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飞。”鱼无泪将双手置于谢羽飞的后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轻启红唇柔柔的唤道,就像无数次在梦中一样。
羽飞。羽飞!
鱼无泪的声音有种特别的美,是一种玉石轻击的清透。恍惚间,心中也有一声羽飞与之相和开来。
那是谁的声音?
想要寻找,却有重重雾霭叠叠烟雨来阻挡,而那一声羽飞,再也不见不闻。
让人觉得是她唤的那一声在心中的回响,又好似是自己的心在应和着她的这一声唤。缱绻的柳絮点点丝丝,在心口蔓延沉积,将空虚的心填满,就像现在有她在,自己的怀抱不再空落。
“你呢?叫什么名字?”
“美人鱼是没有名字的,她们不需要。美人鱼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会去区分彼此的,名字不过是多余的。拉帮结派划分团体是人类才有的特色。”
一直沉默着时不时观察远处云层和浪涛改变的慕容瞭踪突然出声,言语中尽是对人类的不屑。
谢羽飞不了解为什么慕容瞭踪说到划分团体的时候那重重的字音,更在乎的是为什么慕容瞭踪的话如此的笃定。
即便现在确实是有不少对美人鱼习性根源等等的猜测,说到底也只是猜测不是吗?
再加上慕容瞭踪说这句话的立场就像他不是人一样,若不是慕容瞭踪有着两条腿,谢羽飞几乎会怀疑他是不是也是美人鱼。
“没有吗?”谢羽飞假借查看天上云层的情况而避开鱼有泪灼灼的凝视。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如果没有名字,以后看到别的美人鱼,我都不知道怎么告诉她们我想找的是谁?”
能不能没有以后,我不想只能从别人的口中才能打听到你的消息,如果能守在你的身边随时知道你的情况该有多好。
可不可以没有名字,你唤的就是我,我唤的就是你。
可是我又怕没有你的名字,你若离去,我会再也不知道你的消息。
若是有一个名字,那么至少你离开后,我还能期望听到你的消息。
泪从墨蓝色的眼里涌出,凝结成珠,迤逦了一路,充斥着美人鱼和谢羽飞相拥的间隙。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好吗?你说有很多很多的美人鱼,那你在她们中间的时候我要怎么才能让你知道我是在叫你呢?”
“你叫美人鱼的时候,我就会游过来的。”
“那也不行,别的美人鱼也会游过来的。”
“可是其他美人鱼都没有名字啊?”
“你也说了是其他啊,她们没有那是她们,你就是你,你和她们不一样,和千千万万条美人鱼都不一样,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可是现在呢?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字?
是因为我是千千万万条美人鱼中对你而言特别的吗?如果是,你为什么还需要帮我取名字?
你知道的不是吗?
“取什么好呢?你喜欢什么?又或者。”谢羽飞偏头沉吟了一会,低头本想询问美人鱼的意见,却不料低头看到的是满腮的泪水,满怀的泪珠。
“你是不是不喜欢有名字?还是你想自己取名字?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取名字,我就不取了,你千万别哭好吗?”心急的想拭去美人鱼的泪水,手一动才发现两手都抱着她,想安慰,但是甚少安慰人的谢羽飞几乎手忙脚乱的不得法。
曾今他也偏头沉思苦恼的低吟:“什么名字好呢?”
灵光咋现,你神采飞扬道:“你是美人鱼,要不就姓鱼吧!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里是沧月岛,你就叫有泪吧!”
正欲开口答应,你又摇头否决:“不行不行,虽然妈妈说沧海月明珠有泪是很美很美的景象,可是我总觉得有泪怎么还会美呢?要不你叫无泪吧,对,鱼无泪。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有泪水。”
“你不是说珍珠很漂亮吗?”
“可要是只有你伤心流泪才有的话,我宁愿永远不要珍珠。”
……
你已经给我取过名字了,你忘了吗?羽飞。为什么你可以忘得如此的干净彻底。
是不是取了新的名字,你我还能重新开始?
“鱼有泪,是我的名字。”在谢羽飞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鱼无泪启唇轻吐。
忘了就重头来过,你也许可以做到,可是我却做不到。
你说希望我无泪,可是你不在了,你不爱了,连你自己都已经将原来的希望遗忘了,你要我怎么做到无泪。
鱼有泪,你会叫我有泪吗?你会想起这不是我真正的名字吗?
“鱼有泪。”谢羽飞轻喃,舌尖在唇齿间轻轻触碰蠕动,如同品味着珍馐。
“取自‘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吗?”谢羽飞柔声询问。
可是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会隐隐的觉得这不该是她的名字,是因为这句词太过忧伤了吗?
“海上生明月,鲛人泣泪的确很美,可是我不希望你有哭泣,你别哭好吗?等台风过后,我会送你回大海的,如果你愿意。”将鱼无泪往上抱了抱,谢羽飞用下巴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那时候的你会义无反顾的回到大海吧!寻找他。
回去!我要如何回去?我早已背叛了大海。如果我说不愿意是否就能一直呆在你身边吗?
不希望我流泪,为什么你和他要说出如此相似的话。像的让我害怕现在的你只是我无数梦中的你,醒来了,梦也就碎了。
如果你是真实的,依然还是那个你吗?没有变吗?
