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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覃毅慢慢地恢复了意识,知道自己仍然被绑在那张大铁床上。也许他更愿意保持昏迷的状态,因为一旦醒来,他将不得不忍受遍布全身的尖锐、持续、难以忍受的疼痛。然而更让他害怕的也许是房间的那个铁门。对他而言,那个铁门的后面就是地狱,每一次开启,有个残忍、恶毒女魔鬼就会从地狱里走出来折磨他。

每次覃毅醒来,铁门总是会很快打开,那个女魔鬼就会端着手术用的金属盘来到他面前,狞笑着用手术刀深深地切开他的身体上某一块肌肤,把酒精倒在刚刚切开的伤口上,再用针在把伤口生生缝上。每次酒精接触到新切开的创口时,那种剧烈疼痛似乎能把覃毅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扯断。就这样,那个魔鬼不停地切开来,又缝上,换个地方再切,再缝,直到覃毅又昏死过去。

覃毅躺在铁床上,女魔鬼狰狞的面孔和手里的手术刀始终盘踞在神志不清的脑海里,他根本无力驱赶。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尽量压低呻吟声,眼睛也不敢睁开,他只一个念头:千万不要惊动了门外那个叫做向捷的女魔鬼。

但是铁门终究还是开了!这次她会怎样折磨我?

覃毅哭泣着哀嚎到:“不,别在折磨我了。求求你,求求你,……”

但是进来的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站着,而是在地上爬行!覃毅睁开已经被凝固的血液粘住的双眼,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穿着防弹衣,浑身是血的人正在爬向他!是地狱里的另一个魔鬼吗?

不是魔鬼,是海奎特!那个使用马华城身体的海奎特。覃毅心中充满疑惑和惊喜。

“海奎特!”覃毅轻声叫着地上的马华城,对方没应。

马华城终于艰难地爬到床缘,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骇人的血迹。他掏出一把小刀吃力地割开把覃毅固定在铁床上的胶带,一边发出“嗝嗝嗝”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

最后一块胶带总算去掉了,覃毅忍住痛,把身体翻出铁床,趴到了马华城的身边。“海奎特!海奎特!”覃毅轻轻摇了摇马华城,但是他牙关紧咬,双目禁闭,已经不省人事。覃毅仔细察看了一下,才发现他的左前臂已经不见了,左腿也血肉模糊,后脑有还有一个四公分长的裂口,白色的头骨清晰可见。

覃毅做几个深呼吸,但是觉得还是很晕,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四肢也很麻痹。他试图站起来,可是双脚无力,根本无法保持平衡。“不能傻呆在这,那个女魔鬼也许还在外面,我要,我要,”覃毅想起了武器,他尽力稳住双手,在马华城的身上搜寻了一番。有了,一把手枪插在他的肋下。

拿到手枪的覃毅,心里踏实了一点,他小心地边听着周围的动静边爬出了房间。外面一派恐怖的景象。大水池里漂浮着两具已经肿胀泛白的索贝克人的尸体,还有地球人的一些残肢。墙上红的红,绿的绿,都是两个物种的血液。覃毅继续爬着,尽力回忆着可能放着药品或食物的房间。随着身体的扭动,缝在伤口上的线被不断地扯动,疼痛的感觉几乎让覃毅再次昏死过去。求生的意志支持着覃毅不停爬着,地上、床上、桌面,不断搜寻。终于他找到了放在一个房间桌子上的一盘冷透的煎鱼。覃毅吃力地爬上椅子,不顾一切地把食物吞到肚子里去,坐在椅子上痛苦地呻吟着。

慢慢的,吃下去的食物产生了作用,覃毅晃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尽管头还是很晕,思维还是很混乱,不过他已经可以扶着墙走了。覃毅发现一个有用的房间,里面有一支MP5冲锋枪,子弹还有不少。房间里还有一个药柜,当他走上前想找看看有没有药,里面东西激起了巨大的恐惧——那个放着手术刀和酒精瓶的金属盘!覃毅颤抖着痛哭起来。“我要逃离这里!”覃毅甚至没有勇气打开那个药柜,他转身走向上面一层。

和下面一样,上面也是一片狼藉,墙上布满弹孔,还有爆炸的痕迹。大房间里的实验用的仪器没有几个还是完好的,塑料壳、玻璃碎块满地都是。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两具索贝克人的,其他是地球人的,全都血肉模糊。覃毅终于想起来本来被关着的那些人呢?都死光了吗?还有那个女魔鬼呢?就在开始疑惑的时候,覃毅猛然看了那个女魔鬼——向捷,半躺着靠在远处的一个墙角,头耷拉着,满身是血。

覃毅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因为恐惧也因为愤怒,他举起枪,拖着步子尽可能快地走了过去。向捷一动不动了地半躺着,不知是死是活。一股无法抑制的恨意冲上心头,他大声咒骂着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冲锋枪疯狂地吐着火舌,子弹飞蝗一样扑向向捷的身体。“咔”,枪都哑了,覃毅还在高声喊叫着。

看着向捷几乎被打烂的尸体慢慢地歪斜下去,一大片鲜红的血喷溅在墙上,覃毅的心中充满复仇的快感。虽然身上还是钻心的疼,虽然泪流满面,他笑了。

“行了,我得救了,我不会死,我不能死!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是不会死的,命运不可能反复无常到这个程度!”给自己带来无尽痛苦的女魔鬼确确实实是死了,下地狱去了,覃毅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了下来,他不禁欣喜地想着,“马上就和总部联系,我要回去做英雄,我是他们所有人的英雄。对,我是英雄,我需要治疗,还有马华城。希望他能坚持住。”

