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葵丘，而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虙①羲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神亭亭；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喾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皆受命然后得封禅。”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为盛②；江淮之间，一茅三脊③，所以为藉也。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凤凰麒麟不来，嘉谷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鸱枭数至，而欲封禅，毋乃不可乎？”于是桓公乃止。
［注释］
①虙：通“伏”。②盛：指装在祭器中的禾黍。③一茅三脊：有三条脊梗的茅草，又叫菁茅，又叫灵茅。
［译文］
齐桓公已经称王，就在葵丘集合诸侯，还要行封禅之礼。管仲说：“以前封泰山祭天，禅梁父山祭祀的地方的共有七十二家，而夷吾我所记起的有十二家。以前无怀氏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云山；伏羲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云山；神农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云山；炎帝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云山；黄帝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亭山；颛顼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云山；帝喾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云山；尧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云山；舜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云山；禹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会稽山；汤封禅过泰山，禅过叫云山；周成王封禅过泰山，禅过叫社首山。这些人都是听从天命后才可以行封禅大礼的。”桓公说：“我向北讨伐山戎，从孤竹国路过；向西征伐大夏，路过流沙河，系紧马的缰绳，钩挂着车辆，才爬上卑耳山；向南到了召陵，登熊耳山遥望长江汉水。与各诸侯兵车会合有三次，乘车会合有六次，带领诸侯，辅正天下，各国诸侯都不敢反抗我。从前三代遵从天命吊民伐罪，与我的作为有什么不一样呢？”管仲看到劝服桓公不能光说理论，因而又举出事实来告诉他：“以前封禅时，一定要鄗山上的黍，北里的禾，当作盛在祭器的供品；要用江淮之间生产的三脊茅草(普通茅草只有一脊)，当作地上的荐席。还有东海赠送的比目的鱼，西海赠送的比翼的鸟，另外，不召而来的东西还有十五种之多。现在的状况却是凤凰、麒麟不愿来，美好的谷子不愿生，那没用的杂草蓬蒿、藜莠却很茂盛，那些凶禽恶鸟如鸱、枭等倒是经常飞来，像这样还想要封禅，恐怕不能够吧？”因此桓公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