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在《本草备要》记载:能下气而坠痰涎,能降亦能升,气香入脾,故能理诸气而调中,其色黑。
而犀牛角性味酸咸,寒。为清热药,清热凉血药。功能清热、凉血、定惊、解毒。将之制作成头梳,能让其药性在按摩人的大脑头皮和头部神经时促进血液循环,无形之中渗入人体。
只是真的有用吗?还是只是自我安慰。
不想思绪在此蔓延下去,谢双梧将犀牛角梳收入沉香木盒。
海风从微开的窗户吹来,带着特有的咸腥,很快就将犀牛角的气味打撒开来,但同时也掩盖了沉香的幽香。
烫卷的发丝漾着圈圈波浪服帖的散在肩背,谢双梧望着镜中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头发很黑,再加上头顶上亮白的灯光一照,越加显得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昨夜心事几万重,恍恍惚惚的像是真的喝了不少酒醉的迷糊了一般。
身上的珠宝饰品便随意的塞进了梳妆盒里,甚至连盒子都忘了盖上,就栽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因此谢双梧在翻找梳妆台想要寻找个头绳的时候,便恰巧看到置于梳妆盒底部的簪子。
簪子算不上华贵繁丽,但也绝对算得上精致秀美。
没有翡翠珠宝的镶嵌,它是完全由纯银打造而成的,其上用圆润的线条勾勒出繁复的花纹,好似一幅线条分明的水墨画被镂刻其上一般,再加上造型古朴,倒是别有一番古典之美。
谢双梧虽然不懂如何去辨别白银,但簪子上那岁月沉淀出的沧桑暗沉还是谢双梧想起了这是很久以前从母亲梳妆盒里拿来的。
自母亲被浪潮卷走之后,沧月岛就此被父亲封了起来,不管是沧月岛的还是大陆的房子,凡是母亲的东西父亲都不准许比人触碰,甚至连打扫都是亲自动手的。
所以虽然父亲疼爱自己,但这簪子也是撒娇耍赖费力好大劲才让父亲点头的。
谢双梧记得那时,父亲一脸无奈的指了指她剪得和谢羽飞一样的头发道:“要拿这簪子去也行,但是你得把头发留长了。”
那时自己还太小,不明白拿一个簪子父亲却那么忧伤的让自己想要把簪子放回去。
现在想来,大概是父亲想起了母亲了吧,只是没等自己的头发长到可以簪上这簪子给他看,他也随母亲而去了,留下遗嘱是将他葬在沧海岛的玫瑰园旁。
至此就好像刻意去遗忘一般,虽然簪子被放在梳妆盒里一直跟随者谢双梧,但是谢双梧从来没有用过。
谢双梧对着镜子端详了下自己的容颜,她记得父亲说过自己长得很像母亲,说这话时既怀念着母亲又是心痛的看着自己。
带上这簪子能看到母亲的影子吗?
谢双梧小心的以指腹细细的感受着上面的一勾一划,想象着母亲温暖的指尖是不是在若干年前也是这般的抚触着它。
谢双梧从来没有用过簪子,但在网上看到过简易簪子盘发的视频。凭着零碎的记忆,等第三遍盘的时候虽然还有些散乱,但已是有模有样了。
连头绳都很少用的,现在突然一盘上去后,谢双梧只觉镜子的自己有些陌生,但如预想的一样,和照片中的母亲更像了。
特别是下巴显得小巧精致了不少,孱弱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看的谢双梧泛起不祥之感,但要拿下却又舍不得母亲的影子消失。
楼梯走到一半,谢双梧注意到李妈手中的一抹湛蓝的时候,心头狂跳不止几欲转身溃逃而去。
这色彩太过熟悉,让谢双梧一眼就认出了是她借给慕容瞭踪的那条湛蓝裙子。
是慕容瞭踪将裙子交给李妈,让她转交给自己的吗?
那如果现在将自己锁在房中,会不会李妈就会把裙子还给慕容瞭踪?
那么自己就还能期待下去。但这样有用吗?
谢双梧不知道无法确定,只知道脚似被定住了,只能瞠大着眼眸看着李妈向自己步步靠近。
无法置信慕容瞭踪竟然对自己无情至此,他不愿直白了当的拒绝只是为了给两人留下几分情面以免尴尬吗?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是因为他对自己还是有一点的喜欢吗?
