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姐姐不断变换的头型中,时间长了翅膀一样不小心又飞跑数月。父亲时常说:“我们一家人又有一大段时间没团团圆圆吃个安生的晚饭了。”母亲就摇着头说:“这个死女子,这一段时间不知在搞啥。”父母亲这样说的时候宋瑜就进了门,“我们回家吃晚饭了。”她说,我们看见紧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消瘦而驼背的年轻男人,颧骨突出腮帮下凹,戴一副大眼镜。这是一个面熟的男人,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宋瑜对我们笑着说:“他就是张玉琢。”这个面熟和似曾相识的男人我们早知道他叫张玉琢。晚饭摆上了桌,父亲问你喝酒不。他就点头,他们倒上酒,相互喝。我记起孙伟第一次到家时的晚饭,虽然他不说话,动不动就脸红,那个晚饭还是给了大家足够的快乐。和孙伟的状况刚好相反的正是这张玉琢,他喝着酒,有时也谈谈话,但这个晚饭因为他的存在而略显尴尬。吃完一顿沉闷的晚饭宋瑜就把他送走了,等她回来,母亲说:“你咋和他好上了?”
“他很精彩。”宋瑜说。
“精彩?”父亲狐疑地问。
宋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怎样个精彩法?”母亲说。
宋瑜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说:“一时真说不清,我知道他精彩就行了。”
“你考虑过没有?你已经到了成婚论嫁的年龄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闹。”
“考虑了啊,我啥都想好了。”宋瑜说。
“孙伟那样好的条件你不喜欢,他一个理发师能有啥出息?”母亲说。
“你说过不管我的事,你自己说话算话。”宋瑜虎了脸说,扭头回了自己的屋。
怕两人又吵上,父亲赶紧对母亲说:“这女子你又不是不清楚,没个定数,你就当她是胡闹吧,还能真结婚?”
母亲大声说:“不管就不管,我以后管你不是人。”
一大段时间里,我们没再见着张玉琢,母亲和宋瑜的关系因为这个年轻的理发师一直有点儿别扭,他们闭口不谈他的事。张玉琢从我们家里的生活中消失一大段时间后,父母亲都认为宋瑜是一时胡闹,现在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因此他们就把他忘掉。
康定四周的山黄成了一片,正是在这样一个颇带伤感的时节,刚刚吃过午饭之后,张玉琢再次和宋瑜来到家里,随他的到来,家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我想他们一定会吵翻天,我甚至担心母亲会粗暴地把张玉琢赶走,但那一天母亲始终没说一句话,宋瑜也没讲话,张玉琢和父亲攀谈着,张玉琢把近期就举行婚礼的打算告诉了父亲,他还谈起了一应费用和相关细节。父亲点着头,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结婚是大事,要考虑周到。”短暂交谈后,他和宋瑜离开了。母亲对父亲说:“你咋不阻止他们?”父亲说:“我有啥办法,我说了要考虑周到嘛。”母亲不再和父亲争执,她起身走向卧室,边走边说:“不能让他们结婚!”我们听见她在卧室里翻腾,然后就叫起来:“老宋,你把户口放哪里了?”父亲说:“在抽屉里啊。”母亲又找了一会儿,怒气冲冲地出来说:“户口让宋瑜偷走了,这个死女子是铁了心了。”父亲不解地说:“她偷户口干啥?”母亲大声说:“领结婚证啦,没户口她就领不了结婚证,她就结不了婚,现在好了,她把户口偷走了。”
宋瑜是在天黑尽的时候回来的,母亲正等着她,一进屋,母亲就说:“你和他不能结婚。”
“结不结是我的事,你不是不管我的事吗?”宋瑜说。
“不能结。”母亲再次坚定地说。
“这事不由你说了算,我和张玉琢已把结婚证领了,今天才领的。”宋瑜愤怒地说。
不出母亲所料,她真的偷出户口去领了结婚证,事已至此,母亲再没说过话,只把宋瑜当成一个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