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跑出不到十步,后方脚步声加急,显是那三个黑衣人迅速起身追了上来,程语心头一紧,暗自骂娘。
对方任务明确,一人毫不理会程语竟踏水抄近路往校门热闹处的大路跑去,截在程语前面,另两人则从后方左右追上来,本以为自己往人多处跑对方会放弃追杀,不料对方竟如此执着,如今反倒是程语身份特殊,不敢招摇呼喊,被迫只能跑往烨潭草木更深处。
靠山一面湖畔更是罕有人至,只有山上的香樟书院偶尔有些学生排练节目,此时都已将近十一点,山上哪还有人。
树丛灌木更加浓密,把原本元宵的明亮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只余黑暗中洒下的几点零星的光斑印在草甸的枯叶上,肃杀的晚风在耳边飒飒作响。
心头无数念头在脑中飞速运转,程语暗自叫苦,干枯的落叶被踩得簌簌有声,对方应声追来沿途藏无可藏,只能见机行是,无奈往香山上跑去。
程语心中已然生怒,暗道你们要执意作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此时抄近路往校门方向的一人也赶了回来,“唰唰唰”四人在林中兔起鹘落,脚步声如雨滴落地般撕破林中的寂静。
适应黑暗后的双眼偶尔被光斑射到还有些晕眩,程语大步跨上通往香樟书院的石阶,不时变换路线,忽而上树忽而俯身,不料身后的黑衣人脚步竟跟上程语,三人死缠烂打穷追不舍,这大半夜在林中纵想比拼耐力也无处可跑,程语暗想只能把他们带去香樟书院伺机干掉,再找莫良来处理。
此时已经十一点过,但愿山上没有偷欢的情侣,否则可就麻烦了。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再这么耗下去前无去路也无可奈何。
身为中执部的特工有别于普通特工,无不是从小就受到各种非常人能够承受的特训,学习的也都是杀人伎俩,他国的政客要员对这些阴暗中的刺杀者无不是闻风丧胆。
书院门口的青石地板在月光下如死人的骨头森白可怖,照应得四周的树木一片明亮,使人心寒。四下只剩几声不知名的鸟鸣,沉寂得落针可闻。程语借着月光看了眼腹部伤势暗道还好只是皮外伤,又确定周围没人,才止步在书院门口,背对三人,负手而立。
气息没有丝毫改变,无论脸色还是眼神,一如既往的平淡。一米九的个子不算太高,但此刻在三人面前却如崇山峻岭般,气势慑人,再非昔日温尔的程语。
“你们追得也累了。”程语微微扭头审视了三人一眼,语调悠长冰凉。
三个黑衣人口中喘着粗气,见程语突然止步都警觉起来,手中刀也不禁握得更紧,眼中射出森严的杀意。老大交代的只是说程语经过专业训练,十分棘手,哪知这人竟突然有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势,单从这阵势三人已落下风。即使三个人布置周全暗中偷袭也杀不死程语,此时虽还没有动手,但他们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再无之前的把握。
数息过后,左右二人同时发难,冲向程语,左者握刀横挥,既快且狠,直取程语后颈,大有横扫千军的架势;右者双手握刀由上直劈,只是单纯的蛮力,并无变化,刀法以凶狠为主,攻程语颈侧不易防守处;程语不敢托大,转身间,眼中厉芒闪动。此刻三人只觉程语睥睨天下,气吞山河。
刀削般的脸庞让人心神一颤,剑刃般凌厉的修眉,却拥有着柔和温顺的双目,挺拔俊俏的隆鼻下嘴唇是如此儒雅潇洒。
眉宇间不自觉透露出挥洒自如的豪迈又给人以坚毅不拔的悍勇,即便月光洒下的阴影也遮挡不住程语面容所展现出的从容气魄。
两个黑衣人箭在弦上,刀已出鞘岂能不发,刀势卷起呼呼的风浪猛烈扑向程语。程语丝毫不乱,不退反进,双臂抬起有如雄鹰展翅即将翱翔,跨步上前硬挡在一人强劲的势头上,左臂弯曲回收巧妙格开垂直袭来的一刀,手肘正中其胸,左方黑衣人立时吐血骤退。
另一人刀法犀利,舞出数十道刀影,刺眼的月光印在刀刃上反射进程语眼中,令程语眼前一黑,黑衣人哪还犹豫,一刀未毕一刀又起,刀势大开大合,如同水银泻地,务要趁此机会杀死程语。
程语脑中一片澈然,凭风断刃间,双足点地身体凌空后仰,翻腾出一道完健美的弧线,优雅地避开对方攻势,单手撑地止住后仰的势头,双脚上抬正中其刀尖,全身上下在空中完全协调,一气呵成。
“当”刀刃颤动发出的嗡鸣经久不衰,黑衣人手中刃猛地吃力险些脱手飞出,程语得势不饶,猎豹般翻身跳起,贴近黑衣人连续几组重拳轰出正中对方胸腹中路。