只是自己的一厢痴望,要如何面对这惨淡殇绝的结局。倔强的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谢双梧突然发现自己的脚能动了,可是宁可死命的抓紧白色栏杆将自己钉在原地。
镂刻着云卷云舒和牡丹花纹的栏杆虽然华美,但突兀线条却是冰冷僵硬的。虽不锋利但陷入了肉里时便钝钝的生疼,反而让人想要个决裂的痛快。
她不逃,她要眼睁睁的看着这条湛蓝裙子是怎样的回到自己手中的,通过一个无关之人的手,斑驳灰化了自己倾注的所有柔情思念后。
她想试试是不是这样,她对慕容瞭踪所有的爱变也能化为烟尘消失在天地间,再也不会画地为牢,将自己锁绑。
“慕容医生,你让我洗的裙子已经洗好了。”李妈笑着对楼梯后面招了招手道。
“是吗?这么快,真是麻烦你了。”慕容瞭踪从楼梯后走出,一袭白衣出现在了谢双梧的视线里。
瞬间,谢双梧消失了所有的勇气,欲要决裂的心情就此碎裂成海上的迷雾,一旦破晓便再无踪影了。
脚上穿的是鞋底绵软的平底鞋,想着心事脚部缓滞,一步一阶一响虽算不上落地无声,但是在外面阵阵白浪逐沙声中如不用心也就真的未必能听到了。
李妈一直都没有抬头上看又怎么会察觉自己站在楼梯上呢?想到这里,谢双梧顿时松了口气,手也松开了栏杆。
谢双梧想要转身就走,纵然不是有心的,可是窃听他人言语也非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举,更何况对象是慕容瞭踪。
为了留下一个日后能追忆的相处记忆,谢双梧已经威胁过了慕容瞭踪一次,此刻她再不愿万一被慕容瞭踪发现后误解她是这样的人。
但一想到慕容瞭踪来的方向,正是室内游泳池的所在,而现在正午时分,刚好是鱼有泪在游泳池的时间,谢双梧又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就一件衣服而已,能麻烦到哪里去,你帮我家的儿子补习英语才是真的麻烦你呢?”
“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令郎在学习上很是用心,其实我也帮不上什么?”还是一贯的淡雅,慕容瞭踪接过李妈手中的裙子说道。
“留过学的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这么有礼,还令郎呢?下次这衣服如果还要洗也拿来给我洗吧,别跟我客气。”
“我想。”慕容瞭踪低头抚触着衣裙光滑如水的料子,沉吟片刻后继续说道:“我想以后它都不会脏的。”
“这怎么可能!穿了就算保持的再干净也总是会沾上汗的,这么漂亮的裙子总不至于再也不穿了吧。”
谢双梧听到此言,舌尖的话差点就冲出了口。
是的,正如慕容瞭踪所说的,这裙子再也不会脏了,就算是汗也不会沾上了。
她不敢再将它拿出了,甚至于谢双梧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勇气去接,在慕容瞭踪将它还给自己的时候。
裙子是两人之间唯一的羁绊了啊!
更遑论穿上这条湛蓝裙子,鲜血淋漓的直面两人之间的再无瓜葛。
它只会被仔细的折叠好,从此那个同色的湛蓝盒子会被置于衣柜的最深处,纵然盒子沾上了尘土它亦不会。
只是这样裙子会不会孤独?突如其来的一问,谢双梧瞬间木然。
凝视着楼下的慕容瞭踪,希冀着能从他的脸上得到答案,奈何只看的到慕容瞭踪往后松松的扎着的茂盛黑发。
许是为了极力想要找个事物来转移注意力,谢双梧一时间陷入了慕容瞭踪作为一个男人为何要留这么长的头发的疑问中。
“我也希望这裙子能被她穿上,只是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慕容瞭踪说到此处,低沉的声线中隐隐有丝颤抖的暗哑。
湛蓝的裙子给人一种深碧海水凝成之感,再加上顺滑的触感,直直的让人觉得一个不注意,它就会化作了水从指缝见溜走。
慕容瞭踪近乎本能的想要抓紧,可当因此而泛起的衣褶在金色的光芒中流转出清丽微光之时,握到一半的手便再也舍不得握紧了,唯恐伤了它。
现在想来都有点后怕,若不是要把这条裙子放入热水的时候被李妈看到,制止自己说这裙子的料子不能用热水泡,这裙子恐怕就坏了。
你若要我岂会不给,不忍听慕容瞭踪话中的失落,谢双梧想开口告诉他,只要他对她说一声他要,她便给,只要他对她说一句话。
“怎么?和女朋友吵架了?没事,常言说的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哄哄就好了,女孩子吗就是要哄的。”见慕容瞭踪一副落寞的神情,没有看到鱼有泪穿过这条裙子的李妈便笑着说:“对了,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哪个女孩子那么好的运气能做你这个大医生的女朋友呢?”
虽然心中早已经认定了慕容瞭踪指的就是鱼有泪,当听到李妈这么问的时候,谢双梧还是不由紧张的屏住了呼吸。暗暗的还是有一丝的期待,慕容瞭踪口中的她会不会是她谢双梧。
抬头看了一眼李妈,慕容瞭踪苦笑了一下说道:“是我没有这个运气,哪有资格做他的男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