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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主大局张承礼行权 乱哄哄乡警议案情

此时,张承礼直觉得泰山压顶,天欲崩,地欲裂,末日来临。他坐在椅子上,疑虑重重,焦灼不安。忽然,电话铃响了,他神经质地哆嗦了一下,迟疑了刹那之后,才疲惫地拿起电话听筒,可手却抖个不停,连把电话听筒稳在耳朵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筒那头不耐烦了,怒吼道:“喂,八嘎呀路!怎么不说话?”

张承礼抬起左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然后右手用尽全力把电话听筒压在耳朵上,忙答道:“阁……阁……阁下,我……我……我在听。是。是。副乡长他……他病了。对,很厉害。确实……不能理事。是。是。”说着,脸上的汗珠雨点般落个不停,手也抖得更厉害了。

电话是日军驻昌北守备营宪兵司令部、特高课次长山本次郎打来的。上司刚在电话中不确切地向他通报了小野遇刺的消息,他立即与昌北县警察署核实,当确认消息属实时,马上给大榆树乡打来了电话。

山本本想与方田说话,一听说他病了,甚是焦躁。他告诉张承礼,他马上带人赴大榆树乡调查小野遇刺案,并着重强调,在他到来之前,治安所必须做好调查前的准备工作。

放下电话,张承礼叹了口气,不禁自语道:“调查前的准备工作?咋准备?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如今要杀你们日本人的人可谓遍地都是,你让我去哪儿找线索?简直是大海里捞针……”愣怔了一会儿,他强忍饥肠辘辘,立刻召集警察们开会。

当然,对这些酒囊饭袋们,他是没有信心的,所以也不抱任何希望。因为他知道,这些一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警察们,要说欺负个老百姓什么的,一个比一个能逮,花样儿也层出不穷,但要说办正经事,一个个都没有能耐了。可山本的命令又不能不执行,因嘀咕道:“老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把山本的话照实传达给他们,至于咋办,那就是这些馕糠货们自己的事儿了!”

不多时,警察们陆续到齐。张承礼一改已往见人先三分矮的态度,板起面孔扫了警察们一眼,然后说道:“我知道,你们并不把我放在眼里。”说到这里,又拿眼睛扫了警察们一眼,见他们骚动了一下,又说道:“可我告诉你们,现在火烧眉毛了,你们谁不想活的话,可以不听。山本一会儿就到,你们该干啥、该咋办,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警察们一听,都神经质地站起来,然后焦灼不安地看着他。

张承礼看了他们一眼,又说道:“你们这是干啥呀?”一个警察说道:“乡长,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某们一般见识。您是读过圣贤书的人,见多识广,宰相肚里能撑船,肯定能帮某们渡过难关的。您咋说,某们就咋做,今天谁要不听您的,谁******……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狗杂种!”

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警察们相互看了一眼,赶紧抱拳拱手,异口同声地说道:“乡长,某们都听您的。谁要是不听,谁******……不是人揍的!”张承礼说道:“好了,好了,都坐下吧。”等警察们坐好之后,又说道:“现在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想办法把案子给破了才是唯一的出路,不然死路一条!”

一听这话,警察们激泠泠打了个冷战。他们知道,如果死的不是小野,事情便不会这么闹心了。小野不但是日本人,而且还是治安所所长。本来日本人的命就比满洲人的命值钱,更何况:小野又是日本人统治满洲的一个地方执法者呢!

想到这里,更觉得大祸临头。忽然一人呜咽道:“张乡长,您救救某们吧!某爹妈年纪都大了,还长年有病。另外孩子又小,家中里里外外都指望某一个人呢。万一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咋活……”

此话一出,几乎同病相怜,一下触到了伤心处,有人竟呜呜地哭起来。一时间:

白虎变种,堂上无威,只管忧伤无语。恨无常,无端降祸。这真是:天不怜生兮,生无望,地不怜足兮,怎安身!

见此情景,张承礼一拍桌子,怒吼道:“行了!平时你们一个赛一个地能耐,现在咋都蔫儿了?”一个警察抬起袖口抹了把眼睛,然后说道:“乡长,你说咋办吧?某们肯定都听你的。如果谁不听,我**他八辈儿祖宗!”

