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六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只脚已经跨进了自家的店铺,却怎么也放不下去了。
他感觉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是却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阿郎回来啦……可是出了什么事儿?”里屋,听到自家丈夫的声音,刘老六的老婆笑吟吟的从厨房探出头,打了个招呼,只是打到一半就见到自家丈夫的脸色不对,从刚进门的红光满面,兴致冲冲,转眼间就变得苍白呆滞,两眼无神。
后又见到自家丈夫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甲士,登时她的脸上也霎那间退却了血色,只留下一片惊恐的苍白。
“你……。”看着自家的媳妇出来了,刘老六才醒过神来,看着自家媳妇的眼光一时间复杂的难以言表,既有愤怒,也有心疼,还有一种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伤心的味道。
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
暗暗的叹了口气,刘老六念叨着命里无有莫强求,踉踉跄跄的推开冲过来的媳妇,跨进了自家的厨房。
厨房和走之前差别不大,蒸笼还在冉冉的冒着热气,做好的白面饼还有半筐,旁边还有小半盆醒好的面放在案板旁边,案板上,几个白面饼即将成型,旁边的那个大锅里,还有着半锅的羊杂汤在咕嘟咕嘟的煮着。
还有半锅?
还有半锅!
一时间,刘老六感觉整个厨房都仿佛亮了起来,明亮的,仿佛是在晴日午间的旷野上一样,微风吹过,心情舒畅。
“六郎,六郎,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怎么有两个军爷跟着啊,这……这……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啊。”之前刘老六的媳妇被刘老六推到一旁,现在也跟了进来,还不停的偷偷的看着站在外面门口的两个甲士,满脸惊慌:“刚才都没说你,你说你跟着他们那群杀才跑出去,到底是有什么事呢也不说一声,不就是点东西吗,咱不要了好不好,你干嘛还非要追上去,你说你啊,这下子惹出了大麻烦吧……。”
显然,刘老六媳妇是以为之前刘老六追着跑出去,是想讨回那些在自己店里做饭的军士们浪费掉的钱,结果,现在被人逮着回来,还不知道要掏出多少钱出来呢。
“惹麻烦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个臭婆娘。”看着媳妇一直偷偷摸摸的看着门口的两个甲士,兴奋的刘老六伸手在她那翘起的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打的自己媳妇冷不防尖叫起来:“啊~”
店里,之前因为刘老六被两个甲士‘押着’,还是一路飞奔着跑着回来的,一下子让店里的所有的客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看着这明显的一副被人‘押’着找事的模样,大家伙的心里都忍不住揣揣不安,都以为刘老六是因为什么事给摊上了大事儿,惹上了那些甲士,结果被人给抓了个现行,现在是被押着找上门来了。
显然,这是惹上了不得了的人了。
作为街坊邻居的,也不是没人想出来帮个忙,问问出了什么事的,看看能不能搭上个腔,说说好话的。
但是在有人认出来了,这两个穿着黑衣黑甲的,应该是皇上的禁卫军中,号称黑衣卫的后。
所有的人都嘘若寒蝉了。
单看人家那一声黑衣黑甲,盔明甲亮,光彩照人的模样,还有就这样公然挎刀持戈的跑过街面,就那么大明大白,凶神恶煞的站在了刘老六的门口后,不但掌管京城治安的京兆仑的人没有来问的,就连正对着刘老六酒肆大门的,驻在坊里的武侯们,更是连头都没有冒一个。
想帮忙的人也都悄悄的偃旗息鼓,灭掉了自己的心思了。
当然,想偷偷摸摸的溜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也都不在少数。至少靠着刘老六家店的几家店铺,都悄悄的掩上了店门。
只是两个甲士一来就直接的站在了门口,扶刀持戈,一言不发的堵住了大门,虽然他们没说话,但也没有人敢去试一试从他们的身边溜出去会不会有事。
再加上刘老六一进门,看到满堂宾客时那惨白的脸色,让大家都感觉到心里一个劲的发慌。
偏偏,刘老六有接着连自家的媳妇都不管,一头栽进了厨房的样子,更让大家心里感觉到没底。
一时间,店里所有的人都拱腰弯背,缩头缩脑,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为好。所有人都悄不声息的,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能活动的,都赶紧的悄悄的踅摸到了店里的一角,不想给自己,给自己的家人带来麻烦。
