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长安终于出现在眼前了,虽然朦胧得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也足以让李天启激动不已。
他与长孙伯仲一明一暗赶路,经历数日,这才在今日入夜时分赶到了这大唐的帝都。
由于战线吃紧,而且邸报也已向朝廷报告在襄阳附近曾出现过南诏兵卒,是以包括帝都在内千里范围之内的城市在夜晚都会关上城门,这是许多年都未曾遇到过的情况。
守城的军士的数量也增加了一倍多,正严查最后进出的各色人等。
长孙伯仲对着看门官亮出了一道腰牌,那看门官赶紧躬身客气得将他与李天启让进了城门。
两人进得城内,李天启发现里面的热闹程度并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自有不凡气象。
长孙伯仲并没有直接带李天启进皇宫,而是将他安排在了高升客栈中,说是先去向皇上请旨,而后再秘密将他带入宫中,让他在此等候。
说罢,长孙伯仲连饭也没吃便匆匆进宫去了。李天启肚饿便下楼找饭吃。也就这么一会功夫,这客栈的大厅内便几乎座无虚席,行商、文人骚客比比皆是。
由于他只是单独一人,不好安排坐席,店小二好不容易在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恰好可供两人吃喝的小桌,给他安排了。
李天启也不介意,坐下后便点了些了回锅肉、花生米和一些米饭。
“五魁首!”
“八匹马啊!”
“六个六啊!”
离他数丈开外的一桌人开始了猜拳,那些人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搅得邻近几桌的一些食客不免露出鄙夷之色。
而有些食客则自顾自地大口吃肉吃菜,虽然吃相有些不雅,但也没有大吵大闹。
李天启这时才发现在他身边有好几桌食客吃饭居然不用筷子,而直接用手,这倒有些新鲜,不禁对这些人多看了几眼。
那些人个个中等身材,若与中原人相比显得有些瘦小且皮肤黝黑,抓饭吃的手颇显粗糙,多有茧子,似乎都是些常拿重物之人。
他们大约二十来人,分坐在四张桌子上,只埋头吃饭,并不吭声,多人脚下都放着好些簸箕,应该是他们带来贩卖的货品。
似乎觉得李天启正在打量着他们,其中一身穿灰布衣裳略显斯文的汉子用不太娴熟的汉语问道:“朋友,有何不对吗?”
李天启尴尬地笑了一笑,转过头去。
长安既然是大唐最大的最繁华的城市,一向都有番邦异族人来往,在这里遇到也不足为奇。
“呼!”一个瘦小的人影跌跌撞撞地撞将过来,“咣当!”碰翻其中几个簸箕,里面跌出来好几件明晃晃的短剑和枪头。
“你小子耍诈,是不是?”一个体阔腰圆的汉子追了过来,拎起了那瘦子的衣领。
“放开!”那瘦子使劲想挣开他的手,却无法做到,只得大声嚷道:“你老子才耍诈,害怕就别喝!”
“格老子的,喝就喝!”那壮汉单手将那瘦子提了过去。
原来是那伙猜拳行酒令的地皮流氓。
坐在簸箕旁边的行商赶紧收拾,方才那斯文汉子陪着笑脸对着发现兵器的食客朗声道:“这些都是唐军要用的武器,不要大声喧哗,今天在场诸位的酒饭由我请了!”
“好!”
“大手笔!”
“豪爽!”
众食客发出欢呼声。
长安城里难道还会有商人敢私自贩卖兵器?虽然李天启不知道经商法,但他揣测在这非常时期,长安城内是不可能会允许商人私贩兵器的,不禁又多瞧了那些人几眼。
他回想起方才的那些兵器和枪头,与曾经看到的南诏士兵的武器颇为相似,不禁有些疑惑。
这时,斯文汉子已从掌柜那匆匆结账回来,急忙向同伙打眼色,那二十来人赶紧纷纷站了起来,挑起了簸箕,拿起了背囊,陆续走出了客栈。
李天启正想跟出去瞧瞧,却被店小二拉住了,原来是他的饭菜到了。
店小二笑嘻嘻道:“这位爷,有免费饭菜您还着急走啊。这是新鲜出炉的,您赶紧趁热享用,若冷了,那味道可就差许多了。”
李天启也实在是饿了,被店小二这么一拽,此时再出去,那些人混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也难以看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只好作罢,坐下来慢慢吃饭。
用过晚膳,李天启不由又回到了屋里,坐等右等却还是没有看到长孙伯仲的身影,不由有些焦急起来。
正在这时,终于听到了楼道传来向上疾跑的声音。
果然,上来的就是长孙伯仲。
他手上还拿着两套侍卫的服饰。
李天启不禁问道:“我们今夜进去要穿这身服饰?”
