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只见这截断臂从手掌开始,在沈青然和身旁女子面前,一点点变黑枯萎,最终像是花朵入了土壤那般化为尘泥。
身上那股疲软感募的消失,沈青然手指微微一动,惊喜道:“姑娘,我们能动了。”她侧过头往身边看去,一张苍白的脸立即出现在沈青然眼前。虽毫无血色,但一点儿都不影响杨柳的美貌。
杨柳亦侧过头来看沈青然,毕竟两人被放在一起久了,对彼此都有些好奇。
杨柳的声音依然微弱无力:“我这几日一直被她折磨,力气早没了。走不动了······”
“我扶你走!”破败的房间里早已是雪花肆虐,整间房子摇摇欲坠,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沈青然抓紧时间扶起杨柳,水润灵动的眸子注视着已经拼打白热化的落叶玄真,他似乎也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在这白雪飘扬的深夜里,两人相隔数米遥遥相望,落叶玄真启唇开合无声:快走!
沈青然丝毫不扭捏,默契的点头示意,扶起杨柳转头便走。出了走廊下了楼梯,上方的打击声更响了,其中还混杂着落叶玄真爽利的大笑声:“哈哈哈,终于可以放开手了······”
雪越下越大,比起一开始更加密集。沈青然扶着杨柳到楼下,找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将其安置好,温声道:“你先在这儿等等,我们解决了妖怪便带你回去。”微笑着安慰了杨柳,连沈青然自己都没发觉,从何时起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落叶玄真的言论,这个世界不仅有人,还有鬼和妖。
沈青然起身回去,还没上楼梯。二楼突然应声坍塌,烟尘混合着雪沫腾空而起,几秒过后又乖乖的跌落回去。
废墟中,一身青衣的落叶玄真和老妖飞身而起。两人立在半空中,落叶玄真正好看到沈青然手拿绳索站在楼梯口,转头看着半空中的自己,那******平静的脸上写着关心。
她居然没走!
落叶玄真身在半空衣玦翻飞,与沈青然遥遥相望眼眸中闪过星光。终日只会冷淡疏离的姑娘,关键时候居然对自己不离不弃,与曾经遇上的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比较起来,真是越看越顺眼。
但现在可容不得他多想,落叶玄真忽然动了,一个飞身带动着点点白雪随风而来,一转眼到了沈青然身边,勾唇对她咧嘴一笑。
本来清淡的外袍左肩处,一抹深深的红痕显而易见,见血了。
“你受伤了。”沈青然关心道。
落叶玄真依然在笑,语气里有一丝得意:“无碍,她更惨。”沈青然顺着他视线看去,半空中老妖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身边的雪沫都被染成了深红色,整个人毫无预警的从高处摔下来,僵硬的掉到地上一动不动。
落叶玄真见老妖趴倒在地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忙向沈青然催促道:“你快去把她捆了,我们马上交到衙门。”
沈青然点头,快步上前利落的捆好老妖。只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忙回头看,原来是落叶玄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没事吧?”她问。
落叶玄真顺着沈青然视线,看看自己左肩伤处,不在意道:“不碍事,过几日便好了···只是刚刚与这老妖打久了,有些力竭。”
沈青然点头,放心了。
“不过,今晚抓妖。贫道出力最多,那赏金应该多分得一些才是。”
“随你。”
“那···四六?”
“随你。”
“三七?”
“三七免谈,就四六!”谁说他是来救人的,这道士果然死性不改。
落叶玄真倒是爽快答应:“那就四六好了。”面上笑的那是一个随和。
夜恢复了宁静,烟雨城亦然。失踪者杨柳安全回家,凶手粉盒婆婆被一道士和赏金猎人缉拿归案。这桩案子终于告破,城内少女再不用惶恐度日,一切恢复如初。
如此恶劣的凶手竟是个老妇人,着实让衙门一干人等没有想到。更想不到的是,天明时候这老妇人在牢里,突然间全身冒白气瞬间化为了一地尘烟,吓坏了在场一众守卫。县太爷见事情蹊跷,立刻下令衙门内所有人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对外便谎称老妇人年事已高,被抓之后吓得心胆俱裂突发重病死了。
清晨,天空特别的晴朗。前两日烟雨城还时不时的下雪,雪不大,都是些碎雪沫子,但下的时间颇长且间隔时间短,地面和树上被一层薄薄的白雪包裹着,轻盈而洁白。
而今,天晴了雪化了,室外更显寒冷。沈青然起了个大早,穿上那件微旧的棕红色外袍,拿起桌上的绳索配在腰间,去了隔壁。
推开门,落叶玄真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她控制脚步声,转身离开时,床上的人忽然醒了:“大清早的,进来就走,那可是小偷的行径。”被子里包裹严实的落叶玄真乌发四散不齐,一副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在床上以手撑头,声音有些沙哑。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左肩的伤好些了没?”
