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遂身后的黑色光影猛然间凝实起来，然后变得安静，不再像刚才那样气势外露。
随即，光影的“眼睛”睁了开来，毫无感情地盯着身前不远处的离无恨看，就像看着蝼蚁。
离无恨忍不住哀叹一声，埋怨自己的命怎么那么苦。
楼阁上的大人物们看到这个场景，话头又多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怜悯多一些还是好奇多一些。
陆少游按耐不住，突然站了起来，沉声问：“这是什么规矩？”
所有人都朝他望了过来，大家显然都是认识他的，而且也知道他为什么站起来喝问。
大家于是都将视线隐隐朝苍帝和空圣投去，但还是后者多一些。
司空圣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他静静看了片刻陆少游的脸，然后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瞧你，果然练剑的人都是直性子。你这么嚷，难道苍帝不会给你一个答复吗，毕竟人是他带来的。”
司空礼也是看戏一样望着苍帝，看老人还是依旧沉默：“苍老，您不需要说些什么吗？”
老人慢悠悠瞥了一眼司空礼，然后回头仔细打量了一遍陆少游，笑了：“小辈，你就是陆少游？”
陆少游一愣，然后勉强躬身行了一礼：“正是后辈。”
苍帝略微抬手免礼：“你似乎对冯家小子用那个很在意？”
陆少游没有吭声，他明白苍帝并不是在问自己。
果然，老人又慢慢转了回去，坐在椅子上舒服地叹了口气，道：“刚才司空圣似乎说得也没错，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以前不一样了，没有长年累月的战争。偶尔一点小打小闹无非孩子习性，对他们都好。小辈，你难道对你的学生没有把握？”
陆少游听到这句话，挑了下眉毛。
“虽然我没见过你的那个小家伙，但我对冯家小子很了解。”苍帝眼中罕见地涌现精光，“反正我对冯家小子没把握，你学生的能力还不错。”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都有些惊异，似乎是自己听错了。
陆少游也不相信，试探性地问：“苍帝大人，冯遂把那个都用出来了，这......”
司空圣有所悟，止住了陆少游然后道：“苍老莫非是有什么想法？”
老人闭上眼，声音越来越低：“都很久以前的事了，谁能记得住呢？”
司空圣皱眉，看向自己的父亲，没想到司空礼也是摇头。
“也罢，离无恨，你就让我看看你如何打败冯遂吧......”
......
......
离无恨要是知道上面大人物在想什么，恐怕要撒手不干。不过现在他不知道那么多人在默默算计他，自己心里也在算计该怎么对付对面的冯遂。
随着离无恨一次次拿出更厉害的手段，对手也在不断变强，自己的底牌也被逼得不断拿出来。
“妈的，有毛病吧，你生气小爷自己还生气呢！”
离无恨淬了一口血唾沫，双手紧握刀柄。无形的刀意环绕在身边，将沙地撕裂得更加不堪，远远望去就像引起了小型的旋风。
风少商突然不解了。他看着冯遂身后的光影，问章寻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章寻策蹙着眉，看到对面陈问也在思考，似乎有点熟悉的样子。
章寻策见此笑了一下，轻拍折扇：“这是降灵，只有在军队那种杀人比较多的地方才有可能出现。不过我很好奇的是，冯遂年龄并不大，但降灵却已经有了实形。不过想来那也不是什么事，应该是军中长者出手帮的忙。”
风少商点了点头：“就这样？”
章寻策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只不过其中的步骤很繁琐，而且很危险，我也只是略有耳闻。”
这时离无恨首先动了，手中的刀平举到头侧，纵身高高跃起，似乎是想要正面对着冯遂斩下。
冯遂略有错愕，但马上掠起一丝笑意。
他微微躬身，然后也朝着离无恨跳了起来，手中的军刺黑光暴涨，就像一把漆黑如墨的巨剑。他身后的光影发出一声怒吼，震得所有的年轻人都捂起耳朵，但还是有些人双耳流血，面色苍白。
离无恨正面迎接这宛若鬼魂咆哮的声音，脸色也很苍白，差点一口血喷出。
“看来你对这来自九幽的声音还能承受嘛？”
离无恨听到冯遂的戏谑，抬头看到巨大的黑色阴影对着自己拍下，下意识举刀对抗。
然后所有人就看到尘烟滚滚，黄沙漫天，什么都看不真切。
冯遂甩了一下手中的军刺，颇为满意，身后的黑色光影也是握着很相似的黑色物体，尖锐的一角伸出夜幕，硬是将这灯火通明的夜景染黑了一片。
所有人看到那状似厉鬼，极端恐怖的威压，都是一片惊呼。
苍帝看到这里皱了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
“离无恨，我知道你还没死，给我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继续战斗！”
冯遂根本不理会周围人的反应，伸长的军刺直指烟幕，显得极为兴奋。
风少商也很专注，他发现刚刚那个光影出手时，他的心似乎都停跳了瞬间。虽然时间很短，但就像很几个世纪没有回过神。
“那家伙......”
