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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雪满弓刀(二)

只因为汤洪的父亲和余家老爷子在一次押送重要商货的途中遭遇劫匪,汤洪的父亲力保余老爷子平安无事,自己却殒命在了返回城镇的途中。从那以后,汤洪从小余老爷子抚养,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

汤洪从小便喜欢练武,余氏本就财力雄厚,更与许多江湖门派有所往来,为汤洪的习武之途可谓付出颇多。汤洪虽说算不上天赋异禀,可也没让老爷子失望,三十三岁那年晋升四品,如今即将年过半百,更是堪堪摸到了心台境的门槛,只差这临门一脚了。

汤洪这么多年押送货物,帮助余氏暗地里清扫一些心怀不轨的敌对势力,摸爬滚打可谓见过不少高手,也经历过不少生日一瞬间的惨烈场面。可当汤洪在山野里找到左皓卿时,仍是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

小溪旁的土地上,竟是一眼望不到头,足足上百人躺在地上,血流成河,甚至旁边的溪水也沾染上了一模猩红。汤洪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这几个年轻人凭什么能打赢百人骑队。不对,不是打赢,是斩杀。

当汤洪看到在李沁怀抱中的老人时,心里顿时明白了答案。地亘境的高手,做出什么也不会太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吧。就算老人气机寸断,可周遭引动天地异象所造成的寒气依旧凝而不散。

汤洪走到左皓卿身旁,问道:“阁下可是左皓卿?”

左皓卿站起来,猜出了对方的身份,点了点头道:“正是在下,余家能够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汤洪笑了一下,说道:“无妨,既是小姐的恩人,余家自当保其周全。”

左皓卿还是表达了应有的感谢,和汤洪闲了几句之后。左皓卿看着依旧悲伤不已的李沁,沉默不语。倒是唐尘一直在旁边劝慰着李沁。汤洪则派人打扫战场。看看能不能搜索出来有用的信息。

过了一阵,大约两柱香的功夫。李沁终于略微平复了心情。汤洪此时也走过来,对着左皓卿说道:“大致检查过了,都是边军精骑,而且基本上都是辽人,身份应当是没有经过丝毫伪装。“

左皓卿点了点头,脑海飞速运转着。自己这些年没有得罪过别人,更是没有和军队里的人打过交道。而且不经伪装的如此动用正规军队,除非是真的官方下令追捕自己,否则就是深沉大恨,可这也不太可能,自己往日与人并无过节。左皓卿思来想去,突然想起和余瑾萱在官府时所遇见的那名军官很有关系。可惜自己手里掌握的情报太少,还不能推断出对方不死不休的具体原因。

左皓卿知道现今的局面是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还是得解决清楚。何况左皓卿依旧对骑军伤害百姓一事如鲠在喉,可自己掌握的力量并不足以解决此事。如今得依靠余家先保全自己,然后从长计议。

连左皓卿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经此一事已经开始慢慢学习如何运筹一件事情了,或者说是一场战争,虽然是一场小小的战争。

汤洪看到左皓卿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趁着李沁心情略微平缓的时候走到李沁身旁说道:”人死不能往生,还请你节哀。“,李沁出于礼貌回道:“谢谢您。我已经好多了。”,汤洪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问道:“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想问一下老前辈的名谓,已表达一下我对前辈的崇敬之情。”

李沁一听汤洪的询问,伤悲又是缓缓涌上心头,轻声说道:“死去的孙爷爷,全名叫做孙怀光。”

汤洪心里如同惊雷一闪,赶忙大声问道:“可是大唐刀神孙怀光?”,说完便觉得自己语气不妥,连忙对着李沁道歉。李沁轻轻的点了点头。

汤洪此时也是难过了起来。要知道汤洪也是练刀之人。天下练刀之人,哪个不将孙怀光视作榜样。自己更是偶然习得过孙怀光流传而出的半套刀法,自己的梦想更是有朝一日能一睹刀神的风采。可……

哎,可谁知这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汤洪更是想起了刀神在坊间流传的种种神武传说。

——————

孙怀光,魏州人世,生长在一个普通农民家庭。自小便喜欢拿个枪棒乱耍,后来不知怎的就喜欢上了刀,自己做了一把木刀在田间地头挥来砍去。由于性子顽劣,正巧碰到边疆战事频繁,时常征兵,就被父母送去军队,想着磨练磨练其顽劣的性子。可谁知这一去,仅仅经过三个月的操练,便赶上桂州附近南越举兵三万来犯。孙怀光便被派往了前线,进了粮草辎重部队,专门负责为前线士兵押运粮草。可谁知就碰上了偷袭的敌军。大多数新兵蛋子撒腿就跑,可他非但不跑,反而抄起武器迎头便上。这打仗一事,有时候拼的就是一口气,不少士兵受此鼓舞,都转头迎敌,一鼓作气竟是击垮了来袭。

