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
这个世界最黑暗的,或许从来就不是黑夜。黑夜里纵使无星无月,无光无影,但这种黑暗,源于纯粹,终于自然。
这个世界最黑暗的,是人心。自古人心难测,纵使人之初是性本善的,一旦染上仇恨之墨,其黑便再难褪却。
人心之黑暗,无法观测,却是极度具备毁灭性的。
周若千被绑在一张木椅上,额头破开一个伤口,血早已凝结。嘴角的淤青散得更大,点点血迹散布在脸颊边和雪白的衣领上。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什么也没有吃过。该死的胃又开始抽痛起来。
而她早已麻木了疼痛。
“你知道吗,当时警察把我们拘留起来之后,没过几天,我们就突然被转送到了一个暗房里,很黑,什么也看不到。我们被绑着,饿了几天,然后有人开始审问我们,哦不,更确切的说是,收买我们。”陈伟手里握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把尖刃,拿在手上在周若千面前不停地把玩着,“虽然看不见究竟是什么人,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Y市政府派来的。他们说只要我们不再追究这件事,就会给一笔钱给我们。数目非常可观,简直都够我们用大半辈子了。有一半的人都屈从了。剩下一半的人,包括我,死活不从。然后他们开始用刑。但他们用什么招都没有用,我们这些粗人,什么都没有,但骨节还是有的。最后,他们把我们的亲人都抓了起来,以此作为要挟。”
“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什么都听他们的了。”陈伟一边说着,一边把尖刃抵到周若千的脖颈上,冰冷而坚硬的触觉环绕在她的周围,如愈来愈近的死亡气息。
“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和我父亲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周若千脸色毫无波澜,声音孱弱得如一阵风。
陈伟握着尖刃的手突然一用力,周若千的脖子上立刻冒出一股鲜红血流。“我妻儿,就是被他杀害的!”
“不止我妻儿,还有我其他兄弟的亲人,所有人,都死在了一场巨大的火灾之中。而那场火灾,最后证实就是周巍放的!”
“证据是什么?我父亲连一点作案动机都没有。”周若千眉头渐渐深锁。她突然想起十年前,在父亲出事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寄宿在学校里的她,临近高考,可父亲却一次也不曾来学校看过她。
周若千于是趁着考前的一个周末偷偷跑回家里,想要给父亲一个惊喜。
她悄悄进了门,蹑手蹑脚地来到父亲的房间门口,却被里头突然的一声怒喝吓到了。
那声音来自父亲。似乎在跟谁讲电话。周若千从未见过父亲发如此大火。
“为什么你们要陷害我!”周巍怒吼道。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周巍又怒道,“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对于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如实说出来的!”
停消了一会儿,周巍最后周巍义正言辞地大声说道:“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只手遮天!”
周巍挂掉电话之后走出房间,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周若千,原本满脸的怒意凝滞片刻,而后像要掩饰着什么似的朝她露出一如既往的和蔼微笑:“怎么要回来也不告诉爸爸,让爸爸好去接你啊。”
彼时母亲已离开了那个家,周若千问起周巍,周巍只说母亲是回了娘家。
而对于父亲方才发着大火讲电话的事,周若千并没有问什么。她以为,或许那只是父亲与客户之间的一点小摩擦。但她那时不知道,那是她高考前最后一次见父亲。之后,高考一完,周巍立刻把周若千和方昕送到一个隐蔽之地,而他自己,当晚便死在了他的办公室里。
第二天的报纸上,父亲死亡的消息只占了巴掌大的篇幅。无过多的具体报道,唯独简单地说明他是畏罪自杀。
连尸体都立刻被火化了。连家人都没有通知,葬礼也没有举办,连能够留下名字的墓碑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