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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梧桐清幽

狭窄幽长的石阶在山间蜿蜒,浓密的梧桐树荫下遮挡住了夏日的烧灼,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透下来。

一行人沿着石阶慢慢地走着,鸟儿和夏蝉在四周的林梢间不知疲倦地欢叫,从清晨到傍晚,从白天到夜里,响彻整片山林。甚至到了午夜,星光在清澈的夜空中闪烁,蝉鸣依旧在山间回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褐色布衫的家丁。他拿着一根棍子,引着队伍一级级地向山上爬。陈玄礼与太平公主并排走在一起,应该说是近乎并排。他总是刻意地落后公主一级台阶,以示尊卑有别。玄礼身上穿的是丝质的青色长衫,质地非常轻薄,舒适又凉爽。这件衣服当然也是太平公主赏赐的,就跟他这条命一样。玄礼以前的所有东西全都被扔掉了,或是烧毁了,总之对他来说都一样。不论是那浅绯色长袍,镶着一片翠玉的腰带,还有那个装有银龟符的香囊,那些东西都属于陈阳。

而陈阳已经死了,他现在是陈玄礼!

他不知道公主为何会取这个名字,多半是因为巧合吧。陈阳对叫这个名字的人唯一的印象,是唐玄宗在马嵬坡吊死杨贵妃的桥段里,出现了这个人。而玄宗皇帝这会儿好像也才两岁,那个陈玄礼多半还没出世吧。就是不知道那人出生后,会不会被人提示:您的角色名称已经存在,请更换一个?

其实不管是那绸缎做的官袍,还是象征着天子近臣地位的龟符,玄礼都不感到惋惜。只是那两件灵雁亲手为他做的衣服,让他耿耿于怀。当初从扬州回来后,它们就被压在了箱底,几乎就没有被穿过。现在,恐怕早已被人遗弃了,丢在了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跟它们的主人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那也是陈阳的东西,玄礼提醒自己,陈阳已死。而我,要为他报仇。

公主忽然挽住了他,香气微喘。她一袭翠绿的慢束罗裙,胸衫上部被解开,半露的丰硕胸脯此时正在起起伏伏。

“陈郎,你慢些走,真是累煞本宫了。”她挽着他的胳膊,朗声笑道,丝毫不在乎跟在身后的那些丫鬟家丁们的目光。

“诺!”

玄礼回应道,顺从地扶着她继续向上爬。石阶的坡度时而平缓,时而陡峭。他们已经攀爬了一个多时辰,公主体态较为丰硕,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所以中途只得在平缓的地方歇息了几次。好在山间林木茂密,遍布着繁茂的高大梧桐。一直走在阴凉的树荫下,听着四周悦耳的鸟鸣,人们的心情还是非常轻快的。

“还要多久,是不是快要到了?”公主又一次催问。

走在最前面领路的家丁回过身,“殿下,快了,您再坚持一会儿。”

“这已经是你第四次这么说了。”

是第五次了,玄礼默默地心想,倘若公主少歇息两次,这会儿多半就已经到了。

那人默默地低下了头,显得十分为难。不过,公主也没再计较,挥挥手让他继续领路。这座山头处在邙山山脉腹地,漫山遍野都是葱葱郁郁的树林,随处可见高大的杨树、槐树、枣树等树木。其中最多的当属高大繁茂、树叶如手掌一般的梧桐。这个山头脚下的那座三进的宅院,就是以梧桐命名,叫做“梧桐山庄”。梧桐山庄是太平公主置办的别业,在盛夏时用以避暑。这段时间洛阳城里十分闷热,太平公主感到难以忍耐,于是带着几位公子、千金以及丫鬟下人们离开府邸,来到这山庄中避暑。玄礼也被一并带来,在出城的路上,他扮成卫士的模样,跟在公主的车驾旁。大队人马到了山庄后,那些厨子、家丁、丫鬟就开始忙活起来了,打扫庭院中的落叶与鸟粪,去山中清泉打水捕鱼等等。几位年幼的公子和千金也被下人们带去歇息玩耍了。而公主坐下来没歇多久就叫上陈玄礼,带着几个亲近的下人要去爬后山。山庄背靠着这个葱葱郁郁的山头,而上面还修了一座石亭,一条石板铺就的石阶弯弯曲曲地朝它伸去。

在太平公主第六次抱怨之后,他们总算走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很大的六角石亭,建在山坡上,被茂密的树林所环抱。亭子顶上和周围的地面上落满了树叶,围栏、石案及石凳上还陈积着许多黑白斑驳的鸟粪。

不等主人吩咐,下人们就开始忙活起来了。他们仔细地把亭中打扫干净,扫去枯叶,擦净石案。拿出随身带来的酒壶、酒杯等器具,用清水洗净。公主携玄礼入亭落座,相对饮酒。坐在亭中,向远处望去,起伏的山丘、交错的沟壑尽收眼底。那座四合三进的大宅院此时正在他们脚下。玄礼甚至还看到了几个人正在山溪中涉水,似乎是在捕鱼。

“陈郎,”公主举起酒杯,示意对方同饮。酒不是很清澈,琥珀色的,有些浑浊。不过玄礼早就习以为常了。蒸馏法制烧酒,是宋代以后才发明的。对于现在来说,这种红曲酿的浊酒已经是当世最高档的佳酿了,堪比后世的82年拉菲!

