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玉石入口的那么一刹那,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很多很多年以前,仿佛就是我亲手捧起这颗不起眼的小石头,将它放置在群山之巅的祭坛上。
下一秒钟,我孤自一人出现在一座破败的小楼之前,身上所有的伤仿佛从未出现过,我环顾四周,发现此时正身处群山之巅,头顶上是一片浩渺的星空,举目远视,星光下依稀能看到延绵到天际边的山头。周围静悄悄的,没有虫鸣,没有鸟叫,也没有野兽嘶吼的声音,我甚至无法察觉到温度的高低和风的流动。这里所有的,只有无穷的星海和无尽的群山。
这就是玉石的内部?我心道:不愧是自龙虎山上第一代天师开始,便放置于观星楼上,千百年祭炼不断的宝玉,仅仅只是方寸之物,内中却自含一片洞天。
没有再多做感慨,我走向了小楼门前。紧闭着的木门里仿佛囚禁着一头恐怖的野兽,依稀有些碧蓝色的幽光倔强的想要冒出来。木门之上,残破的匾额隐约写着三个字——“观星楼”。叹了口气,我一把推开了大门。
大量的星光从门内疯狂的涌出,迎面撞向了我,接着如同水流一般绕着我的身体流淌。这个世界突然有了声音,光流动的声音,大量光束互相撞击的声音,仿佛是星光欢呼的声音,这些千百年的光,跨过了无数的光年与时间,最终来到这里,沉寂在这颗石头里,在这一刻,它们迎来了释放,又重新活了过来,最终,它们汇聚成了一条河流,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向天际边流逝。
现实世界中,我睁开眼睛,时间似乎连短短的一秒都没有过,我依旧靠在安的身上,双手骨折,胸骨碎掉几根。大家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表情不变,除了班农被击中,正在倒飞出去的途中。墓室突然开始升起一股星空。我们所有的灯源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此刻所有人都如同置身宇宙银河中一般。空间、时间、能量、质量,在这里没有任何规律。我们仿佛彼此近在咫尺,又在下一个刹那相隔永恒,有一个牧师身形变化的如同行星版巨大,有的人整个的融进了星球中,一颗陨石与我擦肩而过,几乎就要削掉我半个脑袋。我很难说这一切不是幻觉,因为我们身处宇宙之中,身上没有任何防护,本该早已爆体而亡。但当一阵流星雨正面击中一个人,他那如同被重机枪扫射过的血肉横飞的尸体,和还残留在耳边的惨叫,却不得不让我觉得这就是真实。宇宙中的惨叫声,呵,真是见鬼了。
作为一个神灵,玛姬无疑是我们这群人中最耀眼的“星”,有三颗太阳改变了原本的走向,径直朝着她奔去。即使强如神灵,在这一刻也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最终,“轰”的一声,三颗恒星开始融合,将包裹在中心的玛姬完全吞噬。
星空渐渐暗淡,这种奇妙混乱又心惊肉跳的遭遇终于过去。幸运的是,我仍然靠在安的身上,只从外表上看,我们俩什么都没缺。大部分人回来了,但有一些人不知道消失在了宇宙的哪个角落,又或者融进了哪一颗星星。地上横竖倒着几块残肢,以及那个倒霉撞上流星群的人剩下的一滩碎肉。但最重要的是,玛姬不见了,或者更准确的说,她被三颗太阳吞灭了。
“灭掉她了?!”剩余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难以置信又克制不住的兴奋。
我看到安开心的朝我咧开嘴,但很快,她的表情变得惶恐起来。我的视线开始泛红,随即我意识到,大量的鲜血不受控制的正从我的眼睛、鼻子中往外涌。安的眼中一瞬间泪如泉涌,她手足无措的想要做点什么,但又不敢晃动我的身体。
兴奋的人群中只有墨林牧师注意到了这里,他马上跑过来,蹲下来给我检查了两下。
“没有办法了。”墨林遗憾的朝着安摇了摇头。
安拽住墨林的袖角,似乎想要哀求他,但剧烈的啜泣让她发不出声音,我只能听见她喉咙里断断续续不停发出的“不”。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墨林把一侧的耳朵凑到我嘴边。
这大概就是和牧师一起组队的好处。我此刻却并没有濒死的那种遗憾又或是释然,相反,我想要提醒他注意,危险还远没有离去。因为我的左手掌心愈发疼痛,甚至盖过了我身体任何一个部位此刻的疼痛。这种疼痛重新回归了单纯的痛觉,按照以往的经验,它只是在提醒我危险。幸运的是,无论那个给我信号的人是谁,祂不会把信息传递给一个快要死的人。
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又或许其实用不着我提醒,很快,墨林身后欢腾的人群静了下来,意识到不对,墨林皱紧了眉头,缓缓的一边转身一边站了起来。
鲜血从一个牧师身上每一个毛孔里流了出来,仿佛不受重力的作用,在空中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这就是始祖血族的能力?还挺好用的。”那个人形一边活动着新的躯体,一边自言自语的说。
绝望,所有的人脸上只有绝望,没有人逃跑,甚至连动都没人动一下,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干看着眼前的血人。
“撤!”墨林大声的嘶吼,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黑色册子。
除了安奋力拖动我之外,没有人动。他们已经接受了命运:在那场光怪陆离的“星空之旅”都没能杀死这个怪物后,或许这个宇宙没有什么能阻止祂了。
“快撤!”墨林又大声嘶吼了一句,接着他也不再多管,从书的首页开始默诵,虚空中慢慢钻出一只巨手,从它透明神圣的颜色来看,似乎是一个高阶天使的投影。可惜,最终也只有一只右臂伸了出来。在此过程中,那团不知还能否被称为玛姬的血液,就这么原地不动的等待着墨林。
“这有什么意义呢?”血液双手环抱自己,调侃道,“除非你们消灭我的每一个微粒,否则我会一直不断复活。而且我在你们每个人体内都留下了一些血液和种子。如果这个我死了,那么下一秒我就能用我的碎片复活。所以,你看,这里有个明显的悖论。”
祂换了一个姿势,又继续说:“其实你们可以想一想,我要统治这么大的宇宙,总归是需要一些狗的。最先当狗的,往往能吃到最多的骨头。”
有几个人听到这句话僵硬的身体动了动。但墨林丝毫没受影响,天使的右手携带着一股清风,正对着血液抓了过去。
“来啊!”血液也是兴奋的大叫,如同相扑运动员一般迎头扑上。两股力量就这样撞在了一起,随后便僵持住,一时谁也没法前进半步。
但随着墨林的默诵,越来越多的青烟从他的体表升起,他的肌肤渐渐的化成圣光,一点一点的灼烧。
而这一切,换来的,只是安一个人在努力的向后拖动我的身体。
这种拖拽加剧了我的疼痛,我很想告诉她没这个必要了,然后,有几块碎石屑砸到了我的脸上。
石制的天花板上开始出现裂痕,他们像是蛛网版迅速在蔓延,紧接着,一大块破碎的石板掉了下来,整个墓室剧烈的震动中,一根巨大的柳树根从上面钻了进来,直接将血液卷入其中。
大量的扬起的灰尘中,一个人影顺着树跟爬了下来。
“安东尼·莱克特?!”
墨林和安同时惊呼。
(这个人出现在第12节,但这节被封了,龙,.空上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