一听这话,张承礼只觉得又可气又可笑,于是强压怒火,甚是鄙夷地说道:“平时你们小聪明那么多,咋一到这时候就没有了?难道你们真不知道眼下最最要紧的头等大事是啥吗?”

其实警察们心里都明镜似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都像魂魄出了本壳一样,心神很难合一,竟没有了决断,一个个睁着两只可怜巴巴的眼睛,渴望地看着张承礼。

见状,张承礼叹了口气,说道:“山本让我告诉你们,说在他到来之前,你们必须做好调查前的准备工作。到底咋做,你们都比我清楚,因为办理案件是你们的拿手戏,知道先从哪里入手,该咋做、该干啥,麻溜做不就行了吗?”一个警察说道:“准备啥呀?到目前为止,是谁杀死了小野所长,某们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案底也没立,咋准备呀?”

听见这话,警察们又是一阵骚动。只见有人焦急地说道:“是呀,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咋准备?”张承礼说道:“你们都好好想一想,你们跟随小野所长出门儿的时候,都看见过啥可疑的现象没有?”这时,有一个人站起来说道:“某们刚一出大门,就看见一辆胶轮马车像飞似地从眼前跑过去了。小野所长一看就急了,马上让某们去查问原因。可能因为没有人动吧,小野所长急眼了,抬手就把站在他跟前的‘乌眼鸡’没头没脸地给打了一顿。他这还不解恨,接着又去追打别人。某大伙儿一看,撒腿就跑。随后就听见小野所长疯了似地大喊大叫,紧接着又听见一声枪响。妈呀,这一惊非同小可,某大伙儿跑得更快了,所以后面的事儿某们谁也没看见。”“乌眼鸡”接口说道:“看见大伙儿一跑,我躺在地上也急了,趁小野所长顾不上我,我‘瞅冷子’从地上爬起来,抬腿就往院子里跑,可刚跑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叭地一声枪响。我以为小野所长冲我开枪了呢,脑袋立马嗡地一声,心说道:‘完了,完了……’可越着急,那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咋也迈不动。谁知这时候枪声又响了,当时我就昏过去了……”

张承礼看“乌眼鸡”时,只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如铜铃一般,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乌眼鸡”了。如果在平时,他非大笑不可,可现在他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不但笑不出来,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一股无名火腾地在心中燃烧起来,因冷冷问道:“那最后两枪你一点儿也没看见是谁打的?”“乌眼鸡”沮丧地说道:“没有。当时我啥感觉都没有了,咋爬进院子的我都想不起来了。”

一阵悄然过后,其中一人好像想起了什么,迟疑地问道:“你们大家伙儿还记得那三个缉私警察不?”

警察们一听,马上想起了什么,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只听一人说道:“记得。那咋不记得呢?他们好像说过,在追捕嫌犯的过程中,他们亲眼看见嫌犯朝乡公所大门开了两枪。”又有人说道:“对!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唉,这么关键的环节咋就差点儿给忘了呢?”又有人说道:“不忘又能说明啥问题?他们又没抓住人,那不和没说一样?凶手姓氏名谁?家住哪里?有谁知道?”

忽又听先前提起这茬的警察说道:“他们不是说,追出街口没多远,那人就进了一所高墙大院儿吗?咱这旮有高墙大院儿的人家,除了边家大院儿,哪还有第二家?”

大家听了,不但没高兴起来,竟似被人突然封住了嘴巴一样,马上都不作声了。因为边家是当地的大财主,有头有脸的乡绅,日本人很依重边家,这谁心里都清楚。要说是边家人打死了小野,那不是胡说八道吗?

大家嘴上虽然不言语了,但心里都在合计:“小野把边景春给开除了,这小子能不恨吗?或因恨起了杀心也不是不可能。”但合计归合计,没有证据也是枉然。

见警察们又哑巴了,张承礼催问道:“说呀?咋不说了?”有人说道:“乡长,您让某们说啥呀?再说……可就把边景春给说出来了。”张承礼说道:“大家伙儿都好好想想,等山本来了总得有个交代吧?”

