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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外国故事

笑笑说,“爸爸,这些传说真有趣。不过,好像都是我们国家的传说。有没有外国的传说跟月亮有关系呢?”

大王八说,“当然有啊。月亮是全天下人的月亮。”

笑笑兴奋啦,说,“爸爸,我最爱听外国故事。你给我讲讲吧。”

大王八便借着讲:“许多族群的射日神话均将月亮视为太阳被射中后所变成的。譬如泰雅族的月亮故事。说原来天上有两个太阳,天地无日夜之分,人类生活极苦,故此选出三青年分别背负婴儿踏上遥远的射日旅途,后来,所背婴儿皆已成年,才到射日之地;一人射箭,命中太阳,太阳淌血,逐渐失去光热,成为月亮,黑影即为箭伤的痕迹。邹族的神话与此类似而又更进一步说地上看见的红色石头,就是太阳流下来的血染成的。部份族群的故事有一些变动,其内容是过去只有月亮,而月亮并非日日出现,加上月亮上有黑影,每到夜晚,大地一片晦暗,草木无法生长,人们也极感不便,于是派遣二名年轻勇士,前往射月,数十年后,其中一名以箭射中月亮,除去黑影,于是大地才有正常的光亮。”

“还有一个吉普赛人的传说,从前有位吉普赛女子,和先生结婚多年都没有生下孩子。某天夜里她向月亮祈祷,祈求月亮能赐给她一个孩子。不久之后她如愿怀孕,但是,当小孩生下时,他们发现这孩子没有吉普赛人的黝黑肤色与深褐色眼睛,竟是灰色的眼睛与银白色的肌肤,吉普赛男子非常生气,认为是妻子背叛了他,决心要杀掉这个孩子。吉普赛女子不忍,便将小孩子带到山上,遗弃了他。月亮于是从此照顾起这个孩子。每当月圆之际,就是这个孩子行为良好,而每当月亮转亏为新月,便是这个孩子哭泣,月亮为他做了个摇篮、哄他停止哭泣。”

说到这里,大王八从满墙的书堆里找出一本专门介绍月球的书籍月球文化,这是一本封面是浅蓝底色上印刷了一颗银灰色的月球图片的古旧的书籍。

他翻到其中的一页,说道,“笑笑,跟月亮有关的诗句也很多,比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比如,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还有用月亮做文章的歇后语,比如,初二三的月亮,不明不白。初七八的月亮,半边阴。大年初一没月亮,年年都一样。三十晚上盼月亮,没指望。上弦的月亮,两头奸(尖)。十五的月亮,完美无缺。月亮跟着太阳转,借光。坐火箭上月球,远走高飞。”

笑笑飞跑起来,嚷道,“我要坐火箭上月球,远走高飞咯。爸爸,拜拜。”

最近不知为什么大街小巷,网上电视里,大家都在谈论一个耸人听闻的话题。具体内容有多个版本,但主旨一致,那就是:明年将是世界末日年。到时整个世界将会陷入天崩地裂、天昏地暗、天寒地冻、人类灭绝、地球毁灭的境况。

基督教徒们则言辞凿凿的告诉世人:信基督的人将有福了,基督徒们会在世界末日得到主基督的救赎。凡是信基督的,在世界毁灭的当日,会被主提升到半空中,慢慢上升,一直上升到天堂;而不信基督的,将会被打入地狱的火湖里,火湖到处是闪着白光或者黄光的硫磺火,将他们打入火湖里,经年享受烘烤的灼热,但是热而不死,算是刑罚,算是煅烧灵魂,净化灵魂。至于,被净化了的灵魂将会被怎样安置,却没有人知道。

大王八跟笑笑说起这件事,“笑笑,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说,我们这些没有信基督的人,现在临时去信基督,不知道到时,能不能免于毁灭啊?”

笑笑说,“爸爸,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底啦,再过三天,就是新年的元旦。新年的哪一天会是世界末日降临的日子呢?如果就是元旦那一天呢?爸爸,你说说,信了三天基督的人,也算是真正的基督徒吗?这样的基督徒,难道不会被基督剔除出来吗?所以,我说,爸爸,我们索性闭上眼睛,平心静气的等着世界末日的来临吧。反正要死的不是我们一个两个,而是绝大多数。那么多人一起去死,有什么好害怕的。”

大王八笑笑说,“对,我儿子说的对。死,其实根本不是一件值得害怕的事情。死是每一个人最终的归宿,只不过是规模大些,时间一致而已。况且,规模宏大的死亡,也不妨看成一场规模宏大的赶集。全世界的人类一起去死,就像全世界的人类一起去赶一个大集,多有意思。”