长孙伯仲道:“那当然,既有利于避人耳目,又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宫去。不过我们先要沐浴更衣,这面圣岂非儿戏,你我可要庄重些。宫内的礼仪颇多,你只要学我做便可以了。”
“好。知道了。伯仲兄,你吃饭了吗?”
“还吃啥,顾不上了。天子之事才是头等大事,我这五脏庙也就先顶顶了。”说罢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店伙计按照长孙伯仲的安排,给他们两人各打好了热水。
片刻后李天启和长孙伯仲沐浴更衣,面貌焕然一新。
李天启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身材魁梧的他穿上侍卫的服饰颇有一番威仪。而长孙伯仲眉目舒雅,也自成风气,与黑鱼堂主的气派截然不同。
两人都惊讶地望着对方,遂晒然一笑。
李天启做梦也没想到,当年误打误撞之下居然能有幸结识长孙伯仲这位好朋友。而他还恰恰是皇上身边的人。
长孙伯仲也没有想到草根出身的李天启在多年以后会受到当今圣上的重视,虽然他心里有些忐忑,不过也为完成了圣主所交代的任务而兴奋不已。
两人并排走到了宫门前,此前李天启已有进宫的经验,并没有感到紧张,看到长孙伯仲拿出随身携带的腰牌,他也如此效仿。
宫门守卫在查验腰牌无误后便放两人进去了。
长孙伯仲对皇宫的布局很熟悉,虽然纵横交错,过道复杂,但李天启在他的带领下,穿过朱雀门,不久便来到了承天门前,再次接受守卫的查验腰牌后,便将走进了承天门。
夜色朦胧,挑着灯笼巡逻的卫队不时出现在他们眼前。
长孙伯仲领着李天启来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宏伟建筑前,牌匾上撰写着三个大字:弘文馆
“皇上在这吗?”李天启开始激动起来,自从上次在武当山上与皇上一别,他已经多年没有见到这统治大唐的天子了,不知道其还认得出自己吗?
“今夜会在这里。”长孙伯仲指着弘文馆道:“天启兄弟,待会我先进去禀告,你在此听宣,而后再进去。”
“好的。”李天启说道。
长孙伯仲便匆匆走上前去,守在弘文馆的侍卫拦下了他,搜过没有携带武器后,示意他请示。
“琥珀伯仲恭请圣安!”
长孙伯仲没有用真名,想必身份特殊。
里面传出了太监尖锐的声音,“宣琥珀伯仲觐见!”
长孙伯仲赶紧起身,快步走了进去……
李天启在外面等了片刻,便看到他从里面急急走了出来。
“如何?”李天启急问道。
长孙伯仲说道:“不用急,皇上在里面呢,待会……”
“宣天启李觐见!”又是那个太监高声呐喊的声音。
天启李?李天启不由一怔。
长孙伯仲此时已来到他身旁,道:“想必是皇上便于掩人耳目特意吩咐的。宣你呢,此番你只能单独见皇上了,一切可要注意礼节。我在外候着。”
李天启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是钦犯身份,自然不能大堂广众之下与天子见面,不由暗自佩服唐皇的睿智。
他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便快步来到了弘文馆门口,侍卫上前照例搜身,并未发现利器后便站到了一旁,让开了道。
李天启深吸了口气,平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踏进了门口。
一老太监眼珠提溜着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轻声道:“来人可是天启李?”
“正是。”李天启施礼道。
老太监说道:“皇上就在里间,走吧。”说罢,他缓缓移步在前领路。
镶金边的红毯向一道拱门延伸,两人没一会就来到了拱门前,李天启只感到里面阵阵凉气涌出,在这略显炎热的天气中让人甚感舒适。
那老太监站在拱门口对着里面说道:“皇上,天启李已来了。”
“让他进来吧。你在大门口外候着,没有传旨任何人不得入内。”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李天启听出这就是那多年前皇上的声音。
“是!”老太监对着里面应了一声,然后把手向里一展,对着李天启道:“请吧。”
李天启再次理了理衣裳,挺直身板便往里面走去。
只见里面颇为宽阔,檀木做梁,清香扑鼻,水晶壁灯将里面照得光亮。壁柜上无数书卷被分列好,犹如一巨大的藏书阁。
李天启曾以为武当山天师道的藏书阁里的藏书已够多的了,但与此地一比,却还是小了许多。
龙袍在身的李世民正坐在一排书桌前,抬眼望着他,脸上颇有惊讶之意。
“草民李天启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对李世民行叩拜大礼。
“免礼,免礼,快快请起。”李世民当即起身,连番说道:“快让朕好好看看。你当真是那天师道的李天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