一听这话,警察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又没有了主意。但一想山本一会儿来了,如果真没有一个交代的话,那山本肯定不能饶了他们。一阵沉默过后,他们又开始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灼不安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张承礼不耐烦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唉,这就是平常不学无术的结果呀!看看你们平时那威风劲儿有多牛呀?在老百姓面前简直可以说没有地方搁你们了!可一办正经事儿又都啥也不是了!唉,这也难怪……算了,不说了,你们就这么等着山本来吧!”

这时,一直坐在后面一言未发的高宝才焦急地说道:“张乡长说的是呀!大家想想吧,咱可不能就这么干等死呀!”停了一下,他又瞅着大伙儿翻了翻眼珠子,接着说道:“我看咱们干脆一口同声地说,是河西那边儿的人干的。你们想呀,除了他们敢杀日本人以外,其他人谁还敢?”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共鸣,恰似“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有人赞同道:“这主意好。正月十五那天,小山纯一郎司令官率领那么多人去征剿,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看这么说最合适!”有人说道:“不行。那三个缉私警察肯定把他们看见嫌犯开枪并进了高墙大院儿的事儿给报告上去了,不然上边儿咋这么肯定地说,让咱们做好调查前的准备工作呢?这不是明摆着说上边儿有谱了吗?”又有人说道:“那……照你这么说,小野所长遇刺的事儿肯定和边景春有关了?”那人说道:“那咋的?明摆着嘛!他被小野所长给开除了,因怀恨在心,图谋报复,这很合乎逻辑呀?”

高宝才说道:“话要这么说的话,似乎有点儿欠妥当。你想边景春家大业大,不像咱们非端这个饭碗不可。他家又不缺吃少穿,不当警察也饿不着。反正他当警察也是小孩子过家家,只是为了好玩儿寻开心罢了。再者说了,说他杀了小野所长,日本人能相信吗?”说到这里,他好像突然得到了什么启发似的,只见他眼珠子一转,马上又说道:“要说是他家护院干的,那倒贴边儿!”有人问道:“你啥意思?”

高宝才看了大家伙儿一眼,又说道:“谁都知道,平时边家那些护院为虎作伥,哪个不是凶神恶煞?”又有人说道:“我是这么想的,边景春不端这个饭碗照样吃香的、喝辣的,那不假,因为他家大业大嘛!可是大家想过没有,当初他为啥要当警察呢?真的是为了好玩儿吗?还是要在人前摆威风?他总得有个目的吧?如果这么想呢,他当警察肯定是有目的的,不然他家有吃、有喝的,为啥还要替人当差做腿子呢?大家想呀,既然他是抱着目的当警察的,一旦有人断了他的意图他会咋想?我想他一定会怀恨在心,必然伺机报复。何况他一生出来就掉进了蜜罐子里呢,众星捧月似的长大,任性惯了,他能把谁放在眼里?一旦不如意他岂肯善罢甘休?”

张承礼问道:“你们都赞同他这个观点吗?”有人说道:“我赞同。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以我看上边儿的意思虽然没明说,但实际上也是给咱们暗指了迷津。咱们现在就去边家大院儿,把边景春给拘来,严加审问,我就不相信:他敢不招供。大伙儿说是不是呀?”

一听这话,警察们无不欢呼雀跃。只听一人大声说道:“话就是这么说了!咱们还是老规矩,跑内勤的,在家写案底;跑外勤的,去边家大院儿拘人。事不宜迟,要想保住脑袋,咱就得抢在山本到来之前先把事情办妥了。走呀——”随着他一声“令”下,警察们一声呐喊,立即蜂拥而去。

霎时间,人去屋空,耳根子静得连听见自己的呼息声都像打雷似的。张承礼愣怔了一下,腾地站起来,急冲门外喊道:“回来!”但去者如流,千呼万唤唤不回了。

无奈,张承礼又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叹了口气,脱口骂道:“蠢猪,一群蠢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此辈当道,百姓岂能有宁日?”恨怨之余,心潮翻滚,意念汤汤。感伤之下,只觉得睡意缠绵,一合眼便忧忧入梦了。

且说张承礼合上眼便迷迷怔怔来到一个去处,只见眼前黄沙漫漫,阴风嗖嗖,犹疑片刻,不知何往。突然,听见有人骂道:“张乡长,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人命关天的事摆在面前,你还能睡得这么香,嗯?八嘎呀路!”

