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北龙寨在凤阳郡的大大小小头目纷纷到“客盈门”来见我。其实只是答应土匪老二三个月为限整理石场子,也不知为何搞得好似我要接管凤阳分部一样。我一边诧异却也一边见识了北龙寨的势力,石场子和“客盈门”自不必说,赌场、妓院、码头、粮铺和铁铺中也多由山寨暗中控制。难怪才第二日郡守的请柬就送了下来,原来这北龙寨在凤阳郡抖一抖,足够引起一阵地震了。
郡守请柬要请北龙寨七当家,也就是我秋天,于三日后聚首“赏心楼”共赏冬梅。听说这里的官吏也都是类似科举出身,为了避免出丑,我坚持将稀音也带在了身边,左明和晴空自我被刺后更是寸步不离。宴会这****和稀音乘马车,左明、晴空策马随行,一行人在白雪飘飘中向“赏心楼”前行。
“为什么要下雪?!”我坐在车里抱着暖炉,不停地向稀音抱怨。
“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怕冷的人,”稀音笑着,又把自己的手炉丢给我,“深秋自然会下雪,自下了这第一场雪后冬日才真正的到了呢!”
“就没有四季如春的地方吗?”我哀嚎。
“有啊,父亲说过春江郡就是四季如春,不过在我国南边些,那里鲜花常开,美不胜收。”惜音微笑着说。
“这么说应该很像云南啦”我小声嘀咕。
“云南是什么地方?”惜音不解的问,“我未曾听闻啊。”
“噢,是我家乡的一个地方,”我看着惜音,“稀音,我想家了。”
稀音看着我没做声,半晌才言语,“我没家了。”
“稀音。”我拖长语调和她撒娇,“在这个世界里,我也没有父母。可我有你啊,”一边赖在她身上,“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家。对不对?”
稀音“扑哧”一声笑出声,“对,我们在一起就是家。”
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晴空的声音,“夏爷,到了。”
我掀起门帘,一阵凉意袭来,车外雪花扯絮似的飘落。数丈外一座精巧的小楼,楼前一群人。见马车停下,为首的人随即走前几步。
我当先利落的跳下车,在回首将稀音伏下车。迎面一位清客模样的中年男子紧上前几步,一揖到底,“是夏爷吧?在下乔郡守身边知事岳群。”
我赶紧抬手抱拳:“久仰久仰,岳知事,在下正是夏秋天。”
“夏爷快快里面请,乔郡守已恭候多时了。”岳群一边说一边前面带路。
走了没两步,一个迈着方步的油光满面的大肚子老头迎下来,岳群赶忙引见,“夏爷,这位就是乔郡守。郡守,小人将夏爷引来了。”
“不才小子秋天,给郡守大人见礼了。”我一步上前行礼到底,毕竟人家是一郡之守,放回现代那可是一省之长,我得把面子给人家卖足了。
那老头乐呵呵受了我一礼后扶起我,“夏贤侄不必客气,你我虽初次相见,这些俗礼也无需计较。”
“哪里哪里,您长者风范可以不计较,我们做小辈的可不能冒犯啊。”我笑嘻嘻的回答,心理却暗骂这老狐狸虚伪,真的不计较干什么要我拜完才扶。
乔郡守盯着我身后的稀音,笑眯眯的问:“这位是?”
我还没有言语,稀音上前弯膝行了一礼,淡淡说道:“奴家夏门鲁氏,给郡守大人请安。”
估计稀音也看出了这老狐狸色迷迷的眼神,抢先把自己嫁给了我。稀音今穿一身淡粉色的裙褂,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的昭君兜(呵呵,当然是我的‘创作’),乌亮的发髻上一支通体碧玉的梅花簪子,越发衬的朱唇粉面,尤其是本身散发出的淡淡书卷气,配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好像画中人一般,难怪那堆色鬼各个目不转睛。
我顺手接过左明递来的礼盒,挡住老色鬼色迷迷的眼神,“些微薄礼,不成敬意,请郡守大人笑纳。”
“哦,贤侄太客气了。”乔郡守侧身引路道,“里面请。夏夫人小心地滑。”
一行人走进赏心楼,原来这楼后就是大片的梅林,红梅初蕊,白雪点缀,果然有些“赏心悦目”的感觉。众人宾主落座后,老色鬼一一介绍,据说多是当地文人雅客,明知我一个土匪头子还要一帮文人作陪,摆明是要给我个下马威!果然,刚刚饮过一巡,老色鬼一个示意,群起而攻。
“乔郡守心怀百姓、素日劳作,难得今日闲暇,天公作美献上一副冬日红梅图,难得难得。”
“可不是嘛,夏爷福瑞之人啊,今日瑞雪天将,亦是迎宾之礼啊!”
“夏夫人气质不凡,亦非浅薄之人。好景当前,夏爷何不留诗应景?”其实是看准我草莽之人不会吟诗作句。
在一堆阿谀奉承的叫阵后,我知道自己终于面对穿越女主必经的考验——“诗词剽窃”,哈哈,孔夫子曾言:窃书不算偷。(注:孔乙己夫子简称孔夫子(*^__^*)嘻嘻……)
放马过来,本姑娘高数六十统计险过还拿奖学金,凭的就是国文一等的棒。尤其是诗词文言,据我老妈称,当年她怀孕时正值教师考核,于是每日猛攻“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无意中胎教到位,造就了我对国学的“天赋异禀”。不就是背诗嘛,谁怕谁啊!