“真是个好地方,不是吗?来,咱们痛饮一场,不醉不归。”公主爽朗地笑道。

“遵命。”玄礼认同地点头。

公主撅起了嘴唇,表情似有不悦。“陈郎,你现在就像是一盆冷水,”她放下酒杯,“本宫好好的兴致又被你给浇灭了!”

“殿下,对不起,”玄礼嗫嚅着,“我不是有意的。”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

她叹了口气,忽然之间霍得站了起来,顺手就操起了酒壶。玄礼还以为它马上就要砸到自己脑门上时,听到公主说道:“你知道吗,本宫有办法。”

说完,她把玄礼的杯子倒满了。

“喝!”

玄礼愣了一下,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原来所谓的办法竟然是要灌醉他!

“殿下,”

“别废话,喝!”转瞬间,酒杯又满了。

他无奈,只好再次喝干杯中酒。公主也不忘给自己斟满,同饮佳酿。望着酒杯再一次被倒满,玄礼没有办法,只好接着喝干。其实,他想对公主说的是,这种度数还没有啤酒一半高的酒,他哪怕喝到撑死也不会醉的。

两人对坐亭中,一杯接一杯的狂饮不止。千儿见此情况,识趣地又来添了一壶。渐渐地,公主面颊已变得微红。不知是不是因为微醺的缘故,她不时地眨着眼睛,显得情意绵绵。

“殿下,您,”他嗫嚅着,“你......真美!”

公主微笑着瞧着他,忽然拉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玄礼愣了一下,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陈郎,你......看吧,”她舌头有些打结了,“本宫就知道,一......一壶酒下去,你,你就不是冷水啦,变热啦......哈哈哈......”

玄礼忍不住怀疑她已经喝醉了,便凑过去扶住她。公主瞬时靠在了他身上,两人靠着亭栏依偎在一起,浓浓细语,时而迸出一阵嬉笑。她丰腴的身子靠在玄礼身上,乘着酒意差点做出了猥亵的动作。好在玄礼及时抓住了她的手,毕竟那些丫鬟下人都还在不远处。公主嘴里散发着浓郁的酒气,以及淡淡的脂粉气息。她身上挂着的香囊里包裹着龙涎香和麝香。沁人的香气与酒气混杂在一起,使玄礼感到昏昏欲醉。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公主在半夜时摸进了他的房间。从离开天牢后,他们就再没有幽会过了。那时,玄礼仍觉得很不情愿,尤其是一想到灵雁,更是一点儿兴致都没有。但这也无可奈何,黑暗之中公主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不情愿,进门前也没有彬彬有礼地先说一句“打扰了,我能进来吗”。不过,公主还是被他的沉闷所影响了,感到非常不满。

“你就是个死人。”这是她离开前对他的评价。

两人在亭中依偎了许久,直到天边燃起了灿烂的晚霞。公主本来只是微醉,早已清醒了。她起身拉着玄礼走出石亭,往陡峭的山崖边走去。

“公主,别,小心啊!”千儿在后面急急地叫道。

公主懒洋洋地甩了她一句“不要跟过来”,和玄礼两人走到崖壁边。她依偎在情人怀里,晚霞在她脸上抹了一层金色的笑容。

“美吗?”

玄礼点了点头,眸子里闪动着点点金光。

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公主说道:“带去扬州的信鸽回来了,郭将军等人正在马不停蹄地赶来,应该很快就到了。”

子仪,他果真来了。

“等他们到来后,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有什么头绪吗?”公主抬起头望着他,“没有时间再沉溺于伤痛了,想想以后的事情吧。光每天坐在树下发呆可是解决不了来俊臣的。”

玄礼平静地望着她,说道:“殿下放心,这些天里,我一直在想着怎么对付他。”

“哦?”公主感到很惊异,“那你说说看。”

“诺!来俊臣是陛下的亲信之人,要扳倒他,一定要陛下点头才行。只要陛下对他的信任没有动摇,来俊臣就是不死之身。说白了,我们得找到他欺君枉法、陷害忠良的铁证,一步一步地瓦解掉陛下对他的信任。从内卫对子仪等人赶尽杀绝的做法来看,来俊臣很害怕。”他顿了顿,“王孝杰大将军一定是冤死狱中的,他的案子肯定隐藏着致命的秘密。咱们就以这个案子入手,一定要把它查个水落石出,把他来俊臣最害怕被人看到的秘密全都抖出来!”

公主默默地望着他,直到他说完,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才是我的陈郎,本宫的好智囊!”

她轻佻地拧了一下玄礼的嘴巴,凑上去印了湿湿的一吻。

“还有,说到案子,本宫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她微笑着说道,“狄仁杰这个人,你还记得吧?本宫听说他以前在大理寺待过,很会破案。”

狄仁杰!陈玄礼感到很惊讶,他当然记得了。“记得,他不是入狱了吗?”

“就是他。”公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前两天听宫里的朋友说,狄仁杰闹出了一档子事儿。他在来俊臣眼皮子底下,在一块破布上用血写了一封伸冤状,藏进被褥的棉花里面偷送了出去。他儿子看到密信后就进宫觐见陛下,呈上密信喊冤。”说到这,她忍不住笑了笑,“为此,陛下还专门召见来俊臣,当面质问他,又派了人去天牢查看。看来她老人家对这条狗已经怀有戒心了。”

宫里的朋友,难道是上官婉儿?玄礼沉吟了许久,斩钉截铁地说道:“殿下,您一定得救他。或许他能帮我们。”

“本宫怎么救得了他?”

“能,一定能。”玄礼非常肯定地回答,“只要能让陛下亲自召见他,他自己就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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