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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初次入宫

作为今参典侍,庆子小姐从现在起就算开始云端生活了。

云端,即便如此,河内介也深知,这里不可能完全是自己描绘出的那幅空想的、完全由众神组成的世界景象。正因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人,因此他感到更加悲哀。

于是,为不使庆子小姐遭受些许的颜面难堪,从装束打扮,到随身的每件小饰品,他都倾注了全身心的精力和爱。

自然,应成为众神花园的后宫,一旦发生脱离理想的对立之事,又极易演变成一座女性地狱。

因为这是一个数百名女性心怀各种喜怒哀乐的情感一起生存的漩涡中的世界。

无论多么细小的反感,如果呈现出女性所特有的嫉妒及虚荣的污浊,都会发展成为无法应对的、悲惨的阴谋。

原本出生于大纳言家的庆子小姐被赋予的生活之路只有三条。一条是步从松浦家嫁来的母亲大纳言夫人的后尘,嫁入大名之家,一条是进入具有相当层次的寺院做尼姑,剩下的一条便是入宫侍奉。

不过,不管是河内介,还是她的双亲,都没有对她明言,也未让她作出选择。作为世代以勤皇而闻名的门第,当绩子大典侍的美言传来时,双亲及全家所有人均认为此乃家门之幸,于是心中充满神圣之情,同意并接受下来。

所幸庆子小姐也未反对。不过从世俗的眼光看,与其说这是庆子小姐的意志,不如说是一种强迫。因此,河内介肩上承受的压力更大了。

如果是将违心之人送入宫中,这才是对美的亵渎。如果皇室是地上描绘出的人间最高的梦幻花园,那么在那里盛开的庆子小姐这朵鲜花也必须拥有全身心融入其中的宽阔胸怀。

河内介的良苦用心正在于此。虽生于具有悠久的传统、长期侍奉在皇室身边的家庭这一特殊的环境,但庆子小姐毕竟还只是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河内介沉醉于自己朴素的憧憬之中。同时,他费尽心机让庆子小姐尝遍作为一个人所应品尝的所有的苦,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为此,他四处奔波,学习了解各种事例。如今即便在休息间,他也如同跟随在庆子小姐后面一样,一味想象着今天觐见的顺序。

庆子小姐首先要在大典侍之局借针女之手进行宫廷风格的化装。改装结束后,再前往长桥之局。

进入那里后,为表达欢迎之意,长桥之局按照习俗将举行一个吃糯米小豆蒸饭的仪式。

仪式结束后,下一步将被引入天皇的御殿,拜见天颜。

那个时刻,庆子小姐将给天皇留下怎样的印象呢?自不待言,虽说是典侍,但一辈子未得天皇宠爱的先例不胜枚举。

一般情况下,天皇会直接问些什么的。之后,将会被引往准后那里。

准后与皇妃出自更高门第的摄政关白家或清华家,挑选时其人品、性格需与国母的身份完全匹配。但从另一方面而言,她们也还是人,还是女人。这一点是断然不能忽视的。

有幸谒见准后之后,再返回局里。接下来,将换上庄重的正装,前往内侍所参拜。

从精神层面讲,对这处内侍所、别名贤所的参拜,在今日入宫过程中含有的意义最为重大。

贤所,即便文字表现,就有恐所、威所、畏所等多种形式的别称。这里供奉的,自然是作为天照大神御神灵替身而仿制出的神镜。

关于天照大神,这里或许不必再赘述。这面神镜,正是清晰地折射出宇宙与人类的关系并昭示于我们的神灵表现。

在此顶礼膜拜之时,每个人心中都将面对无论天皇还是子民都是宇宙大爱的产物这一颠扑不破的事实,从而主动自我反省。

镜中映出的所有面孔虽各有相异,但一定是去除私心后真心相对的,他们全都在只有一个起源的宇宙生命的作用下结成一体。

它告诉我们,以天照大神之心为己心,奉献于连绵不断、育成万物之大爱的直系子孙即为天子。

正因为如此,贤所是原样祭祀日本国体和皇室理想的圣坛。在这里膜拜,具有非常庄重的含义,即要求人们彻底抛弃一切私心杂念,宣誓为宇宙的真理而献身。

庆子小姐在参拜圣坛时,究竟许下了怎样的誓言呢?

