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捷戴着手铐走在走廊里,额头上的伤口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疼痛。纪超和A先生跟在后面。两边的房间都开着,但是听不到有什么声音。保安室里面也没有人,对面的那间总是关着门的房间也敞开着。
向捷很奇怪,她现在反倒不怎么害怕了,她的大脑里此刻正乱哄哄的,完全没办法进行任何有条理的思考,几天来发生的事在她脑海里一幕幕地放着走马灯,一会是自己和丈夫在二楼阳台上看萤火虫,一会是培养皿里密密麻麻的病毒,一会是陈丽霞那张可怕的脸,……。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向捷无法思考,但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被搞糊涂了。他们是恐怖分子吗?“生态原教旨主义”?肯定是的,除了恐怖分子谁会做这样的事?其他的人都去哪了?一周多没见了,爸爸的肩膀还痛吗?可是他们又不太像恐怖分子,是哪里不像?保安室对面那间一直关着的房间里面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存在进入实验阶段的分子水平的病毒融合技术,纪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明?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完完全全地搞错了。
电梯在1层停住了。门一开,向捷就听见远远有嘈杂的声音,尖叫声、哭喊声、吼叫声。嗯,那个吼叫声听起来好奇怪,似乎在哪听到过。想起来了,那天在“冰雪皇后”给纪超打电话时就听到过,他说是电视里的声音,没错,就是那种像野兽的吼叫声——会说话的野兽的吼叫。
转出电梯间,向捷看见原来装在1层大堂的那些建筑隔板都被草草拆除了。覃毅和B先生正在把木条钉在窗户上,远处的一些窗户已经弄好了,每隔40公分钉着一根七八公分宽的木条。
向捷被押着穿过大堂,右拐进入一个足够容纳下篮球场的巨大房间。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长约25米,宽约20米的巨大水池,池水很黑,看不见底,肯定不会是游泳池。
向捷的一大群同事们抱着头,哭喊着跪在房间的角落里。这时又传来一声那种奇怪的吼叫,向捷顺着声音看过去。
天啊,那是什么?!它们像人一样站立着,手里挥舞着一种奇怪的装着电子发光器件的长枪,可是它们绝对不可能是人,它们是什么?向捷失声惊叫起来。
只见两个2米多高的有着人一样形体的生物站在柱子边上,黑色的爬行动物一样的脑袋,颈部长着一圈像宽大的领子一样的褐色薄膜。它们的头像极了探索频道里的某种蜥蜴,表皮光滑,上面密密地镶嵌着整齐的紅褐色晶粒;宽大的下巴像猩猩一样向前凸出,口鼻处罩着一个的像呼吸器的东西;眼睛长在像变色龙那种突出的、可以任意转向的眼窝里,位置不在头部的前方,而是在靠近太阳穴的位置。它们身上穿着一种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紧身衣,裸露在外面的四肢覆盖着亮晶晶的褐色的鳞片,两条腿不成比例的长,脚由三个粗大的趾头组成,没有穿鞋子。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应该是只有在科幻电影里才能看得到的生物啊!
这时有人从后面猛推了向捷一把,接着传来A先生粗暴的声音:“去和那些人跪在一起!”。向捷一个踉跄仆倒在地,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没等站稳,一只脚就狠狠踹在屁股上。她跌跌撞撞地摔进了墙角的人堆里,一个人伸手抱住了她。
“向捷,没事吧?”抱住她的是陈美玲。
向捷摇摇头,她半躺在陈美玲怀里,环顾了一下四周。纪超已经走了,A先生也正在往房间外面走。两个像蜥蜴一样的“人”端着枪,盯着墙角的那群人。几个巨大的空玻璃罐子摆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就是6号实验室里装着陈丽霞的那种。罐子边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彩色大纸箱,上面印着两只可爱的米菲兔绒毛玩具。
“啊!”向捷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陈美玲正轻轻拨开盖在向捷头上那股被凝固的血水粘在一起的头发。伤口不大,周围有淡淡的紫色。
黄友亮还躲在皮卡车后面,全身的肌肉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抖动起来,他不得不夹紧大腿,极力控制住有点不听使唤的尿道括约肌。
“队长,我们已经摸进树林里了,接下来怎么办?”耳机里传来郭瑞平的声音。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黄友亮在心里怒吼着,小路两旁的树林里隐隐有人影在晃动。
“注意隐蔽,对方可能有狙击手。大家稍微散开一点,密切注意建筑里的动静,一旦有车子或持枪的人冲出来,不用警告直接开枪射击。”手下的请示大大缓解了黄友亮的紧张,他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顿了一会后又补充到:“安排两组人从侧面迂回侦察一下,看看有有没有办法绕到房子后面。”
“我这里只有8个人,还有两个是女的。要我派谁,派几个?”
“你他妈看我有功夫想这个吗?”黄友亮大声叫嚷着:“你不会自己安排吗!”
