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有小镇,镇上有美人。佳人何归去,雁落无痕处。
听闻这片大陆的最核心,可被称为心脏的部位,鲜有人造访,是最为人迹罕至的地方,三面依着险峻的山,唯一的出路却被一条滚滚河流阻绝。有河桥不跑,这条河流却始终无人兴起过要建一座桥的念头——也不是无人兴起,只是听闻曾经兴起过要在此建桥的人,无一不是下落不明,其中不乏能人圣贤之辈,即使是成功在河的此岸开始动工,那些人神情安详得恐怖的尸身皆会在翌日被发现于他们各自国家的最繁华的街道上。故后人未有敢一试者,居住在这附近的老一辈村民都说这是条有河神庇护的河,是通了灵的,不可随意冒犯。于是民间将这条不愿让人建桥的河流称为——葬桥。
“孙爷爷,你快点离开吧!以你的修为,逃出生天是有可能的!”被白衣修士死死护在怀中,看上去不过二八之年的少女竭力保持住自己仅存的冷静,低声催促着这个护着自己从大陆最边缘一直到了这大陆的中心地带的长者快快离去,不愿将自己的家族恩怨牵扯到她视如血亲的和蔼长者。
被称为孙爷爷的那位白袍修士死死咬住牙根,没能空出余力来回复怀中少女的催促,却调动残存的力度一边更加拥紧了怀中的少女,一边努力提升自己的速度,力求在自己灯枯油竭之前——尽管现在的他已经无限接近于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很不利的境地,白袍修士依旧是在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时便利落的封住了怀中一心想把自己劝走的少女的哑穴和麻穴后,执着的想要摆脱后面如附骨之疽的死士。
快,快,再快一点呐!修士在自己心中疯狂嘶吼,奈何之前八天七夜不间断的躲避与厮杀,已是耗尽了他的所有内力,现在的他也不过是凭着不愿让怀中视如己出的少女被那一股惨无人道,已不能被称之为人的势力掳走的精神信念以及以燃烧自己的命魂为代价,才能够在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继续逃命。
只是,燃烧命魂固然能激发潜力,但总归是会用完的,那个时候估计就是我的死期了吧!修士想道,只是,不能让临儿落在他们那一帮畜生手里,只要赶到本家就好,本家的人不会视死不救。仿佛坚定了信念,脚程更快了些。
很快修士就停了下来,他布满血丝,眼白已有些浑浊的眼球在高高突出的颧骨的映衬下更为恐怖。只是此时的他已无暇顾及,这里不是他们的目的地,只是,他不得不停下来——在他的面前是一条河,一条宽阔无垠的河。一旁残破的石碑昭示了它的身份——葬桥。
白衣修士怔愣住,突然一串嘶哑犹如尖锐的石块狠狠划在光滑的花岗岩上的笑声从他的喉咙发出。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他轻轻将怀中的少女放到地上,解开了她的哑穴和麻穴。少女迷茫的看了看周围,不明白修士怎么突然放下了她。突然,修士传来一声闷哼,少女焦急转身扶住了摇摇欲倒的修士。
“孙爷爷,我们安全了吗?”少女看到修士难看的脸色,匆忙把了把他的脉,脸色跟着难看起来。知道修士的身体情况不容再拖,少女环顾四周以求能够找到一个能暂时藏身的地方,但当她仔细观察四周时,却发现在不知何时他们已来到一片荒山野林。
“临儿,不必再看了,我们走错路了,咳……”修士咽下一口暗血,继续道,“那些人把我们的路线图偷偷换了……”那些贼人,若我还是鼎盛时期,定要将他们的老窝一口气端了,不给临儿留下那么大个祸端。只是,现怕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了。修士眼里划过一丝悲凉,今日就算是让我死在这里,也不能让那些人得逞!不过还好……修士浑浊的眼球里划过一缕清明,怕是连那些崽子们都没想到吧……
“听着,临儿。”
“孙爷爷,我在呢!”
“待会儿,不管发生了些什么都不要管,往前跑!跑过那条河,我们就安全了!”
“……好。”
带着对修士纯粹的信任,少女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孙爷爷,你不一起跑吗?”
修士眼中划过一丝暖意,轻声道:“孙爷爷跟你一起跑,只是可能会慢点,不要等爷爷,爷爷很快就能追上的!”
虽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但是几天几夜的密集追杀后,得知马上就能安全了,少女不由得心里一松,一开始希望白衣修士放弃自己去逃生的念头也被搁置一旁,“那孙爷爷一定要赶上来哦!”
“嗯,爷爷会赶上来的,临儿不用担心。”
看着少女因自己一路周密的保护没有受伤的身影矫健的跑向在浓雾里若隐若现的那条河流,修士轻舒了一口郁气,还好临儿没有多少实战经验,没注意到伫立在荒草里的残破石碑,更没看清上面的“葬桥”二字。
临儿,孙爷爷又骗了你,只是这次是孙爷爷最后一次骗你了,没有孙爷爷的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活下去!
似有所感,少女想要回头,看看孙爷爷在哪里,却想起和蔼长者的叮嘱,生生忍住,不管眼前愈发浓重的雾继续跑着。
聚集精力捕捉身后死士的声音,听到那些人因为来到这片浓雾所笼罩的山林而愈发谨慎缓慢却杀机愈重的脚步声后,修士隐秘的笑了笑。呵,无妄后生,你孙爷爷出来混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在娘胎里呢!
“临儿,就是现在,跑!”修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女背后,见少女隐隐有停下的趋势,也不顾地面上那些会绊住脚步的石子便狠狠推了一把少女,少女依言猛往前跑,一直跑到了河的岸边,双眼飞快地扫视眼前的河流,试图找到过河的桥。然而当她来回寻视几遍都无法找到那承载着他们的生机的桥时,不由心生绝望。少女刚想停下就听到修士的呵斥:“不要停,继续跑!”
少女咬牙,心里的犹疑与绝望顿时被催化为极端的前进动力,猛地往河中心一跳,还未落下,便听到身后修士的嘶吼,一字一句,撕扯着她的心。
“不——”
“今河神在上,孙氏第一百零二代族长愿以自身一切为祭,向天道恳求,请引渡一族助柏氏蓉临渡过葬桥河!”
“不要啊——”
“你可当真?”
“是,小人心意已决,恳请河神出面!”
望着惊恐、脸上写满对自己的担忧的少女,修士缓缓的笑了,一派的安详,仰望着半空中的少女,无声动唇,说了一句他自己都听不见的话语,少女却能听到,犹如轰雷一般炸响在耳畔。
倏地,这一片的时间好似被静止,一条乌篷船静静从浓雾的彼岸出现,水面却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涟漪,仿佛是悬在空中驶过来的一般。
随着乌篷船一同出现的是更为浓重的雾,河中央的少女缓缓落在乌篷船上,无人摇橹的船缓缓消失在一片浓雾里。等到浓雾散开,河面上已无船舶的踪迹,好似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而那河岸上的修士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