不肯拆，他是参加过抗日的老八路，硬气得很，快九十的人了，脑筋转不过弯来，村长、村书记天天做工作都做不通，他那破房子断了水断了电大冬天的还硬撑着住在里边。后来镇长陪着县里的副书记来慰问，你猜他怎么着？把人家送的东西一股脑扔出来了！搞得副书记一脸铁青转身就走了，吓得镇长直哆嗦，第二天就派推土机把那房子推了。”
“啊？那老爷子呢？”
“唉！从房顶上跳下来死了。那天几台推土机围在房子下，老爷子就爬上屋顶骂，说一帮子卖田卖地的龟孙，当年打日本子、斗地主、赶走国民党反动派建立新中国，就是要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地种，现在要收他的地他就要同归于尽，还说这些地就是狼牙山五壮士跳下去挣回来的，他也敢跳，后来就真跳下去了，还喊了句共产党万岁！.哎，死脑筋啊”
庆元听着这些不免有些心酸，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在小学课本还没讲到时就是张老爷子讲的，印象中自己的爷爷对他都是颇为尊敬的。林彬也承认张老爷子有些说法后来还是应验了，他总说农民如果失去了土地就没了根，就会成为流民。现在土地换成了房子和钞票，大家没地可种，不用干农活了，又有的是时间，手里拿着钞票心里就发痒，很快就赌博成风，赌注也越来越大，好几户不到半年就把补偿款都输光了，不得不出去打工，还真成了流民。
林彬走了以后，庆元开始思考未来的打算，母亲身体虽还矫健，维持生存尚且勉强，这未来的生活光靠做点苦力肯定不是办法，自己还这么年轻，这一辈子总不能靠别人养着。左思右想却没个头绪。
外边的世界太阳升起又落下，在庆元眼中却永远都是浩淼的星空。刚开始的时候，在黑暗中你会觉得时间似乎停滞，因为无事可做任何等待都显得那么漫长，慢慢的当你适应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后，大脑会重新在你脑海中勾画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开始有了各种以感知构建的形象，以回忆填充的色彩，以臆想完成的故事。当世界开始有了影像之后，时间就开始加速流逝了，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里，庆元渴望期盼的那个电话一直没有响起，有时会让自己怀疑是否曾经真的有过这么一个女孩在自己最需要抚慰的时候打过自己电话么？难道不会是自己的臆想？为什么每次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身边从来都没有别人出现呢？
这天中午两母子在就着一瓶辣椒酱吃着馄饨面的时候，庆元终于憋不住了，催促他妈：“妈，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医院啊？这早都不止一个星期了吧？每天包的像个粽子，都快起痱子了！”
“啊，好好，明天一定去，一定去！”母亲头也没抬，继续呼呼噜噜地大口吃着，她心里一直担心着会迟到。
“都说了几天了，每次都不算数.”
“好，好了，明天一定，一定！”几口扒拉着吃完，起身将碗筷泡到厨房的池子里，“我得走了，这两天活特多，能多挣几个，明天我请假带你去医院，晚上我就不会来做饭了，我让楼下戚老板给你送盒饭上来。”说完急匆匆就出去了。不一会又折回来说：“庆元，五斗橱上有你封信，我不识字，戚老板来了后让他给念念。”
母亲出门后，庆元大口将碗里的面包在嘴里，蹒跚着摸到五斗橱前，找到信不停地摩挲，试图感觉出信封里的内容。一番研究后，只能感觉出信封稍大，应该是挂号信，里面的信纸叠得很厚，周围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的，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这让庆元有些失望又有些疑惑，既希望是失去联系的云妹妹，又觉得肯定不会是她。
好不容易熬到黄昏市场收摊关门时，戚老板端着一大碗香干炒肉的盒饭和用一次性塑料碗装的紫菜汤上来了。庆元顾不上吃饭，连忙请他帮忙念一下这封神秘的来信。
戚老板拿起信看了下，落款是“某某市美琪乳制品有限公司”，“哟，是你单位给你寄的信，不会是要你还钱吧？”
“戚伯，快念，说什么了？”庆元心里也一阵紧张。
拆开信封，展开折了几层的两页信纸，里面掉出一张邮政储蓄银行的储蓄卡，戚老板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庆元老弟，你好：
这封信写了我好几天，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起笔。你的伤势应该好些了吧？那天听到医生说你的眼睛再也不能看见，我的心理非常难过。你是为了救我们才受的伤，可以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全家都油中的感谢你，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后怕。
