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千言万语到最后还是变成了这一句话,是谁?是谢羽飞的谁?又是谁才可以得到谢羽飞的心?看着闻言回头的鱼有泪在看到身后有人后,是缓缓的借助手臂的力量向后挪动,茅绮谁才确信鱼有泪确实是双脚不便。
茅绮谁没有因此而感到心痛有所缓解,反而是更加痛的不可抑止。谢羽飞不爱她,不是她不好,只是因为她不是鱼有泪,如此而已。
多么的残酷啊!就连努力让谢羽飞爱上自己,都不知道从何处努力。
以手为脚,鱼有泪寸寸往后挪移着,以求尽量的远离茅绮谁。谢羽飞极力的让她避开人群,她不是不知道。而慕容瞭踪也说过,她的鱼尾被其他人发现的时候也就是她必须回到海洋的时候。
她不要,绝不要离开谢羽飞。
背抵在了身后放置着花盆的木栏上,退无可退,鱼有泪唯有蜷缩起裙子下的鱼尾紧紧的抱在怀中,有一朵开到盛极的玫瑰由于鱼有泪无意识的触碰从花萼上脱落。
刚巧鱼有泪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纯白的连衣裙,看着滚落在鱼有泪衣襟上的白色玫瑰,茅绮谁突然的想起了那句纯粹。
没有注意到鱼有泪低垂眼睛中的恐惧已经随着她的靠近步步增加,茅绮谁只是单纯的想要拾起鱼有泪衣襟处的白玫瑰。一阵的凉意在身上传来,随之是刺骨的疼痛,当茅绮谁意识到时,试图去拿白玫瑰的手已经满是鲜血。
看看手臂上平直如刀割的伤痕,再看看缩成一团长发遮盖下的鱼有泪,茅绮谁一时间还难以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什么所伤?鱼有泪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当谢羽飞回到玻璃玫瑰花房时,看的便是茅绮谁愣愣的看着她血流如注的手臂,而鱼有泪正缩成一团躲在花架下。
“有泪!你怎么了?”谢羽飞冲到鱼有泪的身边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执起鱼有泪双手查看的手却在看到鱼有泪指甲上所沾染的鲜血时,僵在了空中。
一直被刻意不想起的一切在这一刻纷纷的涌上了心头。
关于美人鱼的种种传说很多,可是除开《海的女儿》中的形象,美人鱼往往都代表着的都是美丽的诱惑和最后的残忍绝情,她们是一种危险的生物。
不任是中国传说中的鲛人,还是西方传说中的美人鱼,她们在人类的传说中,都是会使用歌声迷惑水手,令船只触礁或者令水手丧失神智跳入海中。
蓦然的,谢羽飞突然还想起,海妖塞壬也经常被人误以为是人身鱼尾。如果反向思考,会不会也有人将诱惑人类的人鱼歌声误成为海妖塞壬呢?
会不会,海妖塞壬只是美人鱼另一个称呼而已,会不会海妖塞壬人面鸟身只是误传。刘庚已说他是被海妖塞壬的歌声诱惑了,谢双梧说她被美人鱼救了。
谢羽飞察觉自己的心正缓缓的下降着,沉入了冰冷的海底,那里是阳光永远到达不了的深处,无尽的黑暗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看着茅绮谁鲜血蜿蜒而更显苍白的手臂,谢羽飞眼前闪过了旦启号撞毁那一夜的场景。
人群诡异的静默着,唯有机械运作的声音,还有的就是搜救人员游泳时划出的水声。蓦然的,在灯塔扫射的凉白光线中,一声凄厉嚎哭掀开了一位丧子母亲的恸哭。
谢羽飞看见参加搜救之一的白荒致缓缓的从水中走向岸边,每一步都是那么的缓慢,可是这却无法减缓悲剧的发生。
一个人静静的躺在白荒致的怀里,苍白的肌肤,瞪大的双眼犹似控诉着上天的残忍,又像是难以接受着突如其来的死亡。谢羽飞认得他,旦启号上的水手们都叫他小浩。
那一天他们在船头相遇,未经多少世事磨练的他还依旧保持着一颗单纯阳光的心,见到自己既没有像其他员工一样,会远远的就选择避开,或者会刻意在他面前表现的卖力,或者是上前献媚奉迎。
“你好啊!”
