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弟再次被浪花淋了个浑身湿透。
这下岑弟心里激起雄雄烈火,满腔怒气冲了出来。跟着面上发狠,身体往下一压,借着桂棹浮力,箭似还疾地跳了起来。身子纵起有三五丈高下,就朝艅艎船跳去,身法灵活无比,疾如闪电。
嘴里大吼一声:“哪个腌臜泼才,敢撞我船?”
没人回应!这艅艎在撞了姐弟俩的莲舟后,似乎力气用完,继续前滑了好几丈后方慢慢停了下来。
岑弟直眉怒目跳上艅艎,越过半人高的由木板搭成的“战格”,刚好落在第一层飞庐前的甲板上,攒紧的拳头十分想打人,于是快步钻进由珠帘遮挡的飞庐船舱里面。
奇怪,怎么没人?
岑弟从船舱里退了出来,退到甲板上仰头看着上面的雀室,面上忧愤难当。现在他就想找出这船主人,拉出来狠狠凑上一顿,非打得他吐血不止,跪在地上不停地向自己磕头求饶不可。
哪知这船上似乎没人,难道这是一艘无人的游船?就因为没人,这船才会这样横冲直闯?
不对啊,要是没人,刚才这船哪来这么大的冲劲?明明也没有风嘛?难道他们藏在上面二层的雀室里不出头,掩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岑弟又看了看,就不管不顾的顺着楼梯往第二层的雀室摸去。
第二层雀室里似乎也没人!
岑弟退出来后站在雀室前的甲板上哭笑不得。他正满腹怒气无处排渲,如似足可开山裂石的一拳,打在棉花堆上,心力憋着难受和不甘。
这叫什么事?一艘不知哪家新造出来的艅艎船,还透着没有完全干透的油漆味道,也不知怎么的自己跑到芦湖上飘荡,撞毁了无数小船和掀翻了不少游人。
“哎!”
找不到仇人的岑弟,不免心气涣散下来。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纵目望去,看着大船后面湖面上不少被撞翻的游人,在其它游船的帮助下,如捞饺子似的,让旁人不断地救了起来。
正在岑弟想着要不要跳过去救人时,突然,雀室里一声异响,跟着雀室前面的珠帘晃动起来,跟着跳出一团白色东西,向岑弟猛扑过来。
岑弟定睛一看,不禁“暖呀”一声,慌不迭用力将脚一点,一招“鹞子翻身”往后空翻,同时连纵带跃,步履矫健,一直跳落到第一层飞庐前的甲板上,这才堪堪避开白色怪团攻击。
这个白色怪团一招无功,在岑弟刚站的地方,转转溜溜,也跟着扑跳下来,又朝下面的岑弟撞来。
岑弟正惊魂未定,刚要找寻这团白色东西是什么玩意时,又听见天空中传来响声,来得特别异样。岑弟抬头循影注视,只见那团白影又压了下来。
如似一片白云,滚滚飞驰,宛如一座百十丈高峰,扑面飞来。仿佛很快,那座奇怪的云峰疾如奔马,转眼卷到。
岑弟忽只感觉眼前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天日无光,昏昏暗暗,伸手不辨五指。
又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因为变起突然。岑弟只好奋起余力,一招“螳螂拒辙”使了出来,短桥窄马进行阻挡、格挡、闪躲、防守。
但是,白影以静制动,来了一招出乎意料的偷袭,扑势又特别凶恶。只听“嘭嘭”几下拳头交击声后,岑弟在毫无准备之下,又仓促应对,等他反应过来这团白影是人为偷袭时,已经晚了。
岑弟被这团白影中隐藏的人打飞起来,向后面的湖面坠落下去。
“岑弟小心啊!”岑姐忍不住再发出一声惊叫。
岑弟心中也苦叫道:“哎呀,小心晚了,都中计了,遭人暗算了!”
但再怎么小心,岑姐再怎么发声警告都已晚了。因为袭击岑弟的这团白影出手又凶又狠,又刁又毒,岑弟百无可避。只得硬接三掌后,实在因他处在不利地位受人压制,逼得岑弟双脚在甲板一垫,身体朝后一个倒仰,还想跳出袭击者的攻击范围。
哪知岑弟忘了这是在船上,这一个倒翻过去就跳出了艅艎彩鹢船头。岑弟身体往下坠时往下一瞄,才发现下面湖光潋滟。如果再往下坠,立马就要落水。
好个岑弟,临危不惧,在这关键时刻,只见他伸出左手,“啪”地一声,五指刚好扣在艅艎彩鹢船舷的战格上。但整个人被挂在船头上,如断线风筝般晃荡吊着。
看得下边的岑姐惊叫连连,急切喊到:“岑弟,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岑弟……”
这时,冲到船头的白影淡去,露出一张脸来和半个身子,并伸出肉乎乎的双手撑在船舷战格上。
只见他长得倒是身躯凛凛、面目相貌堂堂。只是在挺直的鼻梁下面,长着一张可恶的嘴巴。特别是笑起来,嘴角上扬,满是邪恶,揶揄地看着悬挂在战格下面的岑弟。
跟着此人收回手去,身体略前倾半倚在船舷上,双手背后,身体前压战格,低头看着悬挂着的岑弟,眉头耸动,眼皮跳跃,嘴角上翘,嘻嘻有声:“楼岑,你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本少爷今天就是要看看你那落汤鸡的样子!”
