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收拾好了行囊,已经上了列车,小哥是个黑户,从杭州到长白最快也要明天,这几天叫王盟处理好了一堆事情,也累得不行,本想让他好好休息几天,自己和小哥去长白山溜达一圈儿,王盟这小子却偏要跟着,就连扣他工资这招也不管用了,按他的说法是公款旅游,搞的吴邪哭笑不得。
小哥倒也没意见,永远是一副淡然,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态度,除了吴邪在的时候,就像一个哑巴一样待着,存在感弱的可怜。虽然在长白山待了十年,却一点儿留恋都没有,毕竟在那里孤寂了那么长的时间,暗无天日的青铜门里,他现在实在是无法回忆是怎么度过的。以至于当吴邪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还产生了逃避的念头。
刺骨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双脚踏在软绵绵的雪地里,比走在海绵上陷得还深,向山下望去,人潮密密麻麻,像蚂蚁窝一样,看得吴邪心烦。胖子在一旁揶揄道,吴邪,你这是“密集恐惧症”,治不好,是绝症。
至于胖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居然从巴乃赶到长白山,基本上是跨越了整个中国了。吴邪看到他后也是惊讶了一番,一个眼刀戳的王盟丢了半管血。王盟心里大喊冤,要不是小哥拜托,自己会做这差事?再看当事人,这事不关己的样子着实让王盟受内伤。
小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叫胖子来,他有种不是很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把胖子喊过来就像是一种动物本能。而胖子一听是小哥喊话就屁颠儿屁颠儿的来了。
“去你的绝症,我身体健康得很,再活个百八十年都不是问题。”吴邪笑着反驳道,王盟在一旁心里看得有些发毛,老板那笑怎么看都有些诡异,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了。
吴邪望着那庄严而神圣的长白山,双手在寒风刺骨的条件下紧紧地握着,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像是迷途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路一样,只是不知道这路通向世界的哪一端罢了。
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深知吴邪想法的小哥没有起来查看究竟,对他来说,已经确定的结局不需要再多此一举,这一切本就是命运所在,无论是他,还是吴邪,都被深深地缠绕在了一起,哪怕像在蜘蛛网上的蝴蝶拼命的挣扎,也终究会被吞噬殆尽。
白雪落的比盛开的樱花树林还要美上几分,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上,而后又凄婉的消失,风的阵阵呼啸,放肆的嘲笑着几人并不存在的过失。
雪地里几个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吴邪不见了,一封信都没有留下,甚至连脚印都已被雪掩埋,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胖子和王盟在山上拼命地找,拼命地喊,小哥在火堆旁静静地嚼着烟草,像是断了悬丝的提线木偶。哪怕他知道事情的经过,哪怕他去劝阻两人这愚蠢的举动,也不过是一场徒劳罢了,他们憋在心中那如暴风雨般袭卷而来的情绪,如果不在当时好好发泄一通,恐怕会留下后悔莫及的遗憾吧。
当他们被自己引发的小规模雪崩活埋并醒过来之后,离吴邪失踪已经三天了,生存几率是极小了,搜查队又在山上找了一周左右,最终还是确定失踪,无功而返。
王盟自然也清楚老板这回是凶多吉少,一下飞往长沙的飞机就全面封锁消息,,要是让那班子豺狼虎豹的打听到老板的消息,长沙的产业又得全面崩盘,现在落到他手中打理,虽然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但也没发生什么能影响根基的大事件,自然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整天守着一个可能一年都不会来一个客人的店铺发呆睡觉。去沙漠那会儿也跟老板学到了不少手段,要是在这方面输了,老板回来后绝对会扣光他一辈子的工资吧。
胖子则在回杭州的路上骂了吴邪一路,说到最后,眼眶也湿了起来,想起了云彩,忆起了潘子,他和吴邪等了小哥十年,这不都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胖爷我才享受了一年的天伦之乐,吴邪又TM跟我们玩捉迷藏,胖爷我又不是乌龟王八的,可不知道还有几个十年可活,天真你小子别擅自把我想成小哥啊,谁知道当年盗墓损得那么多阴德,会不会耗了我的阳寿,TN的上辈子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孤独终老不说,连兄弟都MD保不住……