张承礼急睁眼看时,只见山本正狰狞地看着他,吓得惊出一身冷汗,慌忙站起来说道:“课……课……课长,您……您……您坐……”

山本审视了他片刻,见他神情忧郁,显得很害怕,因暗自嘀咕道:“看样子,他良心的还有,并没有幸灾乐祸!”想到此,便不像先前那么激愤了,遂说道:“我安排的事情你都做了吗?”张承礼忙说道:“是。治安所的警察已经去拘捕嫌犯了。”

听见这话,山本嘴角上立刻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于是一屁股坐在张承礼对面的椅子上,眯起眼睛看了张承礼刹那,口中说道:“很好,我很赞赏你的工作效率。同时,我也看到你们对大日本皇军的忠诚。好,很好的。”

见山本并没有像他先前预想的那样对他大发雷霆,张承礼那颗忐忑的心才慢慢松弛下来,立刻叫勤务给山本上茶,随后说道:“山本阁下,您请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取小野所长遇害案的卷宗。”山本说道:“很好。”

勤务一边倒茶一边说道:“乡长,您陪山本阁下说话吧,一会儿我替您去取。”张承礼说道:“也好,让他们抓紧点儿。”勤务倒完茶,刚要转身时,张承礼又说道:“等等。”因又问山本道:“阁下,您用过饭了吗?”山本说道:“情况紧急,我还没有吃午饭。”张承礼忙又对勤务说道:“快去伙房安排。”勤务问道:“准备几个人的饭?”山本说道:“不必了,军士们都自备了罐头。”张承礼说道:“那就准备两个人的饭菜吧,我陪课长喝几盅。”

山本说道:“张乡长,你的太客气了。”张承礼朝勤务一挥手,说道:“快去吧。”

山本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治安所的人到哪里去拘捕嫌犯了?他们这么快就查到了线索,是什么人提供的?要大大的奖励!”张承礼说道:“案发之始,他们即展开了调查,可目击证人……却……却找不到,后来……后来……”

山本一听,马上又把脸沉下来,因问道:“后来怎么了?”张承礼迟疑了一下,说道:“这……咋说呢?您在来大榆树的路上是否看见有很多老百姓?”山本点点头,说道:“嗯,对。我正要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又与小野君遇害有什么关系?”张承礼说道:“据传言,昨天夜里有人听见‘罗汉传法旨’了,还给老百姓‘法赐’了钱啥的,所以那些得了钱的人就拖儿带女、扶老携幼,前往‘广济寺’去烧香拜佛。这事儿一旦传开,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人越聚越多,因此形成了现在的人流。小野所长听说了,大概是想去看看吧,没成想……没成想……”

一听这话,山本暴跳而起,破口骂道:“八嘎呀路!什么‘罗汉’、‘菩萨’的?这是有人在蛊惑!目的,反满抗日!这不是偶然事件,小野君被刺是有目的而为!”

这时,门外有人喊了声报告。张承礼说声:“进来。”话音刚落,一个警察捧着一叠文件走进来,站在山本面前敬了个军礼,说道:“报告山本阁下,这是小野所长遇害案的侦查记录卷宗,请您过目。”说完,双手递过去。

山本看了那警察一眼,接过所谓的卷宗,然后坐在椅子上。他翻开封页,只见写道:

康德某年农历四月初七日十时许,小野所长准备下屯巡视民情时,不料,刚走出乡公所大门便突遭不明枪击,不幸殉职。当班警员闻讯,立即展开调查。后有目击者、傅家屯禁毒缉私大队三名追捕贩禁嫌犯的警官描述如下:

今晨八时,奉天开往牡丹江的火车到达傅家屯车站后,傅家屯禁毒缉私大队便接到从奉天随火车一路跟踪过来的探警通报,说有两名夹带大烟的妇女在傅家屯下了火车,住进了附近的马车店。傅家屯缉私大队即派出两名女警察前往马车店去缉拿嫌犯,但令她们始料不及的是,此时嫌犯屋内已有一名不明身份的男子在接货。她们冲进屋内之后,因不敌对手,赃物被不明身份男子劫掠后,夺路逃窜。两名女警察急回队里报告。缉私大队又派出三名男警察跟踪追捕,因此三名缉私警察目睹了犯罪嫌疑人杀害小野所长的全过程。