说完他嘴角再翘,又神秘一笑,抽出右手如刀,就向楼岑抓在战格的左手削去。
同时左手动作也不断,更摆出“伏虎待食”的招式,只要楼岑敢往上窜,就得钻入他的拳法当中,要是胸膛中了一拳,非得吐血不可。
这下,可惹火了楼岑。楼岑本来就很生气,这下更是气得恼羞成怒、火冒三丈。
想想,自己被父母关在家里个把月不准出房门半步,就是眼前这个讨厌的敌人造成的。而自己早就被关得憋屈坏了。这不,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趁着春光良辰,拉起自己的姐姐楼琪出来散心,观赏这湖光山色。
哪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让人破坏了好心情不说,还让自己的死对头罗绾,用艅艎彩鹢船搅起的波浪淋成落汤鸡,而且还撞毁了自家的莲舟。
在这芦湖一带,自己也算个小人物,还真没怕个谁。平时连走个路都是横着走,别人都避之不及。
虽谓芦湖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小。说大嘛,整个湖泊也就五百亩范围。说小嘛,但好歹也是个湖,附近还真找不出这样大的池塘来。
原这芦湖,本是一片低洼稻田,生产颇丰,收益俱好。
哪知有一年,天降暴雨,河水滔滔,过境的清河遭遇洪涝。洪水冲垮堤岸,顺着缺口从北向南肆意纵掠,于是将这片低洼稻田淹没,形成这块湖泊。
等洪水过去,湖泊形成,清河镇的居民也无策可依。
于是,这湖泊就活生生地,将原本恬澹宁静、万物丰熟的清河镇一割为二。
有一天,一位游方的和尚路过清河镇,沿着湖泊走了几遍后对居民说:“此湖地成,形似瓠楼。可叫芦湖,以应天意。”自此芦湖叫开。
之后,原本一家的清河镇,因中间隔着芦湖,为争渔业渐渐生分起来,纠纷显现。
为了表示不与对方合污,芦湖东西两侧的人,各自将自己的一边改名换姓,东边的改叫桃溪镇,西边的改叫乘高镇,以明与对方誓不两立,两不相干。
不知又过了多久,来了一位云游的道人。道人也围着芦湖转了几圈后,找来桃溪、乘高镇的族长说:“此湖如太上老君的法宝紫金红葫芦。故风水上佳,物华天宝。不妨在上芦湖处遍植桃树,以应天意;下芦湖遍植柳树,以应地心。芦颈部处修建一座连接两镇的七星石拱桥,当能庇佑有福之人。”
两位族长一听这话,既然和尚、道人都说芦湖的风水有问题,为子孙着想,当应好生培育芦湖风水才是。于是,桃溪、乘高两镇的族长出面,邀请两镇头面人物出来讲合,芦湖为两镇共有。同时为了族人福运,按照道人所说,两镇共同出力在芦湖遍种桃柳,并在芦颈处修建一座石拱桥。
哪知这七星石拱桥修到中间时,眼看还差三尺就要合龙,但两镇双方手中都没材料和银两了。于是双方闹起矛盾,互相指责对方偷工减料,又都不愿意自己一方吃亏,更不愿为石拱桥最后一点合龙出钱出力。
争吵之下,两镇一哄而散,久而久之,于是形成了名符其实的断桥。后来,有心者在断桥上铺上厚实木板,车马倒也通行无阻。
从此以后,两镇在事关各自的利益问题上各不相让,互不退步,时有冲突爆发出来。
所以当住在东边桃溪镇的楼岑,看到艅艎彩鹢船上那张可恶的笑脸时,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气得楼岑七窍生烟,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怒火。
原来,罗绾不知怎么的,发现了楼岑、楼棋姐弟俩今天出来游湖,在几个酒友的怂恿下,命令桨水开起船,朝着楼岑这边冲撞过来。
同时罗绾吩咐道:“一旦撞沉了楼岑的破船,立马藏起来,不要让他发现。”又对其它几个酒友说道:“到时你们都不要作声,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以报前耻之恨。”
于是,罗绾的艅艎彩鹢船在逼得楼岑、楼琪跳船后,仍不停步,继续撞毁了楼岑的莲舟后,包括浆水等人迅速屏声敛气藏了起来。
等楼岑从湖面桂棹上跳入艅艎彩鹢船的飞庐后,并钻入飞庐,并没有找到人。因这是新船,请的全是能工巧匠,打造得十分精致。
楼岑在怒气冲冲中,倒真没发现藏在飞庐舱底下的浆手,于是退了出来走到第二层雀室,也没发现藏起来的罗绾等人。
楼岑没能及时搞清船上状况,也没看出这是怎么回事,于是站在雀室外面的甲板上走神发呆。
罗绾藏在雀室,站得高看得远,一见楼岑急吼吼的样子,心里念头一转,就借楼岑刚冲上来情况不明,立身不稳,又不清楚船体场景的大好时机,率先跳出来就下重手。
猛然下手,只用一招,就将楼岑逼退到飞庐前的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