老弟，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起求你的宽恕，我们也是真的没有办法。章鱼和罗罗也是被逼无奈的，你不要怨恨他们，前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只喝了半瓶酒就都醉了，都说干脆回家算了，那天回到家里我抱着女儿大哭了一场，但是第二天又都还是去上班了，没办法！真没办法！我们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啊！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女儿马上要读小学了，借读费真他妈贵！再贵也得读啊，不能让她再像老爸这样了！
其实，整个事情里刘部长还没有季部长坏，临时工的主意就是他出的，你的档案也是他改的，刘部长平时确实只顾生产业绩，天天逼咱们加班，那也是他在那个位置没有办法，完不成任务他也要降级。出了事后他把你写的更换报告交上去了，说不关你事，结果被王厂长他们撕掉了，季部长威胁他说，这事要透露出去就要刘部长自己承担责任，他是直接负责一线生产的。
我们也是被逼的啊，如果不帮他们作证，工作就没了。庆元老弟，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得这么绝情，这么狠。我们不求你原谅，但我们不会抛下你不管，现在我们也都很困难，没有太多办法，大家凑了两千块给你，户名是罗罗的，密码是我的手机号后六位。
祝：早日康复
猴子
念完信两人都一言不发，沉默良久，任由劣质香烟的火星在指间慢慢吞噬有些皱巴巴的烟纸，冉冉的青烟在两个凝重的面孔间升腾、旋转、卷曲、扩张、消散。一截过长的烟灰终于支撑不住，从戚老板指间掉落，砸在油亮的竹席上，碎成一摊粉末。戚老板哟了一声，赶紧站起来顺手用信纸掸去散落的烟灰，回过神来。
“我，我走了，你吃饭吧，都凉了。”将信和银行卡交到庆元手里后，戚老板转身离去，边走边摇头“唉！钱哪！.这家伙算有良心的了！”最后那个“了”字拖了很长的音，拖音中充满了同情？无奈？还是麻木？或许应该都有罢！
昏暗中庆元机械地嚼着本来最爱吃的香干炒肉饭，却感觉不到任何滋味，回想着不堪回首的出院经历，眼泪渐渐地从纱布中浸出来。
手术过后在医院休养的前半个月，除了媒体的采访外，不断有领导和工友来看望。但之后的一个多月里那些鲜花和感谢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庆元就像颁过奖之后奖杯被封存在柜子里一样，成了落满灰尘的过往，只有那个天使的声音偶尔陪伴。
一天下午，庆元妈正在给他换衣服，季部长带着一个下属，拎着一个刚在医院门口礼品店买的花篮前来探望。庆元妈立刻热情地起身招呼：“哟！这不是季部长吗？您又来了！这怎么好意思，太客气了！”
“啊，没事，应该的，应该的！”季部长在床边放下花篮，扶了扶金丝眼框，“怎么样？庆元？恢复的挺快的嘛？”
庆元也赶紧坐起身来，对着声音来的方向回应:“还好，还好，医生说还有半个月肺功能稳定了就可以出院了。”庆元妈也连连道谢：“哎呀，多亏了季部长啊，您帮着号召捐的款可真是救了急啊！不然这医疗费用咱还真不知道去哪弄啊！”
“咳，咳！”季部长握拳挡着嘴干咳了两声，“这个.其实啊，我今天来呢.有些事我还真不好说.这个.我也是没办法.”最终还是面露难色地说明了来意。
“事故发生后，正好赶上全市安全生产大检查，检查结果直接影响文明城市的评选，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加上媒体的大肆报道，搞得公司上层很被动。你可能不知道，美琪实际上是粮食局的下属企业，老板们都是粮食局的领导兼任的，这次事故不仅牵涉到安全生产，氨气的泄露还牵涉到食品安全，这马上要换届了，局长们头都是大的，高层会议已经下了死命令，要把这事给压下去。王厂长也是不得已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利用你零时工的身份，让你.背下这个黑锅。希望你能帮助企业度过这个难关，公司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在这份材料上签个字.按个手印也行，公司会负责你全部医药费的。”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叠打印好的材料递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转折晴天霹雳般让庆元母子俩都呆住了，“咋回事？让咱家娃背黑锅？咋背？咋能这样呢？咱娃不是救了你们大家么？”
“这也是没办法，只能说是临时工违规操作导致的事故才行，公司也是考虑到你们的情绪才同意给予超额补偿的。”站在一旁的下属也帮着解释，季部长接着补充道：“庆元妈，您别急，这事呢，我们也都不愿意.现在各行各业都难，领导也不好当，压力大，出此下策也是万般无奈，厂里几百号人都指着发工资，如果这事处理不好，一旦关停整顿那可就.”