当三名缉私警察追赶嫌犯到达大榆树乡公所附近时,发现嫌犯朝乡公所大门口连开了两枪,接着马不停蹄,继续向南逃窜。(据跟随小野所长的警员回忆,当时小野所长正站在乡公所大门口。)因三名缉私警察旨在追捕嫌犯,并未能详察乡公所门前所发生的事情,直追嫌犯至大榆树镇南的一所高墙大院前,那名嫌犯便不见了。

鉴于目击者所言,我们认定:一、在大榆树乡有此深宅高院者,惟距大榆树镇南二里之遥的边家大院一所。二、边家大少爷边景春原系本所警员。因其平时依仗家势欺压同僚、屡不守纪、劣迹斑斑,前不久被小野所长开除警籍,因此我们怀疑,不排除边景春心怀不满、伺机报复的可能性。三、边景春之父乃本乡乡绅边玉亭。据传,其一贯仗势不法,横行乡里。更有甚者,其公然违抗国家法度,吸食大烟。当年边景春在警籍时,常借口抓私禁赌,私下与黑道来往。有时因敬列不周,便借机私没禁品,然后据为己有,拿回家**其父吸食。四、因其失去警籍,没有了合法外衣,不免断了他外财来路,即生报复之心,不无可能。五、边景春家中饶富,唯我独尊之性日久,即便逆法也不会轻易认错,因此他犯罪的可能性,毋庸置疑。

综上所述,杀害小野所长嫌疑最大者,非边景春莫属,所以全体警员一致认为:立即拘捕边景春到案,以白真相。

山本看完卷宗,原本一肚子的怒火也因之释然了。虽然他不相信这卷宗所言属实,但他也不得不为其文笔清晰、脉络有序而暗暗点头。他合上卷宗,若有所思地看了封面刹那,然后问道:“你们都认为小野所长之死是边景春所为吗?”送卷宗的警察说道:“是的,山本阁下。全所警员都这么认为。”

山本听了,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么‘罗汉’显灵是怎么一回事?烧香拜佛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警察看了山本一眼,一时回答不上来,便低下了头。山本一摆手,说道:“好了,这个案件不简单!昨天夜里为什么会有‘罗汉显灵’的说法?以前有过吗?难道这不是一起政治预谋吗?为什么小野会在这个时候遇刺身亡呢?难道是巧合?不要忘了,离我们不远,就在辽河对岸,正有一股邪恶势力在与我们作对!你们听懂了吗?”

警察看了张承礼一眼,然后问山本道:“山本阁下,您是说……说边家大院儿……不,是……是边景春通匪?”山本反问道:“不可能吗?”

听山本这么问,张承礼心中甚觉好笑,脱口说道:“不可能。”山本马上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见山本紧追不放,张承礼深悔自己刚才太冒失了,但为时已晚。又见小野凶狠地看着自己,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好半天才说道:“因为他们不是一路人。”山本问道:“什么意思?那你说,边家大院,不,边景春是什么人?”张承礼说道:“边家是有产业的,边景春当然是边家的大少爷了。阁下您想,他家大业大,最希望什么?”山本问道:“你说他希望什么?”张承礼说道:“他当然希望执政当局能保护他家的利益了!像他这种人家,理念一般都很简单。可以这么说吧,谁执政他不管,只要能保护他家的利益,他就拥护。在一定的理念上,他往往与当局的想法是一致的,因为他们也是相当嫉恨匪类的。”

山本一直注视着张承礼,因问道:“为什么?”张承礼沉吟了刹那,说道:“因为所谓匪类,它不受政府法令的约束,来无影去无踪,一旦受其侵害,只能束手待毙,所以从观念上来说,他是恨匪的。因此,我说他不可能通匪。”

张承礼话音刚落,山本便拍起手称赞道:“好!张乡长,你不愧是学富五车的教书先生。说的好,说的好呀!”张承礼赶紧拿帕子掸了掸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承蒙阁下夸奖。不敢当,不敢当。”

