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水波动荡引得鱼无泪张开了双眼,鱼无泪不敢相信的看向海面,只间月色迷离的海面上歪歪扭扭的有一梭形的暗影闪过。
那是船,是那艘来了之后,最北方的灯光也随之亮起的船。
是他吗?他来了!是啊,他怎么可能会将她置于生死险处不顾呢!
双瞳迷离,唯见船只,鱼无泪再也听不到之前还盘旋在心底,并且需要费尽所有的毅力才能抵抗的歌声。
她不怕,只因为谢羽飞来了!他会保护她的,一如十年之前。
星星点点的湛蓝色随着鱼无泪浮出海面而在长发的缝隙中微微的闪烁着,只顾着向旦启号游去的鱼无泪没有发现,海妖塞壬冷厉凄然的双眼已将之牢牢的锁定。
“我将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以前不知何为情愁时,谢双梧钦羡徐志摩的痴情和洒脱,直到此刻,谢双梧才蓦然发觉那个央求着“许我一个未来”的男子是何等的无奈和忧伤。
不得我命,而非得之我命,幸运和气难得啊,唯有命是注定的。
目光落在已经因为同样的陷入黑暗而溶为一体的天际海面,谢双梧下意思瑟缩着紧了紧身上的盖着的披风。
天气转凉了,谢双梧知道,可谢双梧还是不敢回到船舱里,虽然船舱里有空调,有四壁遮挡着充满咸腥和寒意的海风。可是船舱里,孤灯下,只有自已。
余光中,在船头灯光隐约照射到的海域上,有一个身影搅乱了一片有序平静的粼粼波纹。不由的让谢双梧想起了,搅乱自己满池宁静的心水的人——慕容瞭踪。
谢双梧本以为这一生短短数年,自己会无牵无挂的就此了结,不沾红尘也沾不起红尘。可是那一刻初见,谢双梧明白她再也无法平心静气的等待着死亡来临了,她开始希望着自己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和慕容瞭踪一起白头偕老。
日当正中,猛烈的让人眩晕,连带着将天际薄薄的流云都染上了金色,恍如薄如蝉翼的金纱。随手一取披在身上,似就能羽化登仙而去。
如此灿烂浓重的背景,却只因慕容瞭踪而变得苍茫空远了,但也正因为做了他的背景而自此刻入了谢羽飞的心扉,再难忘却。
风扬起他白色的衣袂蹁跹,发丝在他身后飞扬着,在空中乱了她的心。
湛蓝色的眼睛并不特别,可是这双眸子里的空茫寂远却浓烈的让人能从茫茫人海中将他分辨出。
不是没有发觉自己是抬头仰望,他站在别墅二楼窗口,而她站在花园里。但她就此不由自主的走近,想要伸手拂去他眼中似能将天地也燃透的寂寥。
但近了,她走到了墙头,别人皆以为她是触碰那棵墙角的荼蘼,可是她很清楚不是。她假装看着树上的花苞,焦点却在他的脸上。
谢羽飞已经在身后催了,就在谢双梧打算回头的时候,慕容瞭踪却似有所感的低下了头。
慕容瞭踪没有笑,谢双梧也没有笑,言语表情都在一刻被遗忘,透过漫天的荼蘼花,谢双梧似乎看到,那双湛蓝色的双眸中因为有了自己的身影而充满了喜悦,就像她填满了他眼中的空茫。
不知一次,谢双梧曾假设的问自己,如果那一天,慕容瞭踪没有低头,会不会她就不会爱的这么深,深的一寸相思便是一寸灰的苦也磨灭不了。
只是爱情何来假如呢?所以便只能任由慕容瞭踪成了她此生的眷恋,亦成了忧伤的来源。
是你对吗?
笑容还未在唇角散开便已经僵硬凋零,呼喊声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硬生生的难受。
裙子是人类女性的衣物,鱼无泪记得她也有过,只是后来被她珍藏于砗磲之内,可是此刻,鱼无泪却是万分不愿见到。
因为在船头昏黄的灯光下跃动的裙角无声的宣告着那个人不是谢羽飞,这只是上天的捉弄。已到生死难料的一刻,竟然还要如此的绝情?
鱼无泪不懂。发上、脸上的海水纷纷汇聚滴淌,如娇花沁露的红唇一时间分不出噙的是海水还是泪水。
想问谢羽飞是否在船上,却又要谨守着不能被人发现的承诺。回到海底深处,又是几经的不甘。痴心一片,自囚情牢,鱼无泪不信,一片痴心到头只有寒、只有冷,眼睁睁的看着往日深情成为虚幻。
追着旦启号的轨迹,鱼无泪轻触船身,想要借此能更接近谢羽飞,哪怕谢羽飞也许根本就不在船上,却不料速度之差让平滑的船身也化成了锐利的刀刃,嘶嘶的若不是鱼无泪收回的快,怕是早已血肉模糊。
耳边再次传来飘渺如幻的歌声,逼得鱼无泪无法再继续追随着旦启号,翻身一跃,猛扎入了水中,在旦启号的暗影中溅起浪花破碎,如心碎。
海妖塞壬同样的也不以人类为食物,在美人鱼一族的传说中,海妖塞壬和美人鱼一样,以游鱼贝壳为生,可是不知为何,她的歌声对人类也具有迷惑心智的作用。若是掌舵的人听到海妖塞壬的歌声,便会失去理智和判断,导致的结果便是船只触礁,船毁人亡。
当沉入海底重新恢复思考的鱼无泪想起这件事还未来得及反应,巨大的轰鸣声波化作水波一圈圈的在整个海域回荡开来。
旦启号触礁了,在鱼无泪和谢羽飞相约的礁石群中。
钢制铁铸的坚硬在这一刻反而成为了急速下降的助力,旦启号上的人们只来及在船身倾斜时一声惊叫,甚至连惊叫的下半声都连带着人被冰冷无情的海水连带着吞噬,变作一连串的气泡。
当反应过来时,所有的人都知道呼号求救只是浪费自己求生的宝贵时间,在这个每个人都忙着求生的时候,自救是生存下来唯一的道路。
想要挥舞手臂意图是浮出水面从而获得氧气,却绝望的发现四肢早已经脱离了意志的掌控,甚至连身躯都紧绷到了僵硬。唯一还能控制的,便是在海水淹没至鼻尖的时候,屏住了呼吸。
下坠,还是下坠,只有下坠。海洋就像传说中的地狱一般,没有尽头,唯有对鲜活生命万分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