“关！就得关！你们做错了事不就得整顿么？！”庆元妈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本来就是你们管理不好出了事，咱娃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们，你们倒还想这么一出，颠倒黑白，那个。。恩.那个什么报！你们还是人么？良心都被狗吃了！”
季部长和下属知道理亏，一言不发站在一旁，任由庆元妈发泄，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庆元妈依然情绪激动地夺过材料摔在地上喊着：“这个什么破材料我们不签！我不识字！但我识理！人要行得正才不怕影子歪！有错就要认！有错就要改！不带欺上瞒下的！看你戴着眼镜也是书读了不少的，咋就能想出这些昏招呢！”
“庆元妈，”季部长终于还是憋不住了，“您说的都没错，但这事没那么简单，有些事还真不能太钻那个死理，得变通！你看，现在眼下庆元最需要的是啥？是钱呐！有了钱才能把身体养好，医院方面我也了解过，他的视力要想恢复，必须要移植角膜，手术费先不说，这光买角膜就得一大笔吧？只要把字签了，这笔费用我回去想办法做领导工作给你解决！太认死理的话，这后续的治疗费用我就不好说话了.”
听到眼睛通过移植角膜能有复明的希望，庆元愤怒的内心还是动摇了一下，这些天来他也感受过那阵虚情假意的荣耀光环，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母亲背负着的负担，也无数次地担忧着未来作为一个盲人的惨状，有那么几次不由得后悔当初头脑发热逞英雄的冲动。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一想到如果不做角膜移植将作为盲人一辈子的生活，而做手术却要背负一辈子都偿还不清的沉重负担，现实情况更有可能是连背负债务的机会都没有！去哪筹集手术费啊！
“拿来，我签！”庆元强压着怒火，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季部长的下属看到庆元同意签字，赶紧从地上捡起散落的文件，一丝得意浮现在季部长的嘴角。“不行！”庆元妈一把拦住，声泪俱下：“儿啊！娘知道你委屈，知道你想把眼睛治好，但是这字咱不能签啊！签了字你这一世清白就毁了！到时候人家想怎么说道你都可以了，你就连还嘴的份都没有了！”
季部长眼见就要达成的目的被庆元妈给搅黄，有些恼羞成怒，不再装出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冷冷地说：“说实话呢，其实你们签不签都不会影响这件事的结局，我们只要有其他当班工人的证词就行了，我只不过是希望大家能和平地协商解决这事，不让你们吃亏而已，你们还是冷静下，想想清楚吧！”
一番话更加激怒了庆元妈，“滚！你们给我滚！”一边骂一边将两个伪君子往门外推，“我们就是做一辈子瞎子也不签字！拿了你们的黑心钱就是治好了眼睛也还是个黑白不分的睁眼瞎！”
女人的坚毅和韧劲有时候是超出常人想象的，平日里看着柔弱、看着依赖，可一旦真要遇上大事，有些女人往往会比男人显示出更多的勇敢和决绝。庆元的父亲过世时留下那么一堆的欠账和烂摊子，要换了别的女人早就要崩溃了，庆元妈只不过抱着男人的遗像痛哭了一整晚，第二天就擦干眼泪带着儿子操办起后事。办完后事立马把铺面和仓库卖掉，召集所有的债主到一块，还了一半的钱，剩下的债务也一一作了安排，郑重承诺欠下的每一分钱都会归还，绝然不会逃避，请各位放心，只是需要时间。一众债主本来也就是村上的远亲近邻，知根知底的，眼见着王家落难如此，确也不忍紧逼。几年下来，庆元妈硬是拼着自己的老命，玩具厂、包装厂计件的活计大包大揽地干，攒下一点还一点，倒弄得这些债主不好意思了，都说不着急不着急。
赶走了季部长他们，庆元妈抱着儿子痛哭不已。她知道自己的拒绝虽然换回了儿子的骨气和自尊，却永远地失去了重获光明的机会，这对于一个正直青春年华的小伙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啊！
为了节约所剩不多的治疗费用，第二天母子俩就收拾着办理了出院手续，从省城回到了小镇。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痛苦的回忆。庆元的心跳又加速起来，这几天似乎都落下这个毛病了，只要一听到电话响起，心跳就会加速。赶紧拿起电话，“喂？.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