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老伴起床穿衣洗漱做早餐，钟科长吃了，穿好衣服去公司。到公司第一桩事就给衡阳公司单经理打电话。钟科长在电话里对单经理说，你们公司的气魄值得钦佩，一个60万的项目让你们搞成了140万，但是我们为了难。这样的做法，我们怎么表态？我要向你请教，我怎么向BJ交代？单经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我们一个什么项目140万？我不知道呀。听口气，钟科长估计单经理可能真不知道，就把贺臻来省公司汇报项目方案的事说了一遍。单经理听了，气得浑身乱颤，放下电话，马上又拿起，拨通了神农药厂，把严厂长训了一通，命令他立即把贺臻叫回衡阳，回来后立即来公司。严厂长心想，叫他立即回可以，但我有什么办法通知他？考虑良久，给市公司办公室小李打电话问省公司储运科的电话号码。省公司那边，钟科长刚放下话筒，贺臻走进办公室。钟科长说，你还真早哇。这样吧，我今天有一个重要会议，你先到对面省局计划处去汇报，找柳处长，我已经电话给他打了招呼。贺臻说，谢谢钟科长。转身出门而去。在省医药局二楼计划处，贺臻见到了人称“溜不熟”的柳处长。那人矮矮胖胖，一脸笑相，不似钟科长高高瘦瘦，一脸苦相。贺臻自我介绍后，柳处长热情地和他握手，招呼他坐下，自己也到一个巨大的办公台后坐下。一个女学生般的工作人员倒了一杯水走过来，贺臻站起大咧咧地接了，笑着说声谢谢，把水放在茶几上。然后从包里拿出文件，转身见那女孩还站着，并伸出双手，赶紧双手将文件递过去，女孩接文件时含笑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里别别地跳。女孩转身把文件端端正正地放在柳处长的面前，走出门去并轻轻地带上门。柳处长却并没有要看文件的意思，他端坐在上，双手十个指头个对个地架着，眼球向上盯着房顶的吸顶灯，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的胃口不小呀，60万搞成了140万，有什么理由吗？贺臻见状，心中一震，不由得要站起回答处座的问话。处长伸出手向前往下压了压，说，坐着说，坐着说。贺臻刚起了一半，重心不稳，又跌坐下去。他十分尴尬，为使自己镇定下来，他舔舔嘴唇，咽口唾液，有点艰难地说，柳处长，我，是个新手，第一次接触改造项目，也是第一次到省里汇报。说错了，请您批评。柳处长轻描淡写地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说正题。贺臻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说，“近看十年，远看四十年”这是BJ给这个项目定的调子，而盘子却只定了60万，这二者之间似乎很不相称。这里边有什么奥妙，我不明白。您知道，这个项目交给我们厂，并不是省里的初衷。是省局和省公司指定的厂家不愿意接，才给了我们。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这就是说，我们省内这些厂家对这个项目的重大意义还不够了解，至少是了解得不够深刻，对BJ的意图理解得不够透彻。从调子看，很显然，国家，是下了决心的，“近看十年，远看四十年”嘛。请想一想，十年，不算长，而对于飞速发展的社会，十年会有多大的变化？从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到现在也就六年，离十个年头还差一大截，但我国农村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这个变化是很惊人的！中国要依靠占世界百分之十的土地来养活占世界百分之二十以上的人口，是一个大大的难题，通过改革，我们看到了解决的希望。十年不到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如果是四十年呢？你能想象出中国社会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那时候，我们还能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和设备来进行中药饮片的加工生产吗？但具体怎么搞，要敢想，要充分发挥想象力。如果我们还是在原地打圈圈，那是达不到目的的。当然，仅仅修葺一下厂房、购买一些简单的生产设备，有个几十万是完全足够了。但这符合“近看十年，远看四十年”的调子吗？所以，我想，还是邓副主席说得好，要解放思想，要站高一点，看远一点。我们为什么不能按这个思路想一想，要搞就搞超前一点，根据中药材的炮制工艺，按中药材植物、动物、矿物分大类，再分小类，如植物按根、茎、叶，动物按皮、肉、骨等等，把加工生产设备组成不同类型的加工生产流水线，然后用电脑来实现自动化生产。这样，先进的现代化生产方式就取代了落后的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方式。再者，我们为什么不能把饮片加工像西药生产一样也搞成封闭式或半封闭式生产呢？当然，这样一来，就不是几十万投资能够解决问题的事了。