黑衣人也是迅速反应,接连吃拳不住后退,仍是及时收住颓势,手中刀刃一阵乱舞,迫得程语无处下手。
程语见黑衣人守得严丝合缝自己则进退不得,心头一亮,失手撤开中路,故意卖出破绽,黑衣人见机不经多想,果然挥刀刺来。
程语一声冷哼,侧身跨步,右手伸出锁住黑衣人握刀的臂膀,左手回收格挡出刀刃,双手巧妙运用出各种力学原理绞击着对方手臂,刀刃在空中划出一个大圆,将对方手中刃生生绞脱,健步向前,贴身追打,将黑衣人强轰出数米开外。
乍一交手己方已有两人吃亏,带头黑衣人心中暗凛,不料程语如此厉害,依照他的身手纵是再来几个帮手亦无法应付,亏得当初夸下海口,只带两个人便足够收拾程语。
程语站得笔直,双手看似毫无气力的轻垂着,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纤长,从容洒脱的气质仿佛只是一件外衣,而外衣下则是让人齿寒的可怖。
谁都知道,那双低垂的双手中所蕴含的无穷能量。更可怕的是程语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正像道上流传的那句话:最沉默的杀手才是最厉害的杀手。
两个倒地的黑衣人慢慢爬起站稳,又觉胸腹中拳剧痛难耐,内脏仿佛都绞在了一起,只能曲着腰按着伤处勉强撑着,惊惧地望向带头人,等待着带头人指示。带头人慢条斯理揭下紧服上的风帽。
程语终于看清了这人的面目,印入眼帘的最先是紧紧抿闭着有些泛白干裂的双唇,看得出带头人此刻非常紧张,并不具备程语这种不畏逆风的气度,也说明他们的身手心境和程语都不在一个层面上。
风帽完全揭下,月光映在脸上,年纪该在三十出头,但小眼鹰尖鼻,面黄肌瘦,额头上已有些皱纹,脸上写着岁月的沧桑,程语暗道此人的生活条件应该很差。
程语自幼贫苦,清楚的明白底层人民遭受的苦难,若非实在无路可走他三人也不会走上这条路,想到这心中不禁软了下来,原先的怒气也已烟消云散。
程语淡淡道:“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缓步走近,弯腰抱拳诚恳求道:“我们也是奉命而为,还请您高抬贵手。”
程语依旧语气冰冷道:“谁派你们来的。”
带头人皱眉道:“道上的麻烦道上的方法解决,我们只是收钱办事,我只能告诉你给我钱让我办事的人的样子。”
程语暗道也好,至少算个线索。
岂料带头人话音刚毕,原本焦虑的眼中突然射出精芒,大喝一声,拔出砍刀顺势斜挥向程语。
这种把戏对程语哪有任何作用,自始至终程语都未丝毫松懈。谨慎审视着三人,他们任何一个细微的眼神也瞒不过程语。
程语闪电般右移半步,侧身避过锋利的砍刀,嘴唇轻启一声微喝,原本沉静的左手突然挥动,手指碰到冰凉的刀侧上轻轻一响,竟把砍刀拨开三尺之外。带头人只觉得天地转动,惊得痴痴愣住,而程语则像一动未动般左手已回归原位。
这看似随手一挥实则蕴藏着程语从小到大十几年的苦练,这种对刀刃的判断完全是油然而生,发自本能。
程语一招得手岂可错失良机。趁黑衣人身形一泄,程语跨步上前突然加速,膝盖顶在其小腹虚弱处,左臂抬前划出数道浑圆的弧线,带头人原本扑向程语的攻势立化于无,半跪在地上。
带头人全身受制,斗志全无,心头叫苦不跌,程语一脚踹出又正中其小腹,带头人风筝断线般飞退出去。
亏得程语之前还对这带头人心怀慈悲,他的表现实在让程语失望头顶,程语不禁暗叹,自己的弱点果然是心太软。
两个随从赶忙扶起地上的老大,眼神凶狠地瞪着程语,程语眼中透出强烈的杀意,不住逼近三人,每一步都似死神的丧钟敲击着三人临近崩溃的意识,冷冷地又道:“谁派你们来的。”
三个黑衣人再无先前的气势,相交眼神,带头者无奈道:“你既是特工,道上的规矩自然也该明白。。”
岂料话尚未说完,旁边草丛中闪出一道黑影,刀光一现即没,三人惊恐的眼中已无生气。
这突来的变化连程语也大吃一惊,有人在旁边窥视自己竟全然不知,而且不知他是一路跟踪上山还是后来摸上山来,若是前者,在枯叶遍地的山路上紧跟自己还不被四个人发现,绝对是个顶尖高手,说不定还在自己之上。
若是后者,仅凭其知道自己被伏击随后引人上山便可推测他很可能是在和刘远洋分道后便跟着自己,自己一惯小心被人跟踪竟无察觉,而现在自己正要得到情报时却被他突然灭口,更能证明此人知晓更多内幕。
其次这带头人竟然知道自己是特工,这怎么可能,身份对于程语而言就像护身符一般,如今这道伪装被破让程语立时感觉像被扒光了一层皮浑身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