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病房门口亮着的红灯倏忽熄灭。医生从里面走出,边走边解下面上的口罩。严迟照见此,立刻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他的双眸中,满满皆是担忧。廊道里的炽白灯光照进他的眼里,如月光落入湖面,粼粼波动,灼灼生情。
医生面露笑容道:“放心,病人醒来后一切正常,已经安然度过了危险期,只是还要再留在院中多观察几天,没有什么事的话,一个星期后就可以出院了。”
严迟照暗暗在心中舒缓了一口气。朝医生快速而略微地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后便立刻走进了病房。
原以为周若千还醒着,想和她说说话,或者,想听她说说话的,但此刻的她似乎是太累了,早已沉沉睡去,长长的浓黑的睫毛附在脸上,似两瓣纤柔的叶子。薄薄的樱唇紧紧抿着,逐渐回复了些血色。脸色看来也不那么苍白了,沉睡伴随着均匀平和的呼吸,脸颊似婴儿般透出两抹红晕。
严迟照看着这样的她,眼中荡起温柔涟漪。
有多久了。
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能够与她在一起共度这般宁静的时刻。
只专属于他与她二人的恬淡幸福。
似乎,是隔了很久很久。
在严迟照出国出差以前,他们同居以来的那段关系复好的日子,他虽与她不在同一间房就寝,却会每天刻意比她早起一些,然后到她的床边静静待她醒来。
他说,“我喜欢看着你沉沉醒来,你缓缓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像一朵美丽鲜花初绽,摄人心魄,勾人心魂。我要把这样的你,深深地刻进我心里。”
周若千每每在初晨醒来第一眼见到他,一开始会有一闪而过的惊蛰与不适,而后便逐渐地习惯,最后变成期待。
严迟照微翘起嘴角孩子气地趴在床沿,眼睛灼灼闪着光芒,而那些光芒尽都围绕着她。他说,“我好羡慕你啊。”
“羡慕我什么?”
“你好幸福啊。因为你每天早晨醒来一睁开眼就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
但其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他的幸福,全都来自周若千。
对于严迟照来说,周若千,和幸福,两者彼此紧紧地牵连在了一起。她在它则在,她不在,则世界如同末日,万物皆尽毁灭。
严迟照就那样在周若千身边守了她一晚,她睡得那样沉,偶尔梦中絮语,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心疼地看着她,一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她从梦中惊醒,醒来找不到他。
他不想再错过,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了。一整个晚上,他就那样看着她,仿佛,真想,就这样一辈子。
早晨周若千醒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她一睁开眼,便迎上了严迟照灼热期待的目光,落入了他眼里那潭清幽深邃的湖。
他似乎看起来有些疲态,她皱了皱眉问他,“你怎么没睡觉。”
他露出一个俊朗笑容,他这一笑,居然把所有疲态都隐退不见了。“比起睡觉,我更喜欢看你睡觉。”
周若千苍白的脸颊一下子添了两抹红晕,嘴唇动了动,微微抿着,没有说话。
“你睡得很不好。”严迟照收起笑容,转而面露担忧和心疼。“一整晚都在做梦,梦中似在与谁说话,最后还哭了。”
“我……”周若千眼脸低垂,悲伤之情油然而生,“我好想爸爸……”
严迟照只觉心头一紧,刺刺地生疼,为的是周若千此刻流露无遗的无助与伤感。他握起她的纤手,放到嘴边深深一吻。而后说道,“你还不知道,你父亲的墓地在哪里吧?”
周若千抬眼看他,眼里蔓延着悲痛与期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