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载1936年10月10日无锡《人报》双十增刊)
盘串,是很生疏的名词,它最近才呈现我们的耳边,而且它和我们无锡的民众有着切身关系,因为所“盘”的“串”,就是我们无锡全县的地价税啊。
为什么要盘串呢?据说因为要整顿田赋舞弊,增加国库收入,解除民众痛苦,所以在这次新旧田赋主任交替的当儿,将历年所有的存余粮串,彻底盘查一下,以明究竟,而且很严密的组织了一个盘串委员会。
当然,这一举,可说是我们锡地革除田赋人员舞弊的先声。无锡在过去任职田赋处的职员,其中不免有昧着良心,把农民大众的血汗,来装饱自己私囊的事。而且民国以来,这种黑幕,还堂而皇之的存在着,从来没有人彻究过。这竖起“革除田赋舞弊”大旗的盘串委员会,竟能在这种乌烟瘴气的时代里面成立起来,我们不能不说是破天荒的创举。它在田赋税的整顿工作上值得大书特书的。
盘串委员会既设立了盘串处,就招考了十几位盘串员,担任盘串工作。盘串的任务,是细心地将存余粮串的税额盘算,就是要求出一个总的数目,是不是和移交的相符。至于我们的生活呢?在名义上虽然可以说是荣耀的(?)临时公务员,但实际上简直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工人,每天弯着背不能动的坐着,手不止地在算盘上拨动着,那从陈串中发出难嗅的霉气一阵阵冲向鼻孔中,真叫人难过得要命,若这样长期的干下去,即使不成肺痨症,至少神经上要受到重大打击,甚至变成一个驼背!更因盘串工作“情形特殊”,所以夏天就是热度超过90度和逢到什么纪念例假的日子,我们仍须照常地工作,而且要加紧工作着!所以尽你汗流浃背,热到透不过气来,那是不能向谁诉说的。还有平时生了病或有要事,请假是有问题的,没有办法,只有出之旷职一途,别的倒也没什么,不过到领薪的日子,在每月16元钱中是会少了几角的。唉!这个被雇用的临时公务员,是够可怜了,怪难做的,所以我们的生活,可以拿“苦干”两字来表示它,是很恰当的。
在盘串的时候,很能引起我的感想,无疑的,田赋的所出全是农民大众负担的,一张张的粮串上,全是溅满了农民大众的血和汗啦。照赋税的原理讲:取之于民,应用之于民。但是被迫取得财政最主要来源即:田赋在农村里,有什么建设呢!农民们得到什么实惠呢!咳!他们是终年累月的在苛捐杂税的压迫下和高利贷的榨取下,在小商人各种买卖的剥削下生活着,他们只有“尽纳税的义务”而见不到“应享受的权利”,所以若要问农民们每年所纳的田赋到哪里去了呢?那就无法解释了。不过至少我们能觉得官吏的舞弊,也是卮漏原因之一,那些平时过着阔绰生活的大人先生们,他们始终没有反省到那挥霍如土的钱,是无数农民大众的血和汗啦!
我们不知他们怎样对得起被迫着卖完了吃饭的谷子,饿着肚皮典质了衣被而完粮的农民大众啊!就是我们为农民们设想的盘串员的收入,也不是出在农民的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