冯遂没有听见离无恨的声音皱着眉，左手的军刺随手就飞了出去，就像飞矢。
“咳咳，小爷我还没什么事呢，只不过你这人太阴，小爷还以为你身后那玩意儿是摆设。”
黑色的军刺在过了短暂的时间后突然射回，冯遂仓促之间抬手挡了下，但脸颊上一道切口慢慢渗出血，然后滴下。
冯遂很惊愕，自己很确定刚才的攻击并没有击中，脸部当时也没有传来痛感。
只不过，现在的痛觉如潮水般涌来，就像心中的耻辱一样，无法平息。
冯遂看到沙尘开始散去，离无恨也好端端站在那，但肩膀有着明显的伤痕，染红衣衫。
“你怎么办到的？”
离无恨沉默了会，然后努力把刀抗在肩上，碰到伤口痛得他嘶嘶直叫。
“你让小爷说小爷就说，你当你面子有多大，还是小爷的面子值不了几个钱？”
冯遂听着离无恨一口一个“小爷”，失去了耐心，身后的光影和他同时挥动军刺对着渺小的离无恨劈下。
恍惚间，他看到离无恨在笑，笑得很狡猾，心中升起不安。
但军刺最终还是劈到了离无恨的跟前，似乎下一刻就能将毫无防御动作的离无恨斩成两半。
章寻策的扇子跌落在地，眼神深邃；
风少商站了起来，腰间的剑柄已经握在手中，似乎随时都能拔出；
独孤傲收起了自大，少有地认真看着；
蒙纱少女眼睛眨了眨，望向了太清院的方向；
楚天眼神冰寒，也有站起来的打算；
苍帝嘴角扬起不可察的角度，但还是被司空圣捕捉到；
司空礼看到这一幕，竟陷入了回忆中。
......
......
然后似乎是一场爆炸，但是没有亮光，没有声音。参试学员和普通民众只是看到那场面就下意识判定为爆炸，但那片区域的光更摇曳了，似乎即将熄灭。
深邃的黑暗糅杂着无暇的蓝光，挤压成一个中心。冯遂难以置信地倒飞出去，身上鲜血四溅，身后光影也在那一瞬间碎裂。心神肉体尽皆受创，恢复难料。
马如龙的副将伸手小心揽下受伤极重的冯遂，马如龙早已亲自入场寻离无恨去了。
“马将军，我在这......”
马如龙回身，发现离无恨趴在地上，气息低微，随即小心输入真炁。
马如龙很是不满：“你们为何要斗成这样？”
离无恨艰难挤出笑脸：“小爷也不想......”
马如龙给了他一个爆栗，离无恨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唤过宗庭的医师，并小心把离无恨交到对方手上。
“马将军......”
马如龙看着离无恨扯着自己的手，轻轻拉开：“放心吧，获胜的是你。”
离无恨听了，这才放心地昏了过去。
所有人也听到了马如龙的声音，无论南北都没有异议，更多的是沉默。
南方在思考，北人是不是都这么凶悍？北人在想，南方是不是随便跳出个人都像冯遂一样强悍？
司空圣看了结果，虽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月台派来的人还没完全离开，请她们看看，争取让离无恨能继续行动。”
“是！”
他侧头，看见自己的父亲脸上露出凝重。
“父亲，怎么了？”
司空礼叹了口气：“二十年前的升龙大会决战，也是有这么两个年轻人这么拼命，其中一人和离无恨无论样貌还是刚才的绝招都很像。”
“他们是谁？”司空圣愣了下，自己对那些事并不了解。
司空礼脸色很复杂：“其中一个，我猜和离无恨有故，名为离弑......另一个，是风长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