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萧逸艰难的张口,他又嗅到了栀子香味。
“现在,你能接受我了吗?”公主依然不肯放弃,问道。
“答案你不是知道了吗?”萧逸反问道。
“你!”公主气愤道。
“情之一字,能奈之何?”萧逸平静地一笑,在面临生死之时,反而一切都看得开了,“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想不想听?”
萧逸缓缓闭上苍老的眸子,慢慢地讲述着自己的梦,在刚刚那个梦里,他不是凡人,他是成了一个修士,一步一步走来,终于走到了世界巅峰,从此天下无敌,寂寞余生。
“在梦里,我历经沧桑,收了九个弟子,还遇到了一个女子,她的样子好美,美得能让天地失色,倾城倾国亦不为过,可是,最终的结局,我拥有世间诸人拜服羡慕的力量,却救不了我心爱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了那天下苍生,献出自己的生命与幸福。”萧逸微微叹了口气,话语里尽蔓延着悲伤。
“或许她是幸福的,不然她怎么愿意为了天下苍生献出生命呢?”公主轻声谈吐,和萧逸讨论起梦中故事来。
“呵呵,或许吧。”萧逸苦涩地一笑,嘴角却始终挂不起想挂的弧度,满脸尽是无奈。
“这就是你所说的情吗?这是你所看到的情?”公主轻咬着嘴唇,倔强地问道,眼神中强压着一丝喜意。
“当然不止,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反而仅仅是一个开始。”萧逸平静说着,“接下来的九十九世,他立下誓言,要生生世世伴她终生,直至终老。于是又有了九十九个故事。”
“在那九十九个轮回里,我猛然间发现,其实我毕生追求的并不是功名,并不是天下,不是强横到让人不敢侧目的实力,甚至不是那虚无缥缈的情,我错了,错的好离谱。”萧逸说着说着,早已干涸的眼泉又漫出泪水,缓缓流下,诉说着萧逸此时的心情。
“情之一字,能奈之何?你走吧,如果你猜到了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我就接受你,与你成亲。”萧逸叹了口气,再度闭上了眼睛,他能清楚的感受到,生死大限已经到了,他在下一刻就要魂归黄泉,但他表情淡然,没有丝毫畏惧。
公主娇躯一震,看着萧逸淡然的面孔,但早已是苍老鹤发的皮肤,比不上自己至今还如雪的肌肤,靓丽的容颜,但这又怎样?只要是萧逸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公主玉手轻轻一挥,栀子花香随后淡淡远去,同时也留下一句轻语,在房内柔声缭绕,“我延长了你一日寿命,明天,我再来看你。”
闻不到栀子花香后,萧逸本已阖上的眼睛,,缓缓留下一滴泪水,垂落在嘴角,滑了进去,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一丝甘甜。
……
我是一朝公主,因为父皇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于是,我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衣食无忧,每天都有无数人要随着我的喜好去奔波劳碌,费尽心思,可我就是不高兴,我得到了世间所有,但却好像还有一样我总是未曾拥有。
“是什么呢?”我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缓缓传入我的耳帘,她告诉我,爱情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它甘醇如酒,温婉如玉,清凉似泉水,时而柔情,时而奔涌,有时让人荡气回肠,也有时会让人肝肠寸断。
“爱情?我拥有了吗?”我好奇地问,作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我要拥有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爱情是个奢侈品,你没有,而且……你也不配拥有。”那道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淡淡的声音,这声音让我听起来是那么地不爽,我发誓,我一定要拥有爱情。
有一天,父皇来找我,最疼爱我的他问我这次他这次要举办一场全国科举,他要挑选出一个状元之才来做我的夫君。
我眼珠一转儿,调皮的笑道:“要做我的夫君也行,但一定要是我选的状元之才才行,而且,题目要我出!”
最依我的父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于是,大考那天,科考试题为论情!
试卷交了上来,无数繁杂无新意的文章看得让我厌烦,终于,仿佛是在千山万水间,我看到了一片文章,如清泉流水,叮咚作响,像晴空万里,明朗恣意。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谁的诗?”我惊喜问道。
“是渭水一个穷秀才萧逸的诗。”主考官恭敬回道。
萧逸?我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不知怎的,心中一闷,一种心酸的愧疚出现在心头。
他成了状元,父皇亲自赐婚,他成了驸马,属于我一个人的驸马。
这就是爱情吗?我心中想着,瞥到他看我时的笑容,我会羞涩地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他火热的眼神。我想,或许是吧,这滋味……真美好。
大婚之日,他决然离去,一纸留书,抗婚回乡,一路留着血泪,步履蹒跚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到底是什么,让他竟然抛弃了我,那日论情,他写的难道不是爱情吗?难道在他心里,我真的不是最重要的吗?
