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泰山呢，你生活了一千多年的地方，你难道不想回去看一眼吗？”
影子就纳闷了，明明是自己先跟青羽认识的，怎么感觉廖沉华更了解青羽呢？难道是错觉吗，自己现在是多余的吗？最可气的是廖沉华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他再说一遍也没有必要吧。而且看青羽的样子，他也没什么力气回答。
“算了沉华，让青羽冷静冷静吧，我们说再多也没用。”他给廖沉华使了个眼色，带着廖沉华一前一后离开了。
楼下的小丫头叫拾音，她很好心地为他们送来了晚饭，临走时对青羽依依不舍，影子劝了好久才把她弄走，挨了好些白眼。
接下来的两天彻底颠覆了影子和廖沉华的传统观念，连价值观都颠覆了。不对，价值观是什么都没有了。撑船的风肆在第二天将另外一位客人送到白城，她似乎总是那样木木的，影子跑过去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只说必须尽快赶回沼泽地休息，影子看了看河道里停留着的船只也都发疯似的离开，“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过夜，非要大动干戈离开？”风肆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白城真的很美，有点像过去的城邦部落，高高的围墙将两个世界区分开，青羽说城墙里面住的都是贵族，只有商贩还有一些平民生活在外面。果然，不论是什么地方都是穷人多的，影子望了望看不到边的河滩上的村庄感叹道：“天啊，这得多少居民啊？”
“是啊，真的是太多了。对了青羽，魔界子民怎么都不会法术，我看这两天接触到的人都是普通人啊，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廖沉华问道。
“魔界的统治分为两个阶级，平民与贵族。平明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而贵族，说起来很复杂。事实上，整个魔界都是贵族统治制度，除了都城娑耶的王室，魔界的其他地方都被贵族统治起来。就好像面前的这座白城，还有这数十里河滩上生活的平民，都属于一个黎氏的贵族。河道运输，良田耕种，赋税上缴全部都由这个家族控制。这其中的收益贵族留一部分，上交王室一部分，就是这样。”
廖沉华笑笑，“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来过这里很多趟吧？”
让廖沉华惊讶的是，青羽摇了摇头。“妍华还在世的时候一直想来这里，我就做了许多调查。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眼前的白城比书上画的漂亮很多，只可惜，我的妍华再也看不到了。”
廖沉华和影子非常配合的沉默了一会儿，但身处闹市，想要安静是不可能的。小船前行了一会儿就来到了白城的对面，高大的城墙上面一排尖尖的木桩，城门的两边也有两排长长的木桩。城门是石头做的，看样子是整个掏出来的，城门旁边有些挖好的小道，守城的将士们就在那小道上走来走去。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跟人界差不了多少，这守门的节奏也像极了人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城门四周的船只开始自觉往后靠，影子他们乘坐的那只小船也是自觉后靠。根本没有看到什么指示，大家就做了同样的动作。青羽道：“是城墙上的那面旗帜，绿色在外面就是安全，船只可以自由经过城门，只要不超过那两道木桩的区域就可以。现在旗帜是红色的，说明有官船经过，大门已经被打开，船头就要出来了。”
果不其然，一只黑色帆船从大门里钻了出来，那真的只能用钻来形容，因为这只帆船算上船帆有二十人那么高。影子他们的小船在这大块头面前真的是一叶扁舟，廖沉华笑笑，“我真怕这船会把河道挤破。”
“一语中的啊沉华，我也是这么想的。”影子笑着说，“你看那上边的构造，这帆船该是三层的，每一层都有许多个房间，外面都是窗户，那入口在哪里呢。从外面看全是四四方方的格子，像极了抽屉。”他看向青羽，道：“你以前见过这种帆船吗？”
青羽摇摇头，停了下，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很多次，入口在顶上，一道梯子蜿蜒下去抵达每个楼层，这也是为了避免人们在初入时被河水打湿衣服。河道有很宽很深的地方，这个地方的河道是最窄最浅的了。”
大船经过后那面旗子果然被换成了绿色，人们又将船开到了河里，拥挤的河面变得疏松起来。来往的船只重新开动，远处的闹市运动着往外扩散。闹市再次沸腾，商人们呼喊的声音响彻河面。
影子没有想到魔界会有这样祥和的景象，更没有想到自己的姓氏在这个世界里格外受到尊重。
也格外值钱。
影子翻了翻手里的小牌子，两面都是金色的牌子后面刻着他的名字，风劲天。前几天，就在他们为了没有钱的事情愁得死去活来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说是奉了他家主人的命令来给一个风姓人送银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何时被公布于天下了。