警察迟疑地看着山本问道:“阁下,那……那某们还拘不拘边景春了?”山本说道:“不管他们。”然后对张承礼说道,“张乡长,我想到小野所长的灵前祭拜一下,顺便再看看方田君,你能陪我去吗?”张承礼说道:“当然,当然。”说着,二人出了办公室。

那警察呆呆地看着山本与张承礼的背影,不禁咕哝道:“不管他们……啥意思?”一时间疑惑不已。愣怔了刹那,才怏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继续发呆。

且说张承礼陪同山本来到院子里,马上看见三辆军用挎斗摩托车依次停在那里。车上的日本兵并没有下车,他们好像在待命,因为驾驶员骑坐在驾驶座位上,双手还握着车把。车后尾座上还乘坐一人,手中横端着‘三八大盖’枪。跨斗内也端坐一人,怀中抱着一挺机关枪,虎视前方,一动不动。只有中间一辆摩托车的挎斗是空的,不用问,那肯定是山本的座位了。车后尾座上乘坐的那人,手中也没持枪,只是肩上斜背着一个医疗器械箱,很显然,他是随行的军法医无疑了。

山本来到跟前,命令道:“军法医随我来。其余人先用餐,饭后继续待命。”八个日本兵“嗨”了一声,马上离开摩托车,开始用餐。只有军法医跟在他身后。

一进到日本人居住的小院,山本便看见一座军用帐篷搭建在一家门口,两名身穿和服的日本武士怀抱战刀,端坐在帐篷门两边。看见他过来,只是挺了挺胸脯,又刚劲地点了一下头。山本走上前恭敬地朝小野的遗体鞠了一躬,然后低下头默哀了几分钟。

默哀毕,小野又朝左右行了个军礼,说道:“二位辛苦了。小野君的后事就拜托二位了。”两名武士这才站起来躬身说道:“为圣战效劳,为天皇陛下效忠,是大日本军人的光荣。请阁下放心。”

山本一摆手,说道:“请稍息吧。”说完,在张承礼的引导下,转身进了小野的家门。军法医留在灵棚,在两名武士的协助下,开始查验小野的致命伤。

来到小野家中,小野夫人正搂着孩子在啼泣,看见山本进来,赶紧起身迎接。

山本安慰道:“夫人,你受苦了!我代表日本关东军驻昌北守备营宪兵司令官渡边一雄大佐,向你和孩子表示慰问。小野君为圣战殉职了,虽然不幸,但是光荣的。我会很快安排你和孩子回日本的。这样吧,等法医查验完毕,就安排小野君早早归天吧!你也好携带他的骨灰,一起回日本。”说完,哀哀不已。

小野夫人听了,忍不住哭出了声,但仍不停地行鞠躬礼,连声说道:“谢谢,谢谢山本阁下了。”山本说道:“夫人,请节哀顺便,保重身体。我去看看方田君。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小野夫人一直把山本与张承礼送到屋门口,还不住地躬身道谢。

山本说道:“夫人,请留步吧,不必客气。”

此时,小院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除了小野的灵棚孤零零地杵在那里外,几乎家家闭户,也听不见孩子们的喧闹声,更不见有人行走出入。身处此地,令人伤感,也令人恐惧。

山本抬头看了一下天,只见云横天际,浓淡不羁,遮住了碧透。看罢,他叹了口气。刚想让张承礼引他去方田家时,忽见军法医来到跟前。军法医朝他敬了一个军礼后,说道:“报告少佐,这是小野所长尸检报告,请过目。”山本接过报告,只见写道:

小野所长乃被枪击致死。查胸部,中弹两处。一、胸部正中、软骨下5毫米处,子弹直穿透脊椎,弹头夹在骨缝中露出少许(现已取出)。二、左心房被子弹完全穿透,弹头去向不详。三、根据弹孔大小形状分析,与所取出的弹头对比确认,小野所长系被驳克枪子弹击中致命。

报告人:军法医和生元二

昭和某年某月某日

看完报告,山本在上面圈了个阅字,又签上自己的名字后,说道:“立即通知勤务课,告诉他们明天火化。同时安排家属回国,并携带骨灰。”和生元二立正回答一声:“嗨!”山本一摆手,说道:“去吧。”随后由张承礼引领,进了方田家。