笑笑笑道,“爸爸,你简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哲学家。不怕死,看透生死的人,就是哲学家。哈哈。”

元旦晚上八点钟,电视台突然都开始播报一个同样的节目。

一个穿着严肃,表情严肃,语气严肃的中年女性播音员,在每一个电视台的屏幕上端坐着,正儿八经的播报着一条新闻:

各位观众,现在播报今年第一条重大的新闻,这条新闻跟我们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请各位细心收看,仔细琢磨。

天堂通讯社北京一月一日电:圣母玛利亚今日托请律师,向北京高级人民法院正式提起民事诉讼,控告上帝耶和华犯有遗弃罪,要求赔偿拖欠的子女赡养费、精神损失费,及拖欠达两千零一十二年之久的利息,共计人民币一百二十万二千二百五十亿七千零八十六万三千八百二十四元。

玛利亚声称,耶和华在两千零一十二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不期而来,用极其令人痛苦难堪的人工授精方法,强力致使她处女童贞之身怀孕而生下了耶稣基督,无强奸之名,却有强奸之实,令她在世人中饱受非议歧视,险被众人以石头瓦片砸死。因此要求赔偿精神损失。

又,嫌犯耶和华曾答允在孩子出生之后,将负责赡养保护。然而耶和华在犯案使玛利亚怀孕之后,即行逃遁,两千多年,杳无踪迹可寻,以至连耶稣基督因事惹祸,被活活钉死在十字驾时,亦不肯施展其法力,救亲儿子的性命。遗弃亲子,罪无可恕。

近来欣闻中国新任开明主席上台以来,重视家庭价值观念,通过了保护妇女及儿童权益的一系列共和国法律,故此前来北京高级人民法院投诉。

接受玛利亚委托的律师,是中国当代最著名的辩护律师包打官司。包打官司律师曾经接收杨庆生一案辩护,成功地在证据确凿,无可辩驳的情况下洗清了杨庆生的杀妻罪名,最近更是出谋划策,替杨庆生争回了两个亲生子的监护权。

包打官司对采访他的记者表示,他对打赢这场官司信心十足,他说,就是一块埋了两千年的石头,照样要挖出来晒晒北京的太阳。

他还打趣地说,“法庭已向耶和华下了传票,限六个月到庭听审。如果被告六个月内不出现,即作缺席审判处理。”

天堂通讯社记者方舟子曾设法寻找耶和华以询问其对此诉讼有何评论,没有成功。

此间法律专家们分析,玛利亚即使胜诉,获得赔偿的可能也不大。因为耶和华自从使玛利亚受孕之后,即毫无踪迹可寻,更有宇宙大爆炸专家们确信耶和华现在一定已逃遁至两百多亿光年之外的宇宙边缘之外了。

本条新闻意义重大,播报完毕。请大家继续关注本台的以下节目。

笑笑认真听完了这条新闻,回头对大王八说,“爸爸,什么叫两百亿光年之外的宇宙边缘?”

大王八苦笑道,“儿子,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名词,至于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是,我知道,那是一个远得连宇宙大爆炸都没有办法炸到的地方。”

笑笑跑上去,跳到大王八背上,兴奋的拍打着大王八的背部,说,“爸爸,我想到一个逃离世界末日毁灭的办法了。”

大王八说,“笑笑,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听着,我们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脱不了世界末日的毁灭。”

笑笑说,“爸爸,我们就逃到两百亿光年之外的宇宙边缘。耶和华逃到那里去,连方舟子都找不到,那么,我们逃到那里去,基督就一定也没有办法找到我们。”

“真是天真,真是可爱。笑笑啊,笑笑,你真是大王八跟陈敬娟优良基因杂交产下的优良生物啊。”

笑笑三岁生日那天到野生动物园的计划因为当天抽奖活动而搁浅,这一搁浅就是搁了好多年。我也不记得到底是哪一年了,总之,那时,笑笑已经到了变嗓子的年龄阶段,也就是他已经从儿童步入了少年继而步入了青年时代。他的雄性激素已经开始茂盛的分泌了,他的性意识已经开始苏醒了。

野生动物园之行终于实现了。

那天,跟多年前一样,笑笑又主动邀请了我。

那天,大王八没有开着他的已经是十分破烂的金杯车来到我的已经是老掉牙的公寓楼前面,没有用破喇叭以及他的铜锣般的破嗓子扰民,而是,一个电话就搞定了。

他打电话给我,说,“金大作家,去野生动物园吧,今天又是笑笑的生日,又计划去野生动物园。”