后来他想了想，只可能是拾音，当初住店的时候拾音要登记性命，他想着总不能真用影子这个名字吧，就把风劲天三个字填了上去。后来青羽告诉他，到达魔界必须使用真名字，不然就是黑户。而每个旅馆用来登记姓名的簿子其实是个厉害东西，凡事登记在这个簿子上的名字都会被当地的贵族得知，从影子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黎族人就知道有一个风姓人抵达魔界了。
影子掂了掂手里的小牌子，那个送钱的人告诉他这是代表他身份的东西，拿着这个东西能够自由通过白城的大门。
小叨旅馆里拾音刚刚退还了影子住店的银子，她说这是白城的规定，任何风姓人来到白城都会受到优待。恐怕，这也是魔界的规定。
青羽喝了口茶，道：“我只知道仙道界对待风姓人有着一份尊重，没想到魔界这么夸张。你不用老是盯着我看，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影子扑腾趴到桌子上，廖沉华手里的茶杯差点被他打掉。
“你至于嘛，才这样就受不了了？看来真没有享福的命。”廖沉华吹吹茶杯里的茶叶，凑到嘴边抿了口。
影子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可别这样说，再过一段时间我都不想回人间了。到时候我把九歌、沐瑶全部叫到这里来定居，你可别哭着喊着舍不得我啊。”说完他一愣，“对了，那个撑船的姑娘也姓风对吧，她怎么混得这么差？”他看向青羽，“你知道那姑娘的来历吗？”
“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是在娑罗河中的撑船人，她渡人不要钱财只听故事。故事的前半个托梦告诉她，后半个亲口告诉她。在河边搓一把干草叶烧掉喊一句“风肆姑娘我有故事讲”然后将前半个故事讲出来，就能入她的梦。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干草叶？风肆姑娘？有趣，真的有趣。”廖沉华笑道，“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人，太好玩了。”
“是呀，是很有意思。”影子应道。
影子跟廖沉华你一言我一语，青羽则半天讲一句，如果你不问他是不会轻易说话的。有的时候，你就是问，他也不会说。
廖沉华告诉影子，青羽的魂儿没有了，就好像树木没了根，人喘着气却没了筋，而带走这一切的就是那个名为妍华的女子。影子是个粗人，不喜欢琢磨这种捕捉不到的东西，但即使如此仍能感觉到青羽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悲伤。那是一种落寞到了极致的悲伤，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没了意义。影子不知道，如果他跟沉华消失了，青羽会怎么样呢？影子有种冲动，带这个人离开吧，去南疆，去北海，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反正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小叨还是一如既往地往上送饭，然后影子会把她赶走，挨一身白眼。
吃过晚饭后影子跟廖沉华述说了自己的心意，廖沉华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他想了想，道：“影子你难道不明白？我们是人，而青羽是妖。”
“难道你还在意他是妖这件事情？”影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廖沉华。
廖沉华摇摇头，“怎么会，我在意的是他长久的寿命。我们能陪他多长时间？就算你有平常人三倍多的寿命，那又怎么样呢？我们怕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孤单，可就算带他离开这里，我们陪着他，可他就不孤单吗？你没有觉得这两天是他陪着我们吗？他心里缺失的那一部分是我们找不回的，那部分属于名为妍华的女孩。还有，就算在我们的陪伴下他能真的开心，然后呢？我们会死去，我们根本不能陪他多久的。”
影子不得不承认，廖沉华说的句句在理，带他离开他就会开心吗，就算是能开心地离开，可是以后能怎么办？影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呆呆地看了看房顶，“其实，他也未必会跟我们离开。那我们呢，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总不能真的在魔界待一辈子吧？”
廖沉华坐到影子旁边，“你不是很喜欢魔界嘛，喜欢在魔界受到的优待，干嘛要回人间去。就在这里生活也不错，说不定能比人间更快乐。”影子笑笑，扶着他的肩膀坐了起来，“瞎说什么呢，人间还有我很多牵挂，你、九歌、师傅，我爱的我恨的有一大堆呢，怎么能在这里待下去。”他拍拍廖沉华的肩膀，“倒是你沉华，我真的不希望你回去，那个廖家不值得你如此地付出。更何况这次我们打碎了玉狐狸，我真怕那些老头子们对付你。”
“没事，我应付得来。”
“可是”下面那句话还没说出来就传来敲门声，影子大喊着“谁啊”去开了门。
是那个送钱的人。
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这件事，人呐，真的不能太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