“夫君。”大概是我面部表情过于激动,惊的稀音以为我要露怯,暗自捅我一下。
我微笑示意稀音放心,一边言道:“既然诸位有如此兴致,夏某自然奉陪。拙荆不才,也粗通文墨。我夫妻二人只好献丑了。”
稀音见我这么说,只得微笑点头。众人兴致高昂,其中一位白胡子的老者颤颤巍巍的提议,以今日之景为题。
哈哈,梅雪嘛,我泱泱中华五千年,随便拿几首出来都震死你们。“看夫君我今日怎么压制这帮色狼。”我对稀音耳语,逗得稀音一阵轻笑。
左明和晴空对视一眼,一副“一定会出糗”的眼神望着我。
不一会儿,笔墨已摆好。我怔住了,毛笔啊!这不是难为我嘛?看看一旁磨砚的稀音,灵机一动,拱手道:“诸位,今日本是大家儿戏之作,我夫妻合作一首,聊为玩笑。”走到稀音身边说道:“我念,你写。”于是一段卢梅坡脍炙人口的《雪梅》脱口而出: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念罢背手靠边一站,细细打量伏案而书的稀音。我这诗是剽窃来的没有什么可炫耀的。而稀音这段漂亮的字确见真功。字体端庄不失飘逸,笔锋却含蓄有致,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稀音刚刚放下笔,围观者已赞赏不绝,又是一阵华美誉辞,不过明显是心悦诚服。我偷偷回首望了左明、晴空一眼,二人明显惊讶于我的诗词。送给两人一个得意的笑,估计他们想破脑袋也不愿承认一个称呼他们主子‘土匪老六’的丫头做得如此好诗。
“北龙真是俊才不断,藏龙卧虎啊,今日真让老夫开了眼界。”乔郡守抚着圆圆的肚腩,“贤侄日后可要多于老朽切磋切磋啊!”
“郡守缪赞,玩笑之作而已。老大人要是不嫌秋某,日后自当多多叨扰了。”我一边虚伪的回笑,一面再度邀众人举杯一杯见底。
乔郡守嘿嘿一阵笑,拉过我耳语:“贤侄太过客气了,如此重礼,老夫如何承受的起啊。”
必是刚才那岳群将我送的礼物拆看后禀告了这个老狐狸,贺礼之事苏管事一手安排,我还真不清楚是什么,不过能让这老狐狸另眼相看的,一定出手不凡吧。“哪里哪里,老大人开心是最重要的,您一开心咱们凤阳才政通人和啊!”我敷衍着。
“夏爷言之有理。来,我们大家敬郡守和夏爷一杯。”一旁的岳群借机奉承。众人哪有不从之礼,又是一杯见底。
“乔某在凤阳一日,便为凤阳谋一日福祉。今后还需贤侄多加辅助,共兴凤阳啊!”乔郡守乐呵呵的举杯,“我们共饮此杯!”
再一杯见底。
一顿饭吃了四个多小时,我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为了维持餐桌的热闹,还要不时替稀音挡酒,这酸酸甜甜、人口即溶的酒水接连被我倒入口中,初时不觉得,直到上马车将戒备之意放下,才发现这酒的后劲好大。我躺在稀音腿上,只说了句:“回吧。”就不省人事了。
再睁眼已躺在‘客盈门’的床上,稀音伏在床沿睡的正香。屋内燃着红烛,该是夜深了。我嗓子干哑,又不想吵醒稀音,自己轻轻地起身挪到桌边。
外间的左明听到屋内响动,轻轻的问了一声:“七当家的醒了?”
我转到外间,左明抱剑而立,一见是我出来,笑着倒了杯茶给我。
“稀音睡了,别吵她。”我感觉到天晕地转的,赶忙坐下,“这酒后劲好大,我还是躺着吧,你也休息吧。”说完又慢慢转回里间,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凉意让我舒服些。刚准备回床,才发现窗外楼下似乎站着一个人,不由的将窗开大些向下望去。
雪花还在飘洒着,衬着月光的雪夜笼罩着柔和的白光。楼下那人身体虽被雪覆盖却还是站的笔直。我站在窗前盯着那人看了一阵,感觉清醒些可头还是很晕,还是回去睡觉吧。刚把手探在窗扇上准备关窗,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好像失去重心,掉下了楼。
本以为会很痛的摔到地上,却发现自己掉在一个有弹性的东西里,树杈吧。树杈是黑色的?还喘气?树杈长眼睛吗?还是蓝色的?等等,我不是搞错了吧,黑衣蒙面、蓝色双眸。
“不是树杈,你是那个要杀我的人?”我摸了摸近在咫尺而蒙着一层黑布的脸,嗯,手感不错。
那人没说话,用眼神肯定了我的想法。
“我头很晕,想睡觉,”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双手环住那树杈的脖子,“睡醒再说吧。”然后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正午,打量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土地庙里,身上还盖着一件厚厚的棉斗篷。迷迷糊糊记得晚上好像闹酒了,又是吐又是叫的,之后就窝在一个暖暖的怀里睡着了。
我揉揉发酸的手臂挣扎的站起来,把斗篷捡起顺手披在身上,无意中发现了一缕粘在身上的发丝,这和上次落在我浴桶中的发丝一样,都是银白色的。难道不是梦,我真的见到了那个白发蓝眸的杀手?可他怎么不杀我呢。顺手将那发丝包进手帕。还是先回客栈吧,失踪了一晚,稀音他们肯定着急坏了。
出门还没走三步远,就碰到了满头大汗的二猛,说是大家已经找了我半宿,随后就被扭送回客栈,在接受了二猛一顿训斥、左明数个杀人眼神、晴空一阵夸张的叹气以及春杏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后交代了“逃跑真相”,为了避免大家担心,我自动忽略了蓝眸白发人的出现,最后得到稀音两个最高指使:一,从此喝酒不得超过三杯;二,收拾好自己,明日打道回石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