“来人,给我抓回萧逸,斩了!”父皇大怒,可是在我的哀求下,父皇放过了萧逸,我要去陪他,我要看看到底是情到底是什么。
那一日,天地哀鸣,大雨连下了三月不止,我躲在暗处,看着他跪在坟前,伴随着雨水留下的泪水,甚至还掺杂了鲜红的色彩。
我开始每天在坟前守候着,添上几束鲜花,然后等着他的到来,,我们心有灵犀,纵然他已经哭瞎了眼睛,看不见了,但还是能第一时间知道我的到来,这样真好。
本以为我能这样陪着他,在守墓中老去,可是,我突然发现,随着旁边的人都会老,会死,我好似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现在,你知道了吧?在他心里,你根本不是最重要的,只有亲情对他而言才最重要。”
“去吧,只要你能把他留在身边,那么你就能获得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了。”
她的声音如魔咒般充满了不可抗拒的魔力,让我瞬间沉沦。
我开始诱惑他,我能让你恢复光明,我能复活你娘,但却被他一一拒绝,我不知所谓地问出一句,“你想看破吗?”
“看破?这世界本就是这样,我何必看破,再说,长了眼睛,也未必能看破。”他反问道,问的我哑口无言,其实,我是想问,难道现在已经没有让你追求的东西或者人了吗。
但可惜,他没有听懂,同样,我也没有感受到他反问我时的那隐含着的情意与落寞。
他要死了,死前说要给我讲他刚做的那个梦,梦中的他们经历了九十九世的轮回,他都在追寻她的踪迹,走着她的路线,她好幸福,她认为。
“我明天再来。”我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嫉妒,真的,他梦里的那个女人好幸福,只是一条性命而已,却换来了九十多世的相守相随,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
“你羡慕萧逸梦里的那个女子?”黑暗中的声音再度出现,她告诉我,她能让萧逸喜欢上我,生生世世。
于是,我答应了。
第二天,我如约来到萧逸房内,看着躺在床上静静阖着双眼的萧逸,是这么地恬静,这般的淡然。
“我不能陪你了,要先走一步了。”我的寿元被瞬间收回,身体在他的面前迅速苍老,青丝变白发,红颜成白骨,我静静地伏在他的身上,紧紧地依偎着,我要这样与你生生世世不再分离。
黑暗中,似乎在无尽的沉沦里,我好似听到了一个声音,似乎是在呼唤碧落,又好像是碧瑶,但我总感觉是在叫我,我想回声,但却发不出声音。
萧逸看着我的模样,眼泪不要钱似得留下,紧紧的抱着我,尽管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倾国容貌,只是平凡的老太太,但我能看到他眼里含着的情意,还有一丝……不舍得的责怪。
“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就这样先走了?”萧逸扯着嘶哑的嗓子哭喊着,声音如泣如诉,悲伤彻骨。
听到萧逸的话,我身躯一震,在这一瞬间,我突然间明白了,展开我认为这辈子最好看的笑容,道:“我知道了,原来你最想要的,是我。”
“你终于记起来了?”萧逸好似看到了我的笑容,不知不觉地痴了,又搂紧了我的身子,痴痴地问道。
看到他痴情的样子,我记忆最深处好似被突然间打开,一些不属于我的片段渐渐地涌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似乎抓住了什么,但最后却被堵在一扇门前,一个如我一般相貌的女子拦住了我,轻咬着嘴唇,神色复杂地道:“这一世,你不能记起他!他输了!”
“别走,别走。”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渺小到了尘埃里。
但终究,我们还是没有敌过她,我们都输了,我输了生命,他输了我。
“哈哈哈。”他似痴似狂,癫狂般的笑了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将死的老头。
“傻瓜,我知道你最想看到的是我就够了,不过,嘻嘻,我可不喜欢瞎子,我要让你再看我最后一眼。”
我的身子竟渐渐地在空中消逝,我的心,却飞到了萧逸的眸子里,我要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精光闪过,七彩的光芒五彩缤纷,耀人眼目,他的眼睛,终于有了明亮,有了深邃,感受到了他目光里的神情,我笑了笑,彻底消逝在天地间。
一滴血泪,悄然落下,萧逸终于恢复了清明,看着眼中的世界,他没有一丝欣喜,他醒了,这一刻,他是原凡大陆的萧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