“英雄”这个词让覃毅一阵阵激动起来,他想象着自己在议会接受勋章的一幕,连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他现在只有一个信念,回去,回到奈芙蒂斯号上去!他想到了微型机器人,那本来是医疗设备。可是现在不管用了,纪超不在,自己摆弄不了。他又去看了原来放在实验室边上的小房间里的通信设备,被砸坏了。最后,抱着一丝希望,覃毅走上了实验室上面的水泥平台。伪装用的迷彩布还盖着,更重要的是,飞船也好好地在那儿停着。他坐进驾驶室,查看了飞船的状态,一切正常。好吧,既然飞船好好的,干脆不等奈芙蒂斯号派人来了,谁知道救援多久才能到。覃毅现在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等待,英雄的荣誉和救命的医疗正在奈芙蒂斯号上向他召唤,“现在就飞回去,对,马上,带着我的大救星海奎特!”

覃毅走回自己被关的房间,马华城还躺在那里。覃毅再次检查了他的伤势,比上仔细得多。马华城的脉搏还算有力,一根束线带紧紧地扎在伤臂上,喉头上有一个不大的穿刺伤。难怪他说不出话来。覃毅还在马华城的防弹衣里面找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的绝密文件。覃毅这才明白为什么马华城会回到这里,其实中国的导弹部队对他们够不成太大的威胁。不管怎么说,幸亏他回来了,谢天谢地!

刚才打死向捷的兴奋劲已经慢慢退去,覃毅可以感觉到身上那些缝着线的伤口正在迸裂流血,他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必须立即获得救治,还有马华城。”他伸手用力拍了拍马华城的脸,马华城睁开眼睛,目光显得很呆滞。“来,我们回奈芙蒂斯号。”覃毅用索贝克语对马华城说到:“坚持一下,我扶你上飞船。”马华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好像在试图理解他的话,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覃毅奋力把马华城从地上拉了起来,还好,马华城还有一条腿可以用,体力也还没有完全丧失。两个人,一步一挪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飞船边。

覃毅把马华城放在客舱的座椅上,掀掉飞船上的塑料布,解开输电电缆,一头钻进驾驶舱。一阵低沉的嘶鸣之后,飞船底下的矢量推进器喷出大量白色气体,飞船平稳地直升起来,离开了水泥平台。到达一定高度后,矢量推进器将喷气方向转为向后45度,飞船慢慢地前加速。几分钟后飞船两侧展开一对不大的机翼,收起支架,后面的主推进器喷出了粉红色的火焰,飞船很快远离了小岛。

此时的天空还很暗,但是星星都应经看不见了,估计很快就要天亮了吧。覃毅看了一眼仪表盘显示的地球当地时间,11月14日5点8分,从他被向捷和蒋玲制服已经过去四天多了,不知道战争进展得如何了。覃毅拿起飞船上的通信设备联系了奈芙蒂斯号的飞船引导员,简单说明了情况,要求飞船一到立刻给他和海奎特安排医疗人员。

再次听到有人用索贝克语跟自己对话,覃毅的情绪更好了。随着飞船不断升高,远处地平线的弧度也越来越明显。飞船飞出大气层不久,覃毅就欣喜若狂地看见奈芙蒂斯号已经进入了地球的同步轨道。

“哟呼,哟呼。”覃毅不顾身体的疼痛兴奋地狂叫着,因为他知道奈芙蒂斯号从太阳的小行星带里出来,意味着战争起码已经进入了第三个阶段。早在出发来地球前,覃毅就已经对进攻计划非常熟悉了,第一步是发动生物武器攻击,第二步是摧毁地球人的卫星系统和空中力量,第三步是奈芙蒂斯号进入地球同步轨道,第四步是建立地面基地。现在奈芙蒂斯号已经稳稳当当地停留在地球的上空,战事一定进展得十分顺利。“我们要赢了,我们要赢了。”覃毅狂喜喊叫着,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飞船很快就进入自动导航状态。覃毅放开驾驶操纵杆,尽量舒服地躺在座位上,欣赏着几个月不见的宏伟的奈芙蒂斯号。又过了十几分钟,飞船平稳地停在位于奈芙蒂斯号内部的停机泊位上。覃毅仰首走出飞船驾驶室,迎接他的是安穆凯副议长、泰夫努特将军和四个医疗人员。安穆凯副议长给了覃毅一个热情的拥抱,很自然,覃毅所在的生物攻击小组为索贝克人的近在眼前的胜利奠定了基础,理应得到英雄般的欢迎。

覃毅完全沉浸在自豪感和劫后余生的幸福感里了,过了好一阵才想起客舱里奄奄一息的马华城。他赶紧带着两个医疗人员推着担架车去客舱抬马华城。

奇怪的是,马华城去哪了?他没有坐在座位上!覃毅完全给搞糊涂了,这家伙能跑到哪去呢?很快覃毅就注意到客舱的地上有血迹,淅淅沥沥的,往货舱去了。“奇怪,他去货仓干什么?”

“海奎特!”,覃毅高声喊着,走到了货舱门前,按了按开关,舱门没有开,可能是里面锁住了。覃毅透过舱门的透明部分看进去,吃惊的发现马华城坐在货仓地板上,正看着手里的一张照片,掌心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覃毅完全搞不明白马华城这是在干什么,他用力地拍了拍门。只见里面的马华城把照片夹在嘴唇中间,掌中露出一个红色的按钮。

“引爆器!”覃毅心里惊呼起来。一瞬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巨大的恐慌紧紧扼住了他的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和黄友亮一样,覃毅——奥西里斯——的意识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他的身体瞬间气化了,变成一团杂乱的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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