事后将军听闻此事,亲自召见了孙怀光。只觉得这孙怀光颇像年轻时的自己,便让孙怀光来自己身边做亲卫。后来一次关键的守城战役中,孙怀光更是替老将军裆下一箭,老将军将其收为义子,渐渐的开始让他掌管兵马。并且亲自传授其刀法和带兵打仗之道。孙怀光本来天赋就极佳,再加上勤奋肯学,在战时又骁勇善战,经常超额完成任务。如此一来,孙怀光不仅在军队中节节高升,武道更是一骑绝尘,年仅三十便跻身心台境。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孙怀光的骁勇善战以及武学之高传到了大唐的主要几个敌对势力的耳中。对方不断派人来暗杀孙怀光,可不仅未曾如愿,反而让孙怀光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中武学精进,迸发出更大的潜力。而军中几名世家子更是眼红的要命,从中作梗。于是什么仗难打,什么仗容易死人,军中便派孙怀光去。同样如此,孙怀光凭借出色的指挥以及身先士卒的作风,一次次得胜归来。旗下几千人的部队更是被称为怀光军。后来此事竟被当时的兵部侍郎禀报到了朝廷,皇上亲自为其加封。自此孙怀光仕途一片光明。武学方面更是厚着脸皮求学于朝中几位隐藏在宫中以保皇室太平的三境高手。

年仅半百,孙怀光便跻身地亘境,轰动武林。三年后,孙怀光被皇帝亲自加封为镇国大将军,官至二品,而且被皇帝亲自授予虎符,可随身携带,轰动朝野。

唐朝末期,中原大乱,孙怀光力保中原各地不失,可终究对手是陈墨,败下阵来。被爱唐人士骂做徒有虚名,守国门不住的老匹夫。

此时,这个拥有草木知威的风云人物竟然在荒郊野外殒身。如同一个普通的迟暮老人一般,临死时依旧絮絮叨叨的叮嘱后辈。这让汤洪替孙怀光感到难过。这样一个老人,哪怕死也应当死的是威风堂堂,万古流芳。怎能是籍籍无名。甚至还背负着守不住国门的老匹夫的骂名。真是谁知老人一寸丹心图报国啊。

李沁此时管汤洪同来的武夫们借来了铲子,要为老人入葬。唐尘也拿着铁锹帮忙挖坑,一脸黯然。

汤洪回过神来看到这个场景,也是亲自过去帮忙。左皓卿则在一帮拿了把小刀,找了一截断木,替老人雕刻墓碑。

不多时,葬坑挖好。李沁轻轻抱起老人的尸体,走到溪边,替老人洗干净脸庞。然后将老人放进坑中,一锹土,李沁的脸上便落一滴泪,此时眼睛都红肿了起来。左皓卿和唐尘,汤洪都是缓缓的填土,仿佛还想再多看看老人的脸庞。可老人的身形还是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尘土之中。

尘归尘,土归土。

当老人彻底消失不见时,李沁跪地,悲呛的高呼:“送将军!”,左皓卿,唐尘,汤洪也是为轻声为老人送行。只是三位的话语各有不同。

唐尘说的是:“送老前辈。“

汤洪说的是:“刀神一路走好。”

左皓卿说的是:“老先生,如果有一日左皓卿能够做到,必将让您叶落归根。”

李沁此时最后的一口气也是用完了。坐在地上瘫软如泥。左皓卿和唐尘,汤洪三人将墓碑插好。

在唐尘和左皓卿的搀扶下,四人转身上马。不是不想多留在这里片刻。一是徒增伤悲,二是怕还有敌袭。

逝者已逝,生者更当好好的活下去。否则那才算愧对孙怀光牺牲自己的大义。

当众人都已远去。

只剩山腰上那一个简陋的墓碑。上面并无过多字语,只是简单的写下老人的生卒年月。还有老人的名字:孙怀光。名字上方只有一个前缀。

将军。

将军孙怀光。

一寸丹心为报国的大唐镇国大将军孙怀光。

左皓卿好看的字体,配上下午和煦的阳光。仿佛老人静静的躺在这里,也算是个冗长而又久远的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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