小哥也不置可否,他所要做的只是等罢了,他相信吴邪到了一个适当的时机,必然会再次出现。十年,二十年,又怎么样,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他害怕的就是,等不到吴邪。这个十年和他的十年不同,吴邪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丝丝缕缕,他的命运能够影响的不只是他自己,而他不过只有一两人而已,而这一两人也只是建立在有吴邪的基础上,如果吴邪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哪怕他的时间原本就不同于吴邪的时间……
一两个月后,王盟在店里收拾吴邪的东西,在一本笔记下面,发现了吴邪留给他们的最后的信息---那是一封用石蜡密封的信,封面上写着“张起灵胖子王盟亲启”的字样,王盟马不停蹄地去找小哥和胖子,他知道他的老板在这十年内改变了很多,学会了算计,知道了隐藏,甚至想的如此之远……
古老的牛皮纸在三人的注视下显露出了真面目,吴邪那熟练的瘦金字体映在三人眸中。小哥,胖子,王盟:
看来,你们已经找不到我了,其实我是故意不让你们发现的,离开嘛,就该干脆点儿。实话告诉你们,去长白山前我还很疑惑我的退路在哪儿,但我既然没回来,就代表我已经按着命运走下去了,结果就是,我成了第二个小哥,但,这次是我吴邪,没有人,也不该有人再去代替了。我注定要去守门,这是无法避免,也是无法阻止的事,当我去接小哥的那一天我就明白了。或许,这就是我,那个曾经茕茕孑立的吴邪,身为吴家人的宿命吧。
王盟,在我回来之前,吴家的产业就交给你打理了,真是便宜你这小子了,你要是敢给我搞垮了,你就给我签个卖身契,下辈子当个免费的劳工也不错。长沙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人我都警告过了,短时间内不会惹多大麻烦,但时间一久,他们就该发觉了,那时候就靠你在长沙的威望了。
胖子,没想到吧,我的信里还会提到你,我精心地推敲过了,你会一起来长白,但我却没算对是小哥把你带来的。然后,我走之后,你们会遇到意外,可能是你们为了找我,在山里大喊引发的小雪崩,也可能是突然刮起的暴风雪,所以在我离开之前,我会给外面打求救电话,这就是我所能做的所有事了。胖子,说实话,我挺对不住你的,让你陪我等完小哥,又让你陪小哥等我,但是,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再等我十年,十年就好。到时候就算你对我刀剑相向,我都不会再离开了。然而这段时间,如果你觉得伶俜,就让小哥陪你去旅行一段时间吧。
最后,还有小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不比王盟和胖子他们,你不爱说话,一个人闷在那儿,一天也没什么事儿,就看天花板,整个人跟狮身人面像没什么两样,几次都想带你去看医生,给你弄个全身检查,在看看有没有得自闭症。最可惜的就是你替我白白浪费了十年,如果当初我比你早一步看到那终极的话,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像现在那么复杂了。而且,以你敏锐的直觉也应该发现了吧,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总躲在别人后面的怨天尤人的,那个天真的吴邪了。十年足够让一个人发生改变,不管是皮囊还是心智。小哥,这次,就请你十年之后到青铜门外接我了。
闷油瓶,待我回家,带我回家……
吴邪
亲笔
信被默默的收了起来,一时鸦雀无声,王盟接了个电话,把信留在那儿,匆匆地离开了。这封信在他手中只是一张废纸,但在另外两人手中却完全可以作为一件珍藏品。
胖子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收敛了起来,暗叹了声这世道,无声地离开了。但那流着眼泪的内心却是紧紧地停留在那张信纸上,那张他所剩不多可以交付性命的同伴的亲笔信上。
霎时,整个房间里只剩张起灵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身子靠在椅背上,仰着脑袋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哪怕暮光为他坚毅的脸庞和颀长的身躯镀上了金边,但他那张年轻的面孔却再也藏不住那颗饱经沧桑的心了。
十年吗?吴邪,不管是几个十年,只要你能活着出来,能安然地站在我面前,就足够了……我会一直等,一直等……就如同,你等我的那十年一样……
【十年,不过是为他那渺茫的希望定了一个存在的日期而已;等待,只是为他的离去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之年之后的物是人非,命运的丝网一旦触动,就无法停止,无数次的悬崖勒马,也逃不开北斗七星般的坎坷之路。黄昏即是黄昏,哪怕被误认为清晨,随着齿轮的转动,也终究会显露出他的原本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