谢羽飞依旧记得小鹄温暖纯真的笑意,就像站在他面前只是一个旅途的朋友。他不是谢氏的总裁,他也不会因为是一个水手而唯唯诺诺。
鹄是一种体型较大的水鸟,形状有点像鹅。小鹄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说是取其鸿鹄之志的意思,那时小鹄眼中充满了对的未来憧憬。
可是谁能想到,还没过多久,他对未来的希望连带着他的努力都如风中的一声叹息,快的来不及去听便消散于天地间了。
“羽飞,我只是想要捡那朵白玫瑰而已,我真的……真的没有打算伤害她啊!羽飞,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是自己受了伤,挨了痛,鲜血还在流淌着,手臂上的肌肤几乎能感觉到鲜血滴淌而过的温热。却只因为谢羽飞率先抱紧的鱼有泪,所以茅绮谁不得不忍着痛辩解着,唯恐被误会了。
越想越委屈,泪终于止不住溃堤。她一厢情愿的暗恋,她冒着难堪却只得到无视的沧月岛之行,她……桩桩件件,都在手上疼痛而哭的借口中得到了宣泄。
“我痛,羽飞,我痛。”用左手握紧正在流血的右手上臂,茅绮谁想要阻止鲜血继续狂流,可到最后握紧的手还是暗暗的放松了力道。
她不信,谢羽飞对她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没有,为什么自己回头时,总会看到谢羽飞似有若无的目光转开。如果没有,为什么在整个宴会上的人都没发现自己出事的时候,他会发现并出手救自己。
泪眼迷蒙间,茅绮谁恍似看到了湛蓝的颜色一闪,正擦干泪想要看个清楚,却被谢羽飞急急的拉向身后的大门。
“羽飞!”看到谢羽飞拉着茅绮谁远去,鱼有泪鱼尾一摆,就像要追上去。奈何岸上没有海水能让她游摆,鱼尾重重的砸在了冷硬的大理石地砖上。
伸手去抓谢羽飞衣角的手只能随着身体不稳而摔在了地上,但还是维持着想要去抓什么的姿势良久,直到夕阳彻底的沉入海面,明月从东方冉冉升起。
鱼有泪才缓缓的收回僵硬了的手,蜷缩成一团泣不成声。
白色的玫瑰在如水月色下似覆着冰冷的白霜,盈盈的似哭。海风摇曳着玫瑰的花枝,轻轻的吹拂着鱼有泪的发丝,也似感染了鱼有泪的伤心而隐隐的幽咽着。凝泪成珠,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声声的脆响,滚散开来。
谢羽飞本想让慕容瞭踪帮茅绮谁包扎的,可是没想到茅绮谁以两人有嫌隙为由怎么也不愿意让慕容瞭踪包扎。没有办法,自己只好帮她包扎,当他好不容易理顺了那些纱布绷带,天色早已晚了。
当谢羽飞赶紧回到玻璃玫瑰花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月色下缩在摇戈玫瑰花影中哭泣的人影,看着鱼有泪努力的缩起鱼尾的举动,所有想好的质问指责都在这一幕前化作无奈的一声低叹。
理智在告诉谢羽飞,他不应该再毫无防备的靠近鱼有泪。不论怎么解释,人类对美人鱼习性的了解实在是少的连美人鱼是否会伤害人类都不能肯定,可是想起茅绮谁痛哭时,鱼有泪眼中闪烁着的恐惧,谢羽飞根本就无法让自己转身离开。
人有好坏之分,难道美人鱼就没有了吗?就算是鱼有泪弄沉了旦启号,但她也救起了谢双梧不是吗?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传说,为何却不相信眼前所见的呢?如果鱼有泪对自己真的心怀恶意,那自己这连日来何曾对她设防过,她早可以轻而易举的得手了不是吗?
俯身抱紧鱼有泪,将鱼有泪将缩在胸前鱼尾圈紧的手臂松开,谢羽飞握紧鱼有泪虚握着什么的双手。
鱼有泪闻言匆乱的回眸,泪水阻隔间连月下身影的轮廓都模糊不清,可是鱼有泪知道就是他,是她的谢羽飞。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声音,就是他。
胡乱的抓着衣角,直到紧紧的扣住了谢羽飞的十指,鱼有泪才安静的依偎入谢羽飞的怀中。似无止尽的飘荡倦极,那一霎那,风定花落,终于尘埃落定。
不知道是苦累还是终于心安了,鱼有泪在谢羽飞的怀中陷入了沉睡。谢羽飞本想抱鱼有泪回去,可是一低头看到满地盈盈映着月色的珍珠和白玫瑰,终究还是不忍心惊动鱼有泪。
明月轻移,花枝微颤,时间却飞般流逝,一夜不过一场梦的咻呼,眼一闭一睁便过去了。醒来便又要顾虑他人的想法目光,明明那些人根本与已无关。
背靠着花架的谢羽飞透过眼皮能感觉淡淡的光线射入,知晓了天亮了该醒来,却还流连在半醒半睡中。
又一个恍惚,谢羽飞感觉自己似乎入了梦,又似只是单单坠入了过去的记忆。
鼻尖围绕着玫瑰盛开的芬芳,花叶间隙看到了母亲和父亲微笑的谈着什么,自己的手中似握着什么,柔柔的软软的。
谢羽飞摊开手心一看,却又看到了母亲坐在推门而入,坐在自己的床边,为自己讲着《海的女儿》。
刚开口想叫母亲不要走,有一瞬间场景变换。天地被血染红,连带着海面也浸染了血色,有湛蓝色的鱼尾在血海中沉沉浮浮的远去。
想叫出鱼有泪的名字,但话到了耳边,脑海中又突然掠过一种认定,她不是鱼有泪。那叫什么?
谢羽飞一深思,脖颈处锐利疼痛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也让谢羽飞蓦然的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
疼痛随着睁眼的刹那消失了,可是谢羽飞却若有所思的抚摸着衬衫领口下的脖颈交界处。触觉敏感的指尖摸到的是凹凸不平的长长一条,那是一道狰狞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