“是,队长。”耳机里郭瑞平回答道,但是没一会儿,耳机又传来他胆怯的声音:“呃,队长,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这只有一台对讲机……”
“你们******吃屎啊,怎么不多带两台!”郭瑞平吞吞吐吐的声音简直要让黄友亮发疯了。
“呃,小苏说他那台没电了,来不及充。志刚说……”
“行啦,别说啦。”黄友亮觉得自己的胸口都快气炸了,不过这进一步缓解了他的紧张,“安排两个人先去,侦察完了马上回来报告。用跑的,注意安全!”
“是!”耳机里终于安静了。黄友亮现在完全回过神来了,他意识到老躲在车后面不是办法。“******,增援什么时候到?”黄友亮看看手表,一点十七分,从第一声枪响到现在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增援肯定还得等一会。他看看路两边的树林,左边二十米开外有一个小土包,上面是四五米宽的灌木丛。要不冒险冲过去?李心洪脑袋上那个血淋淋大洞让黄友亮决定还是先呆在原地。
黄友亮再次按下耳麦的通话键:“局长,局长,增援什么时候到?我这里什么办法都没有!局长!局长!”
过了好一阵,耳机终于传来声音,是局长的秘书:“局长在打电话。”
“天啊!”黄友亮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嚎,对面的楼里藏着狙击手,两个手下已经被打死,他却只能躲在皮卡车后面无计可施!
“队长,队长,去侦察的人回来了!”过了好一阵,耳机终于又传来郭瑞平的声音。
“怎么样,能绕过去吗?”
“不行啊,回来的人说围墙很高,而且一直建到水里去了。”
“建到水里去了?围墙有缺口吗?”
“不知道,围墙建在水里走不过去了。”
“你说什么?!”
“水挡住了,走不过去啊!”
“你们都******吃屎了长大的是不是?!”黄友亮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两次骂手下****了,“走不过去?那******不会游过去啊!怕弄湿衣服是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死人了,死人了知道吗?你们都他妈脑袋进水了吗!”
“哦,是。”
“回去非剥了这群白痴的皮不可!”黄友亮觉得自己没被气疯简直是奇迹。
“友亮,市公安局的特警已经出发了,防暴车也已经上路了。部队还在联系之中!”耳机里响起局长的声音。谢天谢地,他总算起点作用了。
A先生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走在他前面的是覃毅。两个人手里都拿着枪。
“所有人都给我站起来。”覃毅命令到。
一片压抑的哭泣声中墙角的那堆人都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向捷这才注意到同事们的右手都被绑在长绳上。
“把衣服全部脱了扔出来!”覃毅再次下达命令,但是这次的效果明显不好,墙角的那堆人都楞在原地。看到没有人动,覃毅举起枪,“砰砰”两枪打在离他最近的田丽的胸口。田丽在一片尖叫声中倒了下去。
“从现在开始,同一句话我不想讲两遍。马上把衣服都脱了!还有手表!”
墙角那堆人这次不敢再磨蹭了,哆哆嗦嗦地把身上的衣服和手表都脱了扔到人堆外面。脱得快的已经全身****了,向捷和几个女的脱到只剩内衣,又开始犹豫了,不过这次覃毅倒没再计较,女士们总算保住了自己的内衣,最少的也保住了内裤。A先生走过来把大家扔出来的衣服全踢到水池里去。
“现在,1到3组的人都到大堂去!”覃毅一边命令道,一边示意其中一个蜥蜴人把人押出去。
蜥蜴人走过来拉被绑在第一个的1组组长张青峰。“你们要干什么?”蜥蜴人拉绳子的时候,张青峰满脸恐惧地往后躲。那个蜥蜴人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嚎叫声,用力扯了一下绳子。那一扯的力道极大,张青峰被拽出去好几米,一丝不挂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两条腿甩得老高,裸露的下体一览无遗。同一根绳子后面绑着的杨东孝、胡志安都被连带着扯倒了。蜥蜴人注意到串在胡志安后面的那个女人——田丽已经死了,它从后背抽出一把30多公分的砍刀,走过去狠狠剁在田丽的右臂上。
“啊”,随着田丽的手臂被砍断,绑在田丽后面的陈敏轩发出一声惊恐万分的嚎叫。估计是被陈敏轩的叫声给吓了一跳,蜥蜴人拿着砍刀转向她,俯身逼近陈敏轩。快贴上陈敏轩的脸时,蜥蜴人突然后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啸,脖子周围那圈褐色薄膜跟着像雨伞一样“哗”的撑开了。陈敏轩颓然倒在了地上,估计是被吓晕过去了。那个蜥蜴人不耐烦地踢了陈敏轩两脚,看见她昏迷不醒,再次举起砍刀。
一片惊呼声中,覃毅大喊了一声“呀媚爹!”。听到覃毅的声音,蜥蜴人把砍刀插回背上,又到前面去扯绳子,张青峰那一串人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哭喊声响成一片。胡志安和绑在陈敏轩后面的人拖着依然昏迷不醒的陈敏轩。
过了一会那个蜥蜴人又回来拽第二串人。
二十多分钟又过去了,黄友亮还窝在皮卡车后面束手无策。
“特警和防暴车到底******在哪呢?!”黄友亮忍不住又在心里把局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郭瑞平,去侧面侦察的人回来没有。”黄友亮无事可做,只好一直追问这个事。
“没呢,我也奇怪怎么这么久,可能是在水里行动比较不便吧。”
“这他妈也太久了!”黄友亮对手下的效率非常不满。
远处终于传来了警笛的声音。没过多久一辆防暴车出现在小路的拐角处,再过一会,一大群匍匐在地上的穿防弹衣、戴头盔的特警出现路两旁的树林里。
但是又等了十多分钟,黄友亮的耳机才传来副局长任永福的声音:“友亮,往左边看。”黄友亮仔细看了看左边的树林,副局长正躲在二十米开外的那个灌木丛后面向他这边张望,就是黄友亮曾经想冒险冲过去的那个。
“任局,特警部署好了吗?”黄友亮用耳麦跟副局长交谈起来。
“都进入攻击位置了,他们有人质吗?”