有了这个思路，我们再来讨论调子和盘子，调子是上面定的，是主导思想，盘子应该追随服从配合主导思想。我相信柳处长坐在这个位置，经手过多少大大小小的项目，对这个道理一定是非常清楚的，您不表态，只不过是想看一看大家的想法是不是达到了应有的高度。我想，如果我们省遵照国家公司的主导思想端一个大盘子，摘一个大桃子。柳处长，您想，我们得了一个大大的实惠不说，而且BJ会怎麽看待我们？我认为，BJ即使不夸我省站得高看得远，至少也会欣赏我省的眼光和气魄。所以，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绝好的机会哦！我们不能白白地放过这个机会，如果这个机会从我们手里溜走了，那就太可惜了，可以说，我们不仅会后悔，而且会感到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全省人民，也对不起国家。柳处长，如果这一炮打响了，我们省将领全国风气之先！柳处长突然大大地叫了一声：好！不仅打断了贺臻的话头，还把贺臻吓了一跳。然后，柳处长伸出一个手指左右摇着，轻轻地说，打住，打住，不必再说了。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点了几下，语气平淡地说道：小乔，通知万工钱工到我办公室来审查衡阳送来的改造项目方案。
钟科长万万没有料到，贺臻是用什么魔法迷倒了“溜不熟”。那个矮胖子打电话过来，用毫不置疑的口吻说：衡阳的改造项目方案，很有价值。请你们务必全力配合，马上对该方案进行审核调整，尽快上报。
第二天一早，贺臻春风满面地从省城回到雁城，严厂长告诉他，你闯祸了。单经理把我臭骂一餐，叫你回来马上去公司，你要小心哟。贺臻笑着说，只有福，哪来的祸？接着将省城汇报的过程简略地说了一遍。厂长听了，以手加额，好，好险！你小子，有谱。然后又担心地说，省里说通了，但不知BJ会是什么态度。贺臻说，没事。凡事都要讲道理。说完打了一个大哈欠，我得回家睡一觉。昨天上午在省局汇报，搞了一上午，下午在省公司搞项目审核，又忙了一下午，吃了晚饭，马不停蹄，到火车站，排队买票，连夜坐车赶回衡阳来报喜。我一夜没睡呢。严厂长说，你现在还不能睡，你得马上去见单经理，把情况给他汇报。不然，会骂死人的。贺臻无法，只好骑着自行车去了市药材公司。
药材公司位于学宫路，离座落于司前街的神农药厂也就十多分钟路程。贺臻骑着自行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进了公司大院，下车锁车，右拐上楼，一头闯进了经理室。康经理和向书记正在谈话，见他进来，问，你是谁？怎么乱闯？他说，我是神农厂的贺臻。厂长通知我立马向单经理汇报。单经理说，我就是单子操。你作为一个下级单位的职工，怎么一点礼貌也不懂，门也不敲就闯进来。贺臻听了，心里不舒服，口里说，对不起。下次注意。向书记说，听说你在省里汇报也一样，对领导不尊重。贺臻说，哪有这等事！单经理说，你看，还不虚心。批评你是爱护你。懂不懂？向书记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怎么这个样子？这时电话响了。单经理拿起电话说，喂，啊，钟科长啊，您好。钟科长在电话里说，单经理，您好。贵司神农饮片厂报来的方案，我们经过慎重研究，基本同意。修改意见，已经当面通知小贺，让他按我们的意见修改。单子操对着话筒大声说，啊，谢谢您，您又为我们帮了一个大忙，办了一件好事。钟科长说，请你们抓紧时间，尽快把修改稿报上来。单经理说，好，我一定督促他们，尽快修改方案，尽快上报。钟科长又说，神农厂的小贺这次到省里汇报，工作还是有成绩的，但要告诫他，要戒骄戒操，继续努力做好工作。单经理说，好，好，谢谢，再见。放下电话，对贺臻说，你看，这次如果不是省公司的钟科长，你厂的方案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通过。年轻人，要谦虚，不要骄傲，要虚心向老同志学习。我们这个项目主要还是要靠这些老同志嘛。好吧，回去吧，抓紧时间修改方案，尽快成文上报。贺臻有话想说，未等他开口，向书记说我们还有事情要研究，你快走吧，抓紧时间干你的事。贺臻只好讪讪地离开。
贺臻走后，向书记和单经理商量，神农厂这个项目已经拖了一年多没有进展，这次小贺去省汇报，引起省里重视，是好事，我们也得好好抓一下，应该由公司派专人下去了解情况并督促检查，以免节外生枝。听省公司钟科长的意思，口里说是同意，但同意前面加了基本二字，言外之意，好像规模扩大太多恐怕会有问题，我们一定要跟踪控制好这个事，决不能搞砸了。最后，向书记问单经理，你看派谁去好？单经理说，派邱家绅同志去。向书记说，好，我也是这个想法。第一，省公司是储运科兼行业管理，邱家绅是市公司储运科副科长，对口；第二，上次，党委研究决定，让邱家绅去雁城中药厂任厂长，他不愿去，说雁城中药厂因为搬迁搬成了个烂摊子，党支部书记兼厂长史源煌现在躺倒不愿干了，让他去顶缸，这不是排挤异己吗？还说当初上了医药局的当，不该从制药厂调到局机关来。真不像话。马上通知他，让他把手里的工作移交科里。明天就去神农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