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说的？”老程当时就炸了。
城外的番人来此，想要些什么大家都明白，大家之前的厮杀，还有在这的讨论，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不让城外的那些番人把本属于大唐的东西，给拉走。
可现在，就在这个重臣云集的大厅里，在这个代表着大唐最坚决的抵抗力量的厅堂中，竟然有人说出了将那些番人索要的东西给送出去的话。
这话，登时就让老程给炸了刺：那些东西，是能够送出去的嘛？
浴血沙场，奋战了这许多年，每次总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和人家拼刀子拼命的，这好不容易的，总算是混到了能够站在人群中，带着一帮子兄弟和手下去欺负人了，也可算是多少混出个人样来，挣出了一份看到过去的家业，也娶了几个媳妇，养了几个儿子，这一天天的，还整天想着，算计着能够怎么样让老娘多活几年，渡过一个快快乐乐，不愁吃喝的晚年呢，这会，就有人开口，打算着让他把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给城外的那些番子们送去。
这让老程如何不恼，如何不怒。
“嗬嗬，他说的。”由于刚才在被老程喷，所以以老程的角度没有看到是谁说出的那句话，而张亮却明明白白的看见了那个说话的人，甚至连他的口型都看的个清清楚楚。现在看到老程火冒三丈的在找人，他立马笑嘻嘻的伸手指着老程的背后，给老程检举出那个说话的家伙。
愤怒的扭回头，老程找了一圈，然后又扭头看向张亮：“谁？”
“就他！。”张亮的手根本就没收回去，依然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指着老程的身后。
竖着一对扫帚眉，瞪着一对环眼，老程有点难以置信的顺着张亮的手，一点点的向前看。
前面没人啊？！
或者说，前面没大人。
低下头，眼前，只有一个小崽子站在那儿，一脸无辜的看着老程。
“他？！”老程一脸的不可置信。
“嗯，他！”一脸的一本正经的对着老程猛然扭回的脑袋，张亮很确定的点点头：“就是他！”
“你确定？！”老程的嘴都有点歪，眼睛也有点斜，看着张亮，一脸的不怀好意。
“我亲眼所见。”张亮收回自己指认的手，小小的退后一步，昂起头，满脸的慷慨。
老程缓缓的扭回头，粗壮的脖子仿若一颗被扭曲的大树一样，缓缓的扭头，终于，他再次的面对着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不点睁着一对清澈的眼睛，仰着头，看着自己的老爹，嘴角，漏出一丝的笑意。
瞪着眼，看了看站在房间门口附近的那个小小的身影，老程缓缓的放慢自己的呼吸，放松自己的心境，也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说说，凭什么要把东西给他们？”一屁股坐到桌案上的老程，两手据持在自己的膝头，腆着肚子，仰着脸，看着屋顶旁边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只蜘蛛，在建一张网。
它才搭好框架，拉出了片四通八达的主线，还没开始拉那一圈圈的网。
“不给他们不走啊。”这次老程听清楚了，这个声音，确实是自己的二小子说出来的，而且也确实就是之前的那个声音。
“嘭～。”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屁股下面的桌案上，老程‘忽’的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家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小崽子：“那就要把东西给他们？”
“当然不行咯。凭什么啊。”面对着自家脸色有点发青的老子，小小的程怀亮一脸的不忿：“那可是我们的东西。”
“那你还说要把东西给他们。”轻轻地走过来，拉住程咬金，秦二爷也是一脸的不解的看着那个自家兄弟家的小子。
“那也不能白给啊，白给，那不是傻啊。”冲着自家的秦二伯翻了个白眼，一脸你是傻啊的表情气的秦二爷差点没一巴掌糊他屁股上，然后程家的二小子一副言之凿凿：“让他们用东西换，拿得出东西，就给他们。”
“哦，换什么？”这下，一直在抱着一副看笑话态度的长孙无忌有点感兴趣了。
“都可以啊，马啊，牛啊，羊啊，这些东西他们不是蛮多的嘛。”一脸你是傻啊的表情暼了长孙无忌一眼，转眼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登时兴奋了起来：“对了，对了，还有狗，之前我们看到他们还有狗，蛮大个的，很凶的那种，都给他们给换过来。”
这下，连高高在上的李世民都感觉有点意思了，他一只手扶在面前的桌案上，身子前倾，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可是他们要是不换呢？”
“那又怎么样？！他们也不敢抢，都被打的屁滚尿流的了，不换，就再揍他们呗，”一脸臭屁的挥了挥拳头，程怀亮的模样让大家油然的想起他爹在瓦岗寨时候的模样，那时候，和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现在的样子近乎一模一样。
魏征的眼前也是一亮，兴致勃勃的插嘴了：“可是他们要是就是不换呢？要知道，他们可是有马，会跑的。”
再暼了魏征一眼，老程家的这个小崽子这会都显得有点不耐烦了：“那就给他们看看我们的好东西呗，我还就不信了，他们跑了这么老远过来，不就是想要我们的那些他们喜欢的好东西嘛，反正现在他们也抢不到了，那就给放到他们的脸前面，和他们换，让他们都给好好看看我们都有那些好东西，看看他们换不换。”
“可好东西换给他们了，我们怎么办？”看着老程家的二小子一条一条的说的头头是道，魏征也来了兴致。
“我们再做呗。”嘴里哼哼了一下，看了看满屋的大人，程怀亮还是坚持的站稳了。