“我估计肯定有,之前的情报显示有几十个索贝克公司的技术人员在这栋楼工作。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没有利用人质的迹象。”
“我们目前也没发现有人质,所以指挥部决定立即展开突击。等下防暴车要从正面撞进去,你到我这边来。”
黄友亮已经在皮卡后面躲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不是跪着就是蹲着,早已两腿发麻。算了,豁出去了,赌着一把。黄友亮做了一个深呼吸,活动活动有点麻痹的下肢,绷紧大腿的肌肉,然后猛的冲出了皮卡后面。
还好,没有任何枪响。黄友亮一个漂亮的前滚翻窜进了灌木丛。灌木丛后面躲着三个人,除了任永福,还有两个警察,警衔都挺高。
“全体人员注意,立即按计划展开攻坚!”黄友亮冲进灌木丛后,副局长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很快,不远处那辆防暴车发出“轰轰轰”引擎声,缓缓地开向大铁门。防暴车的后面跟着五个全副武装手持微型冲锋枪的特警。另外各有一队特警迂回着从两侧沿围墙墙根靠进大铁门。
防暴车在皮卡二十米开外停了下来,车上的高音喇叭响起了最后的警告声:“里面的人立即停止一切反抗,徒手从里面走出来,这是最后的警告!”
过了五分钟,建筑物没有任何动静。
高音喇叭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警告。侧面的特警队也到达预定位置,带头的人做了一个捏拳头的动作,队伍停在距离大铁门七八米的地方。黄友亮心想市局的特警现在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嘛。
又过了五分钟,防暴车重新开动,加速冲向皮卡车。
黄友亮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建筑里的人会反抗吗?他们还有什么花样?
“彭”的一声,防暴车前挡板狠狠撞在皮卡的后斗上。皮卡猛的向前一拱,车头顶开了前面的大铁门。还是没有枪声响起。防暴车顶开皮卡,继续往建筑物开去,所有特警压低身子躲在防暴车后,跟着往里走。
“怎么了,他们不反抗吗?还是已经走了?”正当黄友亮还在瞎猜的时候,一个喷着尾烟的啤酒瓶大小的东西从三楼一个窗户笔直地快速飞了出来,奔防暴车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防暴车爆炸了。
蜥蜴人正在边打边骂地把第二串人带出房间。
突然“轰”的一声响,地板都能感觉到颤动。所有人,连覃毅一伙和那两个蜥蜴人都愣住了。
覃毅很快回过了神,他大声呵斥起来:“都给我快一点!”那个押人出房间的蜥蜴人似乎也更急躁起来,不断用枪托狠狠地砸那些拖了队伍后腿的人。房间里不断传出痛苦的哀嚎声。
“他们是哪来的?到底要干嘛?”陈美玲小心压低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好冷。”
向捷回头看了一眼,茫然地摇摇头。
覃毅不耐烦地在边上走来走去,时而抬手看表,时而看水池。
“他们肯定在等什么,估计是要逃走。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办法离开。”这次不是陈美玲的声音,是蒋玲的。声音很镇定。向捷看了她一眼,她脱得比较快,身上只剩下内裤,丰满坚挺的胸部很难使人不去看它们一眼,甚至女人也一样。
第三串人已经被带出去了,大堂那边不停的传来哭喊声、哀嚎声。覃毅越发焦躁起来,有一次他也加入A先生和蜥蜴人,对着一个他看不顺眼的人狠狠踹了两脚。
正当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绷的时候,水池里突然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有大量气泡从水里冒出来。不一会,一个黑影隐约出现在水底。天啊,那又是什么?一个巨大铁棺材从池子正中央冒了出来!
铁棺材在水里缓缓上升,侧面露出一个一米半高的椭圆形的门——类似船上那种可以密封的舱门,门的正中有一个汽车方向盘一样的开关。铁棺材越升越高,最后“哗”的一声,棺材底部连着的一块巨大的黑色钢板露出了水面。
原来是一艘约15米长,7米宽的黑色潜艇。艇的尾部涂着一面北朝鲜的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