此时,方田浑身布满了银针,看上去如同一只丰满的刺猬,只见他的胳膊与腿间歇地抖动着,口中还不时地吐出一些白沫来。旁边的胡郎中,忙得大汗淋漓。

原来,胡郎中在“济生堂”刚给金栋行完针,还没等撬开嘴巴灌药呢,只见两个警察闯进来,说方田病了,请他立刻去诊治。

胡郎中说道:“两位警官,请稍候。等我给孩子喂完药,马上就去。”

两个警察上前一看,金栋如同死人一般躺在炕上,气息游离,不堪入目。两个警察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看这样,这孩子可能没啥指望了。胡先生,你就别白搭工夫了,还是赶快去给方田副乡长看病吧,看好了可是名利双收的买卖,何必在这儿干这白搭工夫又无利可图的事儿呢?”说完,不礼貌地拍了胡郎中的肩膀一下,又说道:“胡先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胡郎中说道:“两位警官,稍安毋躁。容胡某把药给这孩子喂完了,马上就随二位去,你们看好不好?”两个警察不耐烦地说道:“别给脸不要脸!你明知道是谁叫你去看病,你却故意磨蹭,小心问你个‘思想’犯,到时候掉脑袋!”

见两个警察飞扬跋扈,杨德山在一旁忍耐不住了,只见他把茶碗往旁边一推,腾地站了起来。李寿春一把拉住他,赶紧上前朝警察一抱拳,说道:“二位警官息怒。请看李某薄面,容胡先生给小侄施治完了就去。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两个警察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因为他们一进门便冲胡郎中去了,所以没看见李寿春与杨德山坐在里边,只看见胡郎中弯着腰在忙活,再便是洪四家焦心积虑地站在旁边,又因看见洪四家一身寒酸,两个人便没把他放在眼里,那躺在炕上的孩子就更不用提了。

这时,忽见李寿春出现在面前,又听他口称有病的孩子为小侄,更感不可思议,不禁瞅瞅洪四家又瞅瞅李寿春,显然很诧异。谁知一回头又看见杨德山怒视着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二位他们都认识,一个是大财主李寿春,一个是路见不平便出手的杨德山,不禁暗自嘀咕道:“妈呀,这两个人可惹不起!”想着,又瞟了洪四家一眼,口中说道:“不知道李掌柜在这儿。得罪,得罪。”李寿春笑了笑,说道:“多谢两位承让。请这边用茶。”两个警察只得“就坡下驴”,跟着来到炕桌前坐下。

忽然,一个警察看着杨德山说道:“刚才在街里把马车赶得飞跑的,感情是你们吧?原来是急着给孩子看病呀!哎呀妈呀,你们是不知道,就因为这个,小野所长就像疯了似的,那架势都快把人给吓死了!”李寿春问道:“咋说呢?”警察说道:“这不是听说老百姓都扶老携幼去‘广济寺’上香、感谢‘罗汉’显灵吗?他就焦躁不安,非要出去看看不可,可刚一出门儿就看见一辆马车从眼前飞跑过去。当时,他急得大喊大叫,赶紧命人去查问原因,结果谁也没动。这下他火儿了,转身就把站在他身边儿的‘乌眼鸡’给煽了一顿嘴巴子,都打趴下了,他还不解恨,接着又去追打别人。唉,跟随他的人立刻炸了窝,都没命地跑开了!”

杨德山忍不住说道:“都是被小野开枪给吓的吧?”警察苦笑着说道:“要说不怕,那是假的。谁家没有老和小?如果平白地被他给打死了,那一家老小还咋活?”

李寿春说道:“你们都跑了,回头……小野能饶了你们吗?”另一个警察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我不信邪,现在我相信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天作有雨,人作有祸’,这话今天得到验证了!小野所长开枪不一会儿,唉,也不知从哪儿蹦出个人来,一枪就把他给打死了!”

李寿春听罢,只见他双手合什,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着说道:“大榆树乡要不得安宁了!”一个警察说道:“可不?一听说小野所长遇刺,方田副乡长出来一看,马上就晕过去了,所以张乡长就让某俩来请胡先生。”正说着,大堂那边突然传来女人惨烈地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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