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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离殇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

是夜,雷声轰鸣,瓢泼大雨一直在下,一名脸色苍白的瘦弱女子,被一个皮肤黝黑、个头并不高的男子背着在路上奔跑。

“雨轩,我不行了……”

“雨轩,你快把我放下,我有话要对你说……”女子使出全力,与雷雨声相抗衡,在他耳边呼唤着。

“不会的,杨医生医术高明,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男子眉头深锁,云.南经济本就落后,他家更是穷得连一把雨伞都没有,只能用一块白色油布将女子盖住,但这小小的油布,如何能挡得住这疯狂的狂风暴雨?他们二人早已经湿透,雨水和汗水混合着,自他额头流进嘴里,但他已经不再感到恶心与不适,只知道盲目地向前奔跑。

“没用的,我得的是绝症,杨医生他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医得了我?”女子似笑非笑,无力地说。

“不会的,你别乱说,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你别说话,挺住了,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一定要活着。”男子依旧吃力的跑着,一刻也不敢停留,但这山路本就难走,再加上雨水的滋润,更是会有随时滑倒的危险存在!男子家中有一双她新缝的布鞋,可是这种天气,他从来不舍得穿鞋的,平时干活也只是光着脚出去……

上天似乎没有半点怜悯之心,雨越下越大,女子被冷得直打颤,但心里却是温暖的,她此生能够有个这样爱她的男人,足矣!想到这里,她抱着他的手更加紧了紧,不知不觉中已经睡去……

翻过一座山头,男子终于到了杨家村,由于下暴雨的原因,村里大群的狗都不敢出门,所以他们很顺利的就来到了他们口中的‘杨医生’家门口。

“杨医生……杨医生……”男子刚一进杨医生家的小院,就奋力喊道。

“谁啊?”一句苍老的声音自一间小瓦房中发出。

“是我,小陆!我媳妇儿的病又发了,请你一定要救救她……”陆雨轩喊道。

“小陆?”杨医生闻言一愣,随即门被打开。

“杨医生……”

“小陆,快进来再说!”杨医生急忙把他们请进屋,然后转身将门关上。

“老杨,是谁呀?这三更半夜的,还下这么大雨,怕是病情十分紧急吧!”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婆婆,手里拿着一盏油灯走来问道。

“你来得正好,他们都被雨淋湿了,你找套衣服给他们换换。”杨医生吩咐道。

“不用了,乐儿病情危急,还是请您先帮我看看她吧!”陆雨轩急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你们淋了大半夜的雨,不给她换衣服,等她发烧了就会更麻烦。”杨医生责怪道。

“哦,那好,那就麻烦大妈您了!”陆雨轩憨厚的道声谢。

“废话少说,快去!”杨医生不耐烦的催促道。

“不用客气,快把她背进来吧!”老婆婆慈祥的笑着点点头,给他带路。

把女子放到杨医生家的小床上,待老婆婆给她换好了衣服,杨医生这才慢悠悠的过去给她查看病情!他那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只看得陆雨轩想要发狂了。

“怎么样了?杨医生?”陆雨轩急道。

“咳……”只见杨医生叹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把陆雨轩还在沉沦的心说得一凉。

“不会的,您是神医,您一定有办法救她的!”陆雨轩摇头,不相信地说。

杨文相——身怀绝技‘移山大法’,懂擒拿接骨,治其难杂症,施恩不图报,救人民于水火,故被当地人号称‘神医’。

以上所说的‘移山大法’并非是移山,而是修真界中所说的瞬移,救人如救火,杨文相一心救人,在一次奇遇中得一老神仙相授此术。

“我之前就说过,李姑娘得的是癌症,是目前医学界里治不好的一种绝症,当年的周总理,就是被这种绝症害死的。”杨文相说。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陆雨轩又是一阵失落绝望。

“咳咳!雨轩……”这时,李乐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见自己躺在一张小床上,眼前一张黑漆漆的木桌上点着一盏油灯,屋里溢满着浓浓的药香味,她知道,是雨轩把她送到杨医生家里了。

“乐儿,你怎么样了?”陆雨轩急忙前去将她抱着。

“我,我好冷……你能再抱抱我吗?”李乐微笑着问。

“好!我抱,我抱,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陆雨轩紧紧将她搂入怀中,生怕以后就抱不到了。

“雨轩,你要答应我,我死后你要好好活着!”在这个世上,只有她李乐最了解陆雨轩,她忽然有些怕,她怕她死后雨轩会为她殉情。

“不!是你!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你不可以抛下我一个人。”陆雨轩摇头,鼻涕眼泪一把接一把,已经哭得完全不像个人样。

他从来不哭的,不管有多苦、多累,他始终都会在她面前保持着那抹憨憨的笑!“男人是不能掉眼泪的,妈说我现在已经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从我们办客结婚的那天起!”他说。

“雨轩,别哭,看着我!我要你永远记住我的样子,好好的活下去!否则我会死不瞑目的。”李乐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定定的看着他。

“好!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活下去……”陆雨轩擦了擦鼻涕和眼泪,可是,泪水在这一刻却怎么也擦不完,仿佛两眼喷涌而出的山泉一般,他终于慌了,嘶哑的喊出声:“乐儿,我不要你离开我!呜……”

李乐突然沉默了,她想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他是该好好发泄一下了,毕竟,他们都才只有二十岁。

“这……”老婆婆迟疑了一下,道:“难得的一对痴情鸳鸯,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医治了麽?”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我们都做了四五十年的夫妻了,如果我有办法我还见死不救吗?”杨文相一甩头,朝火房走去,在火塘里生了一堆火自顾自烤起火来。

“咳……”老婆婆无奈叹口气,摇摇头,也不再打扰他们,朝火房走去。

“雨轩……”李乐见陆雨轩发泄得差不多了,便轻声换了他一句。

“乐儿,我再去求求杨医生,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陆雨轩说着就要出去,却发现衣角被李乐死死地抓住。

“不用,别再去为难杨医生了,他要是有办法,不会见死不救的。”李乐摇摇头说。

“你听我说:你答应了我的一定要做到,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这世上比我好的女人多的是,你回头再找一个好好过日子。”李乐交代着。

陆雨轩鼻子一酸,却是再流不出眼泪来,道:“不要,就算死,我们也要一起死,永远都不分开!”

“陆雨轩……”李乐喊道:“你想要我死不瞑目吗?”李乐突然变了副嘴脸,仿佛回到了以前那个家庭主妇的模样。

“不,不是。我只是,我只是好舍不得你……”陆雨轩眼泪终于再次滴落下来。

“陆雨轩,你给我把头抬起来来!”李乐怒道。

陆雨轩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李乐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问你,为什么你难过的时候都不哭,你说你是男人,你妈说男人不可以流眼泪?”

陆雨轩点头,不再说话。

“你的脚……”李乐低头,看到他那双皮糙肉厚的双脚,此刻却是被山林中的木屑沙石扎得大小口子数十道,鲜血混合着泥水,熬是狼狈。

“没事的,休息两天就好了,呵呵……”陆雨轩憨厚一笑说。

李乐心疼的抚过他的脸,道:“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如果可以,我愿在黄泉路旁等你,等我们来世还做夫妻。”

“别忘了你对我许下的承诺,你答应过我的哦,要好好活下去……”李乐微微笑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我答应你,我答应你……”陆雨轩牵着她的手,点着头说。

“好,好……”李乐笑着,突然闭上了眼睛,手僵硬地垂了下去……

“乐儿……乐儿……”

“乐儿乐儿乐儿…………”只听一连串的回音自杨家村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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