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作为一国之都,相比于扬州的繁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是阳春三月,处处桃红柳绿,出城踏青的游人络绎不绝,才子佳人,让人眼花缭乱。身为皇城下的子民,就应该有京城人民的安逸生活,有别处平头百姓没有的格调,不然天chao上国的繁荣如何体现?可所谓的“天chao上国”无论如何繁荣强大,这样的生活只是属于百万人中的那么一小部分。那些该出摊的小贩还是要在街头出摊,该为麦地除草的农夫还是要去麦地除草,该纺纱织线的妇女还是要纺纱织线。
而比这些平民百姓还不如的,就要数那些卖身于大户人家,被当作牲口使唤的仆人,如今的张小米就成了这么一人。
“手脚麻利点,想白吃干饭不做事,那就趁早赔银子滚蛋!”一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左手插水桶粗腰,右手手中挥着竹板,一旁厉声训斥。而她那对宽大的鼻孔,对着头顶上方,似要与天平齐。
虽有严厉的训斥在旁,张小米手上的活计却仍是那么不急不缓,好似对肥胖妇人视而不见,对她的话从耳不闻。张小米心中怨愤,早已将紫苏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此时仍是在心中埋怨:听她的声音悦耳,还将自己放了,本以为她是面善心慈的活菩萨,没想到她与红衣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居然只要价五两银子,就把我卖了。老子好歹也能值个五十两,不不不……八十两,对!绝对能值八十两!
张小米低身擦着桌腿,心中却是想着他事。突然眼前横出一只穿着锦缎鞋面的脚来,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话说,三寸为金莲,四寸为银莲,五寸为铁莲,而这只脚却是连铁莲都算不上。张小米立即往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说有一点还算让张小米满意的那就是自己变化。自从吃了那颗紫苏塞进自己嘴里的药丸,被深入骨髓的疼痛折磨过以后,不仅红衣下在他身上的毒解了,居然还让他的外貌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原本的他只是个扬州城里的小乞丐,身材干瘦矮小,肤色黝黑。可如今却是大不一样,他身高好似一夜直接长到了七尺,骨瘦如材的身体竟变得比常人健壮,而他的皮肤变得如白玉一般,让女子见了都要心生羡慕。随这身体的增重,他并未感到负担,反而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如今的他,丰神如玉,此时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但丝毫不掩盖他出众外表。
张小米心里也是暗爽,可这爽快日子却一点都不长,麻烦总是来得太快。
看着那双脚,张小米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打扰你干活了?唉,都是我不好,”一身段婀娜的妩媚妇人正斜坐在桌边的太师椅上,柔声细语道。张小米抬头看了妇人一眼,又立即低下了头,结巴道:“四……四……四夫人,请……请……请随意。”应付这样的阵势,他没有丝毫经验。他更不敢与妇人调小,一则是对其没有丝毫兴趣,二则是他还没有活够。
“随意?那你说我我该如何随意?”妇人俯下身子,在张小米耳边小声说道。妇人在耳边吐气如兰,张小米只感觉身体燥热,脸顿时红得如猴屁股一般。
“他娘的,真是比暖春阁里的姑娘还浪,老子这是何苦来哉?”张小米心中哀叹,自己还逃不过她的手心了?可又一想到,老子暖春阁都去过,里面的姑娘也见过不少,难道还怕你不成。一念及此,他便准备以目光正面回击,表示老子早已心有所属,老子对你不敢兴趣。可就在一抬头见,那俯身敞开的领口间一片雪白映入眼帘,张小米只感觉一股热血涌上脑门,鼻孔一阵温热,用手一抹,弄的一手鲜血。
张小米随手扔下抹布,仰头捂着鼻孔,直接往屋外跑去。身后传来咯咯轻笑:“慢着点,别摔着!”
“小浪蹄子,别在这丢人现眼,”一旁的肥胖妇人实在看不下去,出言叱责。
“就怕有人想浪也没有本钱,”那妩媚妇人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话音未落,她便扭动着腰肢,晃晃悠悠地跨过门槛,只留下一脸铁青的肥胖妇人和掩口偷笑的仆役。
刘家,京城四大家之一,以富可敌国被天下所知。现任家主刘大富,人如其名,不仅腰包富,就连身材也是相当的富态。他全身都是肥肉,如果用猪来形容他,那绝对不是对他的侮辱。他能将刘家成为四大家族之一,绝对不是因为人长得富态,而是靠得是自己出众的商业头脑和深厚的人脉。头脑是天生的,而人脉则是后天培养的。
那肥胖妇人就是他维持人脉关系的纽带,可与其说是纽带,还不如说是工具的好。宋茵身为当朝御史大夫之女,拥有好的家世和好听的名字,却没有好的相貌。三十岁时,仍待字闺中。父亲位列三公,人人敬仰,她却成为闲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让他性格越发的粗暴。可世上却有一人愿意娶她,那就是刘大富。二十年前,刘大富样貌平平,只是位落地秀才,虽靠祖上蒙阴,饶有身家,但绝对入不了御史大夫宋锦廉的眼。可刘大富就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宋锦廉,最终以八抬大轿将宋茵娶回了刘家,成为自己的第一位妻子。虽是名义上的夫妻,可两人并无夫妻之实,就连新婚之夜,刘大富也是彻夜喝酒度过的。
也就从那时起,刘大富弃文从商,靠着老丈人的威望,打通官府。从此财运亨通,仅用了十年时间,便成了中原首富,刘家顺利成为京城四大家之一。随着财富的增加,刘大富的妾室也越来越多,可她宋茵正室的地位却不曾动摇过半分。刘府内大小事宜皆是由她亲手掌控,刘大富知道宋茵的重要性,虽然如今他已树大根深。四夫人李姝,本是名戏子,敢出言挖苦宋茵也只是因为自己深得刘大富宠幸罢了。
张小米快步跑到井边,将头埋在水里,好让冰冷井水的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有些懊恼,自己为何如此的不堪。
“唉,这张脸还真是害人不浅,古人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话果然不假,”张小米抱膝坐在井边,呆呆地看着自己不似自己的脸庞,自言自语。
“小小年纪便在此感叹人生,不怕别人说你老气横秋么?”身后传来沙哑的笑声,张小米转头看去,竟是老马提着酒壶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