关于其中的意义,河内介在讲解《本朝事始》及《禁秘御抄》时,已反复向庆子小姐强调过。

正是因为它是三种神器之一,所以历代天皇须与贤所的神镜同生共存……然而,将神镜供奉在身边,每日对其顶礼膜拜,其意义究竟何在呢?河内介一直告诫庆子小姐,若不能细细把握其中的真意,她的侍奉就不能尽善尽美。

其真意就是:皇室作为宇宙真理及生命生成的大爱的表现,须与天照大神永远共存。作为体现,皇室必须坚持在神镜前面进行修行。换言之,他们是向天奉告,如果脱离修行,便会导致一种严酷的结果,即他们不再配得上做皇室成员,做天子。

庆子小姐似懂非懂地接受下来。

如果她领会了其中道理的话,在她跨过位于贤所入口通往云端的渡桥时的心境,当然应该是与作为普通人的自己进行诀别……

 即日本皇室三件必不可少的宝物:八咫镜”天丛云剑”和“八尺琼勾玉”作为皇位的象征由历代天皇传承。

将宇宙生命奉为神灵的人在地上描绘出的图景是神的乐园;以把自己变为乐园中生活的神灵为目的进行修行的是天子;对天子献出纯真憧憬的是子民,这种奇妙联系构成了日本的国体。

出于对美好理想的憧憬,当今天庆子小姐入宫前,按照惯例给前辈的女官及他人准备礼物时,河内介也不敢萌生一丝悲哀。

这就是说,生活在这理想花园之中的,还是人呀……

明白了这些,展望庆子小姐美好的未来,河内介甚至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庸俗了。

百味寿司、烤鱼、鱼片、煎鸡蛋、蔬菜,加上甜食,共20人份。这些东西茶汲女会代为分给前辈女官的。给命妇和女嬬是金二千匹和百味寿司,同为20份。

杂侍是金千匹和百味寿司30份。

此外,后宫的侍人(男性)和侍丁也包了一些金子作为礼物。

这下自然不会有疏漏了……

绩子大典侍身着十二单衣正装,领着结束对贤所参拜的庆子小姐来到河内介面前的时候,河内介已在诸大夫休息室坐等了近两个时辰了。

“河内介大人,恭喜您,御前的仪式已经顺利结束了。”

听大典侍这么一说,河内介不由立即倒地一拜,然后又马上抬起头,痴痴地仰望着庆子小姐。

庆子小姐装束的方方面面都让人对这次入宫浮想联翩。岂止装束,就连丝柏骨扇子的一条扇须,河内介都感到充满了清新的祈祷与祝福。

或许由于化装是大典侍的针女所为,庆子小姐的脸看起来有些不像本人了。不过,这丝毫不会破坏河内介的梦想。

看上去显得有些生冷,不过反而有种超凡脱俗的美感。

“准后娘娘大悦,问了不少话呢。”

“是、是嘛?”

“此外,我从身边挑选了菊崎和藤崎给今参做家来。两个人都是细心之人,所”

 日本货币单位,起初每匹钱10文,后为25文。

 正式名称为“五衣唐衣裳”或“女房装束”为平安时代的10世纪起日本女性贵族的盛装。

以敬请放心。

“不胜感谢之至。有大典侍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辛苦了!”

之后,庆子小姐第一次向河内介开口。

“在贤所,如老师教诲的那样进行了参拜。老师,谢谢!”

“好……好……好呀。”

河内介赶紧垂下头,声音在喉咙里不停地打着转。此时,他只有一句话想要叮嘱,可情急之下,连这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我河内介会如实转告您的父亲和母亲,请他们放心的。”

最终,这句话还是未能说出口。

“外面守卫国家的事就交给我河内介了,主上在里面……”

他想说的其实是这句,不过或许没有必要了。

在大典侍的催促下身体有些僵硬的庆子小姐以目光施礼告别,然后转身要走。

“精心奉侍,保重身体!”

河内介从身后深情说了一句,之后又匆忙将目光垂下。因为他感到,眼中已是泪水纵横。

“就这样吧……就这样……”

此时他就如嫁女的父亲,心中交织着兴奋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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