那天两人收了赏钱,一大早沈青然便带着他去看大夫。落叶玄真脱了外袍,剥了衣裳露出带血的伤痕,不深也不浅。沈青然有时也受伤,这般伤口她也曾有过,倒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谁知这伤口到了大夫眼里,便了不得了。他坐在那儿,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一直跟他俩强调莫要轻视伤情,否者轻者缺胳膊少腿重者性命攸关。那大夫说的甚是严重,临走还嘱咐沈青然要好好照顾病人。
本来,案子破了赏钱分了他俩再没关系。可惜现在这伤势搭上了性命,便没这么容易拍屁股走人。两日来,沈青然一直呆客栈里,有事没事便去他房里照顾着。端茶递水,照顾吃食比落叶玄真小时候师傅对他还要无微不至。
“我的伤不碍事,那大夫小题大做,你也跟着相信?”落叶玄真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沈青然倒水过来。
未反对,她去倒了茶水递他手上:“注意些毕竟没有坏处,今日我要出去,你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你要出去,那我也起来吧。”落叶玄真穿着月白里衣撤了棉被,正要起身被沈青然一手拦下。
“你躺下,我去去就回。今日外面化雪,你出去不利于身体康复。”帮他将被子盖好,沈青然又细心的掖了掖被角。
话说的甚为漂亮,落叶玄真也无法反驳:“那你给我带一只烤鸭好了。”
寒冬腊月,即便是在屋里人们也冷的难受。这时候,若是有个炉子取暖还可以缓解些,不过客栈里没有,大家都一筹莫展,于是抖腿的人抖的更厉害,床上的人也再不愿起来。
至于化雪这事儿沈青然并没说谎,故而今日的寒冷与往日比较绝不一样。
刚到门口,沈青然便碰到圆滚滚的店小二擦着鼻涕,浑身发抖的从外面回来。满是青春痘的脸盘上红彤彤两片,嘴唇干裂渗血,实在可怜。
沈青然与他擦肩而过,前后脚刚跨出门立刻感受到周围寒潮排山倒海袭来,无孔不入。一接触皮肤就阴损的渗入骨髓里,透心的凉。
这时候,天空蔚蓝晴空一碧如洗,偶有几处隐隐亮起橙黄色微光,沈青然只能两手紧握取暖,收了视线低头朝前走,沿着这条幽深的长街前往今日的目的地。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来开门的是那日的周祁。
他今日加了衣裳,瘦弱的身板儿看上去变的强壮些。见是沈青然来了,一脸惊喜:“沈姑娘,你来找我是不是有柳儿消息了。”
“我们先找个说话的地方吧。”这样的天气,走了这般长时间沈青然鼻子已经冻的通红,一张脸也快要失去知觉。
周祁的性格并非粗枝大叶,经沈青然一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不好意思道:“沈姑娘怠慢了,是我太着急了,请进来吧。”
他当先在前面带路,经过一处雅致的小院廊道,外面的植物均被白雪包裹。一方浅碧池塘边一株红梅含雪盛开,远远看去清冷孤傲的红色在寒风中尤为淡定,幽香阵阵好不惬意。
推门进屋,迎面扑来一阵暖意,周祁自顾自忙活起来,给炉子添加些木炭,又忙着给沈青然倒茶暖身,一番举动,倒是个细致的男人。
沈青然接过茶,喝了两口才感觉缓和些。
这间书房布置简单,一个桌案,四把椅子便是全部。不过四周装裱的书画作品却不少,几乎贴了整面墙。其中的几张美人图,五官神韵都与杨柳极为相似。
“你说柳儿安全回去了。”
沈青然点头。
茶香阵阵,轻烟袅袅。周祁刚才还一脸惊喜,下一瞬有些黯然:“柳儿都回去两日了,她为何不来找我。”
“杨小姐受了伤,身体非常虚弱,你要理解她。”沈青然解释,想想又补充道:“这阵子你还是在家里耐心等着,等她好了,再见她不迟。”
周祁手握着茶杯一番思量,面上神色变幻,越来越不安定最后干脆站起来:“她伤的重吗···不行,我现在就去看她。”柳儿一介女流弱质芊芊,平日里寒潮来袭都会病着,她竟然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