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我们从分校区搬回本部。本部位于市区中心,校名赫赫刻在大门右侧的一块高高的大石头上,两侧是两条延伸开来的长长商业街,一格一格大小不一的商铺,公路对面是一个拥挤热闹的旧市场。我们最爱在一中门口吃外地人做的酸溜溜火辣辣的砂锅粉,这家外地人砂锅粉店生意非常红火,以致我们上大学后念念不忘,逢年过节回来必定要过来吃上一锅。店也一直在。我们,可能只有我,当时因为考入一中的自豪感未褪尽导致未去思考外地人怎样能一直在这里生存下去这回事。我没有去想,终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外地人,在遥远陌生的城市。
大门进入,两边即是两栋长方形白瓷砖的理科楼,走廊的铁护栏锈迹斑斑。推开淡青色的木门,教室里边的课桌大都破破旧旧的,新买来几张代替无法直立的桌子在里面显得相当的惹眼。我坐的是一张旧木桌,上面有一条调皮男生留下来的十厘米长的蚯蚓般沟壑,里面是干了的墨水。防止戳穿试卷,我得垫着小本子才能写字。我们的教室在一楼的楼梯角落,理科最后一班,高二(24)班。门对面的窗外是三颗绿叶盎然的大榕树。榕树叶子密密麻麻的挡住了夏天炙热的太阳,同时也挡住了灿烂的阳光。我坐在第三组第五位。前桌是个男生。他的分班试成绩排在我后面的一名。
但我发现他的理科比我好得多。他的同桌回到教室就睡觉,他不怎么说话。开学第一周的晚修同桌前后桌每个小圈子都在说笑。他把第一天发下来的新课本翻开目录,埋头抄写一遍。他在不停地计算。计算。第一次月考发下来的数学试卷,他考了130多分。我却非常糟糕。只有100分。他的分数比我高那么多,我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向他请教了。
哎,问你道题。在某个下午的第三节自习课,我用左手轻轻地拍他的肩膀,相信他会立马转身问我哪里不懂,然后认真热心地为我解答,期待我们会成为很合拍的前后桌,我不懂的地方说不定他懂,我懂的地方说不定他不懂,因为我们的排名都差不多,可以互相帮助,这样我们会进步很快,很有利于学习。然而我等了很久直到他做完手中计算题才转过身,眸眼深邃,头罩阴影莫名其妙生闷气,痘印红红红的脸得像块猪肉饼。我在暗自忖度男生怎么会有长那么多痘痘的凝神中愣了一下,但绝对没有嘲笑他的意思,我生怕因为我的表情让他心里不舒服,为表示我正在心无旁骛听他解答,延伸盯住他的笔尖,他每讲一句话我附声
哦嗯嗯。
明白了没有?计算出最后答案,他抬眼凝视我。
明白了。我赶紧点头,这次我没再失礼地偷看他脸上的痘痘,右手握笔低头在认真地按照他的思路重新演算。他倒是怪异的扫了我一眼,慢慢的转过身去低头继续刷刷刷做题。其实我发现他刚才的解答不够清楚,最后答案虽然是对的,不过我听得并不是很明白。我放下笔看了看他的后背,不禁想他做那么多题,学习又那么认真连课间也从来不会趴桌子睡觉,不会出去玩,成绩还是跟我不相上下。同桌经常问他一些很简单的填空题,每次同桌直呼他的名字他即刻转身过来替他解答,一脸平和的,态度差异巨大。我不明白哪里触怒了他,加上不大喜欢他的态度,后来我就没再问过他问题。我和他的排名徘徊在班上十几名。
在周末的一次理综测试,五张试卷,题目超难的,还剩三十分钟,我还有一科未能开始下笔。一个穿着身材削薄的男生从我身边经过,抵达讲台放上自己的试卷,在大家哇的一声惊讶淡静拿起几本书离开教室。就那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开始暗恋他。打听到他的名字,原来是班上稳定第二第三名,课间会出去走廊呼吸新鲜空气,听说家里在一中附近,运动会上假装经过镇定自然看了他的跳高,他把手搭在重点班的一个同样削薄的男生肩膀上,他们是初中同学,在一中的初中部。我因为暗恋内心天天愉快无忧。从此,不再怎么注意过前桌。
高二高三那两年的每个周末,在一中外面的大长街,我们505宿舍的八个女生踏着白鞋子不知疲惫地走了多少个来回,踩下对少个脚印,难以计数。可是,我并不知道这座城市里面到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