那么你我重新开始吧,回到原点,再将你我曾今的路再走一遍,那么你会想起我吗?那我就作为鱼有泪吧!
鱼有泪搭在谢羽飞后颈的手紧紧的握起,像是想要握住此刻的一切,连带着捏紧了谢羽飞的衣领。
“别害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的。”以为鱼有泪离开了大海而惊惧陆地的生活,谢羽飞轻柔的安慰。
“嗯。”将头靠在谢羽飞的胸口,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强劲沉稳。
再次听到他这句话,依然有种近乎执拗的相信,他会的,即便他是人类,他曾今也实现了他的诺言不是吗?
即便到了最后,他的离去,而今他的再次来归却将一切遗忘,对她才是更深的伤害,比之十年前。
跟在谢羽飞身后的慕容瞭踪没有怀抱任何东西,却好似背负了许多,走的步步艰难。藏在身后的手悄悄又紧紧的握紧,风向有些混乱,茫茫然不知吹向何方,正如慕容瞭踪此刻的纷乱的心。
想要上前分开他们,不想要同样的悲剧再次在另一个人上发生,可是又如何愿意?天宽地广唯有自己一人,明明渺若沧海一粟,却为何偏偏容不下?
想要避开成全他们,期待着结果,想象着会有那么的一个可能。人鱼与人类的爱得以被世人接受,可是又怎么甘愿同样的痛再次发生在另一人身上?
谢羽飞,是她的哥哥啊!
鱼有泪,是自己找寻了那么多年,唯一遇上的美人鱼!无任到最后,是谁受了伤,都不是自己所愿意看到的。
进,不愿意。退,不甘愿。进退两难间,唯有一步步踏着湿黏的沙地,起步难,落步亦难。
不远不近的跟着,挣扎到最后,心神恍惚间已接近了别墅。
见台风暂歇,躲在别墅的众人都出门找寻谢羽飞和慕容瞭踪,又害怕着台风不知何时会再次发威,因此不敢离别墅太远。
正如慕容瞭踪所害怕和猜测的一般,当众人看到谢羽飞怀中所抱着的鱼有泪时,没人能淡然视之。
纷纷围上来的人群便可证明这一点,他们所关心的不是谢羽飞这个老板或者人,诧异、嫌恶……甚至还有贪婪的眼神盯着鱼有泪湛蓝的鱼尾。
慕容瞭踪本想上前将鱼有泪挡在身后,本一开始在心里阻止着如何解释让众人相信鱼有泪的鱼尾是假的。
可当看到谢双梧也出现在人群中惊异的看着鱼尾的时候,慕容瞭踪收回了迈出的步伐,近乎自虐般的看着谢双梧的反应。
而谢羽飞在感觉到鱼有泪瑟缩的往自己怀里闪躲时,便侧身避开有几个胆大的人伸过来想要触摸鱼有泪鱼尾的手。再加上一个冷冽的扫视使得了其他人虽然非常的好奇,但也不敢以得罪谢羽飞为代价,只好在谢羽飞的冷眼之下纷纷的退开。
这就是权力及金钱的力量,就算心中再好奇甚至再嫌恶,也不得不在掌握自己职位工资的老板面前克制自己的面容和行动。
可是心呢?在背后呢?
看着跟随着谢羽飞进屋的众人,慕容瞭踪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可还是无法克制不让自己的眼光瞥向谢双梧。想要看清,谢双梧看向鱼有泪的眼神。想要借此猜想到谢双梧的心思,然后……然后又能怎么样?
即便谢双梧不嫌弃鱼有泪是美人鱼,可是自己不是美人鱼啊!
你敢吗?慕容瞭踪。你自问,敢吗?你连在心底自问的时候,你都没有勇气回答。
不,我不是没有勇气。
我只是——没有资格,一直一直,从来没有,也不敢奢想。
既然不敢,明知没有资格,却为何你要奢望?
你不该有奢望的啊!可是为何心却还是祈求着上苍。
与旁人在谢羽飞背后小声的议论纷纷不同,被谢惘逐不让出门而只能等在门口的谢双梧在看到谢羽飞进来后,便默默的低头跟在谢羽飞的身后,一直都没有回头甚至连瞥向旁边也没有。
人群随着谢羽飞纷纷的走向楼梯后面游泳池所在的房间,孤单的于人群最后一个踏入屋内的慕容瞭踪却在游泳池门口止住了脚步。
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去注意,慕容瞭踪的停步,调头,离去。
而谢双梧也不知道,慕容瞭踪之所以跟在人群的最后,就是怕他人看到他一直留恋在她身上的目光。
更不知,曾有那么一瞬,当她的身影被人群掩去的时候,慕容瞭踪的脚步曾急行了几步,只为了想要上前抓住她的手。
可是当慕容瞭踪的视线触及鱼有泪湛蓝色的鱼尾,耳边听到有仆人讨论道:“美人鱼什么时候是人啊!是鱼才是,美人鱼美人鱼,只是长的像美人般的鱼。”
慕容瞭踪的脚步呆立在了当场,宁愿双手渴望的握紧到疼痛,也不敢发出一句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