我说,“野生动物园的动物都生了孙子,你儿子还没有去成野生动物园。我不去,从那年到现在,我又去过好几次。加起来,我去看野生动物的次数,比你和你老婆做的次数都多。”

大王八非常惭愧的说,“金大作家,这样私密的事情,你怎么好这样随随便便说出来呢?我老婆讨嫌我亲近她,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你千万不好到外面去嚷嚷。”

我笑道,“我跑到大街上喊,喂,各位,诸位,你们听着,我的一位好朋友、“吼吼”夜总会的主唱歌手大王八,不,是老王八先生是个受尽他老婆性冷淡虐待的可怜男人,各位女士们,行行好,行行好,无私奉献,让一个生活得压抑窝囊的可怜男人活出男人的自信和精彩,好不好?可怜可怜老王八吧。大王八是只可怜的老王八。”

大王八在电话那头吼道,“金龟子,龟孙子,你不得好死,你这样侮辱我的人格,我跟你没完。”

我接着笑道,“大王八,急眼了,是吧。我只是这样比划一下,又不是真的到大街上去付诸实践。我们是好哥们,只有我才会为你的遭遇感到可惜。好了,别生气了,我答应跟你们一起去野生动物园还不行吗?对了,我问你,陈敬娟去不去?”

大王八不高兴的说,“喂,金龟子,龟孙子,你问候我老婆干什么?她对我再冷淡,也轮不到你来问候她。”

我又笑道,“你又误会我了,我不是问候她,她是一个唯物质论的庸俗女人,请我问候,我还不愿意呢。”

大王八更不高兴了,在电话里嚷嚷,“喂喂喂,龟孙子,你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眼光差吗?是间接的说我本人也不上档次吗?妈的,今天,你要是敢跟我一起去野生动物园,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喂老虎。”

野生动物园当然去成了。

大王八开着他的破金杯,载着他步入青年的儿子王笑笑,我步行了五分钟,跟他们在沪南公路上会合。

他们和我几乎在同一秒钟到达会合地点。这样做,真是节省时间和节约燃油的好办法。

我跟大王八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头发已经开始花白,坟墓的大门已经对我们开了一条两公分宽的缝隙了。

笑笑个子高挑,身材匀称,动作敏捷,这是好事,但也正好说明他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已经离他而去,他也已经朝着坟墓的方向迈开了生机勃勃的步伐。

其实,在我的眼里,人一落地,便是死亡的开始。

陈敬娟不在金杯车里。

她最近的牌瘾更加浓郁了。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全民筑长城的伟大事业了。

大王八对此很是头疼。

倒不是因为赌博要牵涉到金钱。因为,只要不是牌技十分的破烂,只要牌友们为人正直而没有抽老千的习惯,那么,长期打牌的人,输出去的钱基本上就跟赢进来的钱一样多。

陈敬娟在这两方面还算幸运:她本人的智商正常、牌技正常;她的牌友正直正派,没有也不会抽老千。

所以,她基本上是免费玩牌:一千块的赌金,一年,两年,三年,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

让大王八头疼的是,陈敬娟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脸色越来越黄,眼窝越来越深,皮肤越来越干,咳嗽,感冒,头晕,是越来越频繁。

大王八为此善意的提醒和强硬的警告了多少次,都收效甚微。只要大王八一开口,基本上就会引发一场家庭战争。

更有甚者,会发生家暴事件。当然,家暴的受害者只能是大王八。陈敬娟的拳头和腿脚越来越强悍有力,越来越敏捷灵活,嗓门也越来越开阔,越来越宏亮。

陈敬娟到牌桌上去了。

大王八对她说,“今天,你就别去打牌了,今天是儿子的生日,我们就一起陪着他到野生动物园玩一次,好不好?”

谁知陈敬娟却说,“野生动物园,是吧?笑笑都成年了,都可以娶老婆生孩子了,还到那种弱智的地方去,那种地方只适合幼儿园的小孩子去。你们真是有钱烧的,去那种地方,还要门票,一个人一百多块,三个人,三四百,你知道吗?三四百啊,你们知道三四百的价值吗?可以让我玩牌玩一辈子啊。一辈子。”

大王八想不到三四百块钱会有这么大的价值,便悻悻的说,“你去玩你的牌吧,死在牌上才好,也算是为热衷的事业献身,说不准国家还会封你一个劳模的称号。”

春光烂漫,风和日丽,人口众多,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野生动物园里动物与人共存,人围着各色动物指点,嬉笑,议论;动物对着人仰脖子,龇牙,打响鼻,讨食物,有时也摆尾,以臭屁股对着人,表示对人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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