有一些坐在窗边的,倒是隐约听到了刘老六之前呼喊的人,更加的害怕,恨不得将自己给缩小,从墙上找个缝钻出去。
就在这众人摒气屏声,万籁俱寂的时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刘老六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家媳妇的屁股上,然后兴奋的哈哈大笑。
一时间大家伙都是猛的一愣,嗓子眼里悬着的这口气,也都悄悄的放下了——看来,事情还没有变的太坏。
看着自己媳妇回过头,满脸通红的抚着屁股,看着自己,正在哈哈大笑的刘老六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猛的伸手抱住了自家媳妇的脑袋,“呜吗”的一声,在媳妇的嘴上猛的亲了一口。
“啊~你……啐~。”刚想说什么的刘老六媳妇,从来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在被自家的丈夫当着满店的人,猛的来上这一手,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尖叫一声后,啐了癫狂的刘老六一口,一巴掌拍在刘老六的胸口,刘老六媳妇捂着红的发烫的脸蛋,冲进了后院,带起一片叮铃咣当的声响。
但这些都是小事儿了,志得意满的刘老六笑哈哈的转头四顾:“咦,这……小舅子?这臭小子,跑那儿……坏了,不是还在城楼上没下来吧……这臭小子,干活的时候就不见了,算了,来来来,张大哥,张二哥,李家兄弟,来来,来给搭把手,帮忙给……碗呢?碗怎么都不见了?我说……哎,算了,张家掌柜的,你家的碗先都借我用用,回头还你……”
招呼了几个相处的不错的邻居,又到隔壁的店里借了一筐的大碗,抬上锅,端起烙好的白面饼,刘老六想了想,还是找人将还在冒着热气的蒸笼也给带上了。
吆喝了一声让媳妇在家清理,刘老六招呼了喊来的几个帮忙的邻居,在两个黑衣卫的‘押’送下,挑着担子,抬着锅,前呼后拥的,走上了城门楼。
城门楼上,如今是一片的忙乱,来来往往奔跑的小吏,军士,太监,宫女等,如同搬家的蚂蚁一样,络绎不绝,一道道的命令,消息,安排,调动来往穿梭,墙头上,也站满了一排排刀出鞘,箭上弦的甲士。
上到城墙,刘老六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小舅子,看到他,是因为他是这一段城墙上,仅有的一个没有穿着盔甲而站在城墙垛口的人。这让他在城墙上显得甚是扎眼。刘老六回到城墙上的时候,这个憨货正趴在城头上,一本正经的占着一个垛口,伸直了脖子,使劲的向外张望着,还手舞足蹈的,比过年看大戏还高兴,惹的两边的甲士们都频频回头,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傻小子怎么会跑到这儿了,居然既没有穿盔带甲,也没有持刀拿箭。
只是他的附近站了两个披着软甲,面白无须,身穿宫里太监服饰的大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面无表情,一左一右的护在驰马道的一侧,不远处,两侧还各有两位跨刀持戈的黑衣卫在一旁看护着这个道口,也稍带的,护住了他的身后。
“东西,都带来了?”刘老六他们一上城楼,那两位太监就迎了过来,仔细的查看刘老六他们带来的所有东西。
“是,”刘老六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冲着两位太监展示自己带来的东西:“两位请看,这个锅里,就是之前宿国公家的二公子在我家所做的羊杂汤,这汤是我自家熬煮的,是昨天下半响才宰杀的活羊,我们自家洗剥干净,然后上锅,整整熬煮了一宿,才熬好的,这个羊杂汤,是后来天亮时刻,坊门开后,宿国公家的二公子在我家亲手做的调理,具体的调理过程我并没亲眼看见,不过我家的小舅子一直在旁边,给宿国公家的二公子打下手,所以,详细的做法,他应该知道,只是后来宿国公家二公子他们当时有急事就没吃就离开了,当时也未曾交待这些吃食要任何处理,后来我带汤过来完全是我自家的主意,倒是与旁人无关,只是我家的浑家心疼,怕我受累,就让他的弟弟跟着过来了。”
跟在一个查看的太监身后,刘老六仔细的说明了羊杂汤的制作过程,还特意的几次提到了自家小舅子,偷偷的使劲的踹了他几脚,才终于把他从城墙垛口恋恋不舍的拉了过来。
“哦。”一个太监应了一声,侧头看了看刘老六,又看了看还在恋恋不舍的看着城外战场的刘老六小舅子,嘴角浮起一个了然的笑容。
“嗯,真的,真的,我真的没说谎。”刘老六连忙的撑起一脸的笑容,笑容可恭的看着那位大太监。
刘老六小舅子这会倒也是醒过神来,连忙的跟在自家姐夫的身后,低头哈腰。
“那就算了,反正我们也不打算想知道你这个是怎么做的,我们只是要检查一下,你带来的这些东西,是不是可以入贵人们的口。”大太监也没有再为难刘老六,转身,去继续的查看刘老六带来的羊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