“再做？！”一下子，满屋的大人们都开始沉吟了下来。
“我奶奶给我说过一个故事，她说啊，有一年发大水，有这么两家人，一家呢，很有钱，看见来大水了就拼命的把自己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打了个包袱，然后带着包袱给爬到门口的一颗大树上。”
“而另外的一家呢，家里蛮穷，当然，也就是相对另外的一家来说啊，家里倒是没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就是吃吃喝喝的也还都有。”
“他们看到大水来了，就赶快的将家里的馍馍什么的都给带上，也爬上了自家门口的一颗大树。”
“最后大水来了，将他们的村庄什么的都给淹了，将他们的大树也给淹了不少。”颠了颠脚，感觉站的有点不舒服了，程怀亮偷偷的瞅了瞅满屋的大人们，只能按捺下找个地儿坐会的心思：“于是呢，他们两就被困在了树上。”
“慢慢的，时间长了，那个有钱的就感觉肚子有点饿，他就看到了旁边的那颗树上的那个没钱的带的馍馍。”
“他就想用钱来买，”
“可是呢，那个没钱的看着大水，就有点怕，就不太想卖。”
“于是呢，最后，那个有钱的就在树上，抱着他的那堆金银财宝给饿死了。”
“啊？！这……就完了？！”程怀亮说的简单，张亮可是有点不满意了：“嗳，不是……你今儿这说的怎么这么简单啊。”
程怀亮有些气哼哼的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我累了不行啊。”
“累……累了？！”一时间，张亮也无语了。他差点也给忘了，眼前的这个，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呆在这听了半天他们的啰嗦，也早就该累了。
“呵呵，这倒是我的不对了，那好，嗯，程家哥哥，你就看着给你家的小子找个位儿吧，也让他坐下来好好的歇歇，毕竟他这也只是个小子，还没长大呢。骨头有点软，不耐久立也是常事儿。”坐在上首的李世民也是一副恍然的打了个哈哈，扭头就冲着本地的家主开口了：“那个，啊，什么，有什么吃的喝的，也给再来上一点，让你家的小子吃点喝点后，再给我们说说，说说他的那个把东西给他们，是个怎么个给法。”
“喏。”喜滋滋的向上作了一个长揖，程咬金扭头冲着门口的下人摆摆手，然后顺手的又向着自家的二小子招招手：“小子，来，爹这儿来坐着，给爹好好的说说，你的那个什么把东西给那些番子们，和你刚才说的那个事儿有什么关系。”
抖了抖有点发麻的腿，程怀亮喜滋滋的应声爬到了老程的身前，在他的那个草包肚子上拍了拍，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到了老程的怀里：“之前那个道士不是说了嘛，今天冬天会冷，正好啊，我看着现在外面的那些番人那里有着蛮多的皮毛，牛羊什么的，咱们拿钱给他们给买过来不就好了。”
“那……”被这一提，大家登时想起来了，之前，可是从这个小子的嘴里传出过那个疑似前瓦岗寨军师徐茂公传来的话，话里说的，好像就是说今年的冬天可能会蛮冷的事儿。
现在，被这小子一说……
“和着，城外的那些番子，还是上赶着来给咱们送过冬的东西来着啊。”被自家的儿子这一说，老程有点两眼发直，感情，这事儿换个角度来看，那意思整个就不同了啊。
咧着嘴，偏着脑袋，躲避着从头上浇下的唾沫星子，程怀亮顺手的在老程的腰上扣下了一块玉佩：“反正和那些人打也打了，也让他们知道咱们都不是好惹的了，那咱们就再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就用东西换他们的牛马羊，换他们的皮草，皮毡，反正，过冬用得着的，都给他们给换过来。”
“啪～。”将手中的那块精致的玉佩给拍到桌案上，程怀亮使劲的拱了拱，坐直了身子：“说，这个跟你们换牛，能换几个？！”
看着那个一本正经，一副坐在大堂上审犯人模样的程怀亮，魏征突然的感觉心里有些轻松一大截的感觉，还有点羡慕那个坐在小崽子身后的那个大草包肚子，忍不住的就想逗逗他：“可是那些番人要是不换呢？”
看着诸人集中过来的不解目光，魏征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就当下所见，在番人中也有之前程家二郎所说的那种穷人和富人的差别，就程家二郎所拿出的玉佩，只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富有的那些番人中牛马羊多的倒是会换，但是对于那些家中无有财产的穷苦人家，该当如何交换？”
“那就直接换人。”家里来了这么多的客人，虽然说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厨房也自然要提前先准备好了，现在主家都发令了，自然有下人飞快的跑去通知厨房，因为准备的早，这会儿，就已经有下人川流不息的端来早就备好的吃食，一一的放在了诸位的桌案上。
别人怎么样程怀亮不管，今天他窜到战场上，精神高度的紧张了半天，再回来有天昏地暗的睡了半宿，这会儿，肚子早就饿的要造反了。
反正是在自己家，来的也大多都是老熟人，再加上身为小孩子的优势，菜一上来，程怀亮就赶忙的揪了一根鸡腿，一头埋到了老爹的怀里，偷偷摸摸的大吃大嚼起来。
魏征开始说话的时候，他正好刚咬了一口肥腻的鸡腿到嘴里，待到魏征问到他了，嘴里的鸡肉还没完全的嚼碎，还在嘴里来回的翻裹，嘴里含着东西，回答的声音就有些呜呜咽咽的，有些模糊。
“……？”诸人一时间都有些没听懂。
三两下将嘴里的鸡肉给吞下，抢在诸人再次提问前，程怀亮大声的再次说出刚才自己所说的话：“那就直接换人。”
“此话何解？”尽管程怀亮已经说了两次，长孙无忌还是表示自己是有得听，没的懂。
“呃？！”程怀亮有点傻眼的眨眨眼，然后环顾了一周，看着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外，大家都是一片茫然的表情